第755章蛇打七寸
一眾官眷知道參加宮宴機會難得，都將家中妙齡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一時間，不但云妝樓的衣裳首飾、胭脂水粉銷量暴增，就是早起排隊上妝的夫人小姐，都排到了街上。
明若坐在妝台前，由紫蘇和董嬤嬤為自己梳妝。
直到阿秋從錦盒裡取出鳳冠，明若的脖頸僵了僵，這是封后大典留下的心理陰影：「不過是宮宴而已，不必戴這鳳冠吧？」
「皇後娘娘，宮宴之前官眷命婦會前來請安，還是穿鳳袍戴鳳冠召見比較好。」董嬤嬤想著，這是皇後娘娘頭一次召見官眷，自然要裝扮得隆重些，也好震懾一下那些倚老賣老不識好歹的人。
「行吧。」明若認命地點點頭。
「這鳳冠可真沉。」阿秋將鳳冠放下，又將熨燙平整的鳳袍捧過來。
「這鳳冠是雲妝樓工匠打造的，已經算輕巧了。」紫蘇將髮髻固定住，取過鳳冠給皇後娘娘戴好，「之前親王妃的頭冠，比這還沉呢。」
「主子真是辛苦。」阿秋瞅了瞅主子單薄的小身板，要擔負這身沉重的行頭，真讓人心疼。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明若給自己灌下一碗心靈雞湯，伸展手臂，讓董嬤嬤和紫蘇幫她整理繁複的鳳袍。
「皇後娘娘，命婦官眷已陸續進宮了，咱們也該移步長樂宮了。」紫草和霽月前來回稟。
「走吧。」明若起身往外走，阿秋連忙托起外裳的衣擺，幫主子減輕些重量。
明若和司皓宸住在帝王寢宮，一直沒去看過皇后寢宮是個什麼樣。一路往長樂宮去，道路兩邊是盛開的梅花、迎春花和山茶花，倒是花團錦簇賞心悅目。
明若一隻手撐著腦袋，都快要睡著了：「還沒到嗎？」
「回稟皇後娘娘，就快到了。」抬肩輿的小太監連忙回話。
「皇後娘娘，就是那裡了。」董嬤嬤指著掩映在梅林中的華麗宮殿，金色的琉璃瓦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明若微微挑眉，這長樂宮的布局很別緻嘛。走入位於正中的鳴鸞殿，殿中鋪陳莊重又奢華。
尤其鳳椅后的那架屏風，不但鑲金嵌玉，那鳳凰身上的五彩羽毛，都是用各色寶石鑲嵌而成。鳳座之下擺放了兩排座椅，旁邊的茶几上，已經擺了果子和點心，都是用白瑪瑙盤子盛著的。
明若正打算去後殿的閣樓上瞧瞧，就有宮女前來稟報，說這個府那個府的夫人小姐前來請安。
明若聽聞外祖母和幾位舅母也在其中，連忙讓宮人迎進來。眾人行禮完畢，明若只給幾位上了年紀的老夫人，和有品秩的命婦賜了座。那些花枝招展的貴女，只能在祖母或母親身後站著。
趙家是江南一帶最大的世家，手中掌握著不少人脈，又與漕幫聯姻，可謂有錢有勢。趙家長子也憑藉家族勢力，想謀取戶部尚書一職。雲夢帝國復國伊始，雲皇陛下分身乏術需要利用趙家控制漕運，所以就給了個戶部侍郎的職位。
趙家對這個結果並不滿意，所以絞盡腦汁想把家中女兒送入後宮。這些天，提出皇上還沒皇嗣，應當儘快選秀廣納後宮多半都是趙家攛掇的。
趙家老夫人仗著自己年紀大，便倚老賣老，在這麼多人面前，便教訓起兒媳婦來。說什麼婦人不得善妒，作為主母就應該管好后宅，為夫君招納妾室綿延子嗣才是要緊……
趙夫人則連連稱是，扮演著聆聽婆母教誨的乖覺媳婦。這些是趙老夫人和趙夫人進宮前就編排好的，目的大抵是『點撥』皇后不要專寵，趕緊張羅著選秀充實後宮。
這兩人的演技真不算好，但這也是在座之人的普遍心聲。所以，精明些的夫人閉口不言，有恃無恐的便附和幾句。
打從開始，明若就知道她們在『說聊齋』，便懶得搭理，只與舅母說游表哥大婚的事。
蘇老夫人『鐵娘子』的稱號可不是白來的，最見不得『指桑罵槐』這些勾當：「同為女人，趙老夫人也別太為難趙夫人了。你這話說得輕巧，不知服侍趙老太爺侍妾可都安好啊？」
原本口若懸河的趙老夫人忽地就卡殼了，那些個勾人的狐狸精，她自然是容不下的：「咳咳，蘇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家老太爺前些年便去了，那些侍妾還年輕，老身不忍耽誤她們青春，便讓她們自行離去了……」
「哦~」蘇老夫人深諳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沉吟一聲道，「侍妾都還年輕吶，難道趙老夫人是在你家老太爺上了年紀后才為他納妾的，怪不得沒見府上有什麼庶子女呢！」
趙老夫人頓時被懟得沒話說，她總不能言明：年老的侍妾和那些庶子女，精明強幹的都被她滅了。比較蠢笨的，也遠遠地打發到莊子上去了……
且不說把這些趙家的陰私勾當說出來，得有多打臉。她的名聲也就徹底壞了，以後還怎麼出門見人。
趙夫人腦子轉得還算快，開口說道：「那些姨奶奶和庶子女，覺得鄉下好，都去莊子上了。」
「呵呵。」蘇老人只淺淡一笑。
眾人心裡也都明白，誰不愛錦衣玉食的繁華生活。說是喜歡鄉下，不是在雲安城待不下去，就是有人不讓待。后宅里的彎彎道道，沒人比這些個夫人小姐更清楚了。
明若見外祖母把人懟沒聲了，才正色開口：「趙老夫人以後要管教兒媳，也要私下教導。趙夫人再不好，也日日服侍你這婆母，為趙家開枝散葉。
如今幾十歲的人，還被你當著外人的面訓斥，以後在人前怎麼抬得起頭來……」
在座的聰明人齊齊倒吸一口涼氣，她們這位皇後娘娘，看著年紀輕輕，說話可老道得很。這番話看似只是訓誡，但卻實實在在扎心。
因為是早就對好的說辭，趙夫人被婆母這番教訓，心中卻是沒有絲毫不悅的。
但經皇後娘娘這麼一說，她倒是明白過來了——別人又不知道她們是做戲，這樣一來，她在人前是一點臉面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