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小光，我是你娘啊！

  許久，趙宛舒才順過氣來，直起了身體，柳蕊很是奇怪，「怎麼了？是遇到什麼事情了嗎？怎生這副著急忙慌的模樣？」

  畢竟，她幾乎從沒見過趙宛舒這般狼狽過。

  趙宛舒揉了揉額角，嘴角揚起苦澀的笑容。

  這回，她是真不知道該如何說起才好。

  她覷了眼周圍來往的香客，壓低了嗓門道，「我們回去再說！你們拜完了嗎？結束了的話，我們就先趕緊回去吧！」

  她怕黎昭群不死心追出來，她被發現了不打緊，就怕後續牽連了顧東籬，眼下只能先離開了這是非之地了。

  柳蕊見她似乎很是著急，雖然感到怪異，不過她向來是什麼都支持趙宛舒的，故而，她幾乎都沒猶豫半刻，立刻就回道：「好。我們走吧！」

  桑枝和趙榮康自然也沒意見。

  本來她們計劃是留在寺廟裡吃齋飯的，但現在她們幾乎是馬上要轉身欲要離開。

  曹夫人就是這時候出現的，她本來是早早來了寺廟，但當時她有些身體不舒服，就先在後院休息了片刻。

  她常年給堇山寺捐香火錢，故而寺廟知道她來，也會提前給她備下廂房。

  她休息妥當，加上剛才想起兒子，心情便有些抑鬱，想出來走動走動，順便去拜佛，哪知道，她剛走出來，就看到下面匆匆忙忙跑過去的趙宛舒幾人。

  不知道為何，她一眼就看中了人群里那個小男孩兒，雖然看起來四五歲的模樣，但偏生就是一眼，就讓她挪不開眼。

  那彷彿是來自血脈深處的力量，讓她顧不得大家貴婦的體面，立刻跑了上去，三兩下拉住了那個小男孩的手。

  「等等……」

  蕭韶光不好意思再讓趙宛舒抱著走，主要是看她也累著了，而他也歇息得差不多了，就想自己走著去馬車，哪知道，才走了兩步，就被個陌生人拉住了胳膊，然後險些摔倒。

  趙宛舒一驚，連忙扶住了蕭韶光，並扭頭瞪向了來人，「這位夫人，你這是做什麼？」

  蕭韶光也被她的目光嚇到了，想要往後撤，哪知道，曹夫人在見到他的樣貌后，眼眶卻是一紅。

  無他，蕭韶光長得太像她的弟弟小時候了。

  她瞬間就想到了那個可能性，哽咽道：「你，你是小光嗎？」

  蕭韶光抿了抿唇，他不是很想靠近這個女人，特別是對方的眼神，他不想去看，拚命想躲到趙宛舒身後去。

  趙宛舒也感覺到他的排斥，連忙護著蕭韶光，想拉開曹夫人，「夫人，你嚇到我家孩子了！」

  柳蕊也連忙站出來，「是啊，夫人你……」

  她的目光在對上曹夫人的臉時，怔愣了下，餘下的話就說不出口了。

  曹夫人沒有心思去關注她，她的目光緊緊鎖著害怕的蕭韶光，愣愣道：「你家孩子？他，他叫什麼名字？」

  趙宛舒沒有回答她，而是護著蕭韶光往後退，警惕地望著她，「夫人想做什麼？」

  曹夫人知道對方是誤會了，她擦了擦眼角，站起了身，慢慢恢復了大家夫人的氣度，緩緩道：「我乃是安平公府的二夫人，你放心，我並非壞人，只是與這個孩子有緣分，見了他深感親切，就忍不住多問了兩句。」

  「你們這是要回去了？」

  安平公府？

  趙宛舒初初來安京，倒是城內世家都不清楚，但公府門第向來高，由此可見一般。

  但饒是知道對方的身份，趙宛舒也並沒有改變態度，淡淡道：「是的。」

  曹夫人沒想到她竟這般淡然，不由挑了挑眉，可她是真的捨不得蕭韶光，她只覺得對方定然是跟自己是有關係的。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柳蕊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低聲「啊」道，「你，你是鎮國公府的曹夫人？啊……」

  像是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什麼，她連忙又捂住嘴。

  鎮國公府曾經自然是風光無限的，但而今卻是城內眾人的禁忌。

  曹夫人聞言，臉色也微微一變，她抬頭望去，打量著忐忑不安的柳蕊，從記憶深處搜尋著這個人的印象，半晌，她才恍然反應過來，「你，你是柳家的姑娘是不是？」

  柳蕊知道她認出了自己，有些尷尬地低下了頭，「是的，我是柳蕊，見過夫人。」

  她福了福身，規矩很是周到。

  不管如何，對方也是她的長輩。

  曹夫人揚起了笑臉，「原來真是你啊！自從你爹辭官后，你娘也跟我斷了音訊，我時常想起她。」

  「還有你，以前不過到我胸口，如今竟也變成大姑娘了。真是太好了！」

  「來，讓伯母瞧瞧你。」

  柳蕊很是拘謹。

  曹夫人拉著她拍了拍手，這回她再看向蕭韶光時，已然帶了些許篤定，不過，她也沒在當場說什麼，而是笑眯眯道，「難得碰上你們，咱們可得敘敘舊。」

  「這堇山寺的齋飯可是一絕，剛巧這日頭也快到中天了，你們也別著急走，先留下來一道吃個齋飯再走吧！」

  「可是……」

  趙宛舒蹙了蹙眉頭，「多謝夫人好意，只是不用了，我們還有事。」

  她感覺蕭韶光躲在身後一直在捏她的手，便主動替他拒絕了。

  柳蕊也不知道跟曹夫人聊什麼，便也跟著道，「是啊，我們也怕打擾了夫人……」

  「打擾什麼呢？我不過是上來散散心的。你們若是不急，便留下陪我用用膳，就當陪長輩用頓飯好了！」曹夫人說著，頗為沮喪道，「我身邊都沒個人，也甚是孤單的。」

  柳蕊有些糾結，她扭頭看向趙宛舒。

  趙宛舒則是低頭望著蕭韶光，她摸了摸他的腦袋，「小光？」

  蕭韶光此刻的心情也有些複雜，但是他也向來善良，見對方換了溫柔的面容對著自己，他便抓住趙宛舒的手，輕輕道，「我們可以晚點走的。」

  趙宛舒聽著，不由嘆了口氣。

  這孩子，向來會為他人著想呢！

  「那就打擾夫人了。」

  曹夫人微微眯了眯眼，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幾人里，顯然是以趙宛舒為主的。

  她也不清楚對方的身份，只是顯然不是安京人，畢竟對方都沒安京的口音。

  不過，她也沒多問，而是領著幾人先去了後院。

  趙宛舒全程很是小心，就怕再遇上黎昭群，不過不知是運氣使然還是黎昭群還跟那情人在竹林里你儂我儂，不曾出來，哪怕進了後院也沒碰見。

  等來到了剛才走錯的後院，那兩個嬤嬤見到她們也很是驚訝，不過公府的僕從素養自然不一般，她們只是眼底劃過一抹驚訝，瞬間就恢復了神色，福了福身。

  曹夫人道：「去讓廚房再多備些酒菜過來，定然是要上好的。這是我手帕交家的孩子，我與她們說說話。」

  「是。」嬤嬤行了禮，就匆匆離開了。

  曹夫人帶著幾人進了屋子，屋內很是樸素，牆角掛著佛偈，旁邊還有蒲團可供打坐，再有就是普通的桌椅，內室以檀木屏風隔開。

  地方雖小，卻也是五臟俱全的。

  房間里瀰漫著淡淡的檀木香，曹夫人招呼著幾人坐下，柳蕊坐在她旁邊，趙宛舒次之，至於蕭韶光，自然是挨著她坐的。

  而桑枝則立在了趙宛舒身後。

  曹夫人見此，揚了揚眉頭，「方才忘記問了，你是哪家的小姐啊？我許久不曾出門，倒是都眼生得緊。」

  趙宛舒臉色平靜道，「我名喚趙宛舒，不是哪家的小姐，只是個普通庶民。」

  曹夫人聞言，越發驚訝，她打量著趙宛舒，且不說旁地，光是她這不卑不亢的姿態，可就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

  不過，她也沒多問，讓人看了茶，就開始又拉著柳蕊里聊了聊天，無外乎也就是那些關切的車軲轆話。

  趙宛舒也不大感興趣，她看蕭韶光摸了摸肚子，又望了望桌上的點心，她笑了笑，便捻了一塊給他。

  蕭韶光捧著點心，朝她露齒笑了笑，便低頭，像是小倉鼠般，啃了起來。

  蕭承煜把他教育得很好，哪怕很餓，他吃東西也很是慢條斯理，絕不會狼吞虎咽，故而吃個糕點竟是碎屑都沒怎麼掉。

  他吃得很是認真。

  趙宛舒便低頭默默看著，看得頗為津津有味。

  桑枝本來就是垂著頭的，從她的方向能看到蕭韶光圓溜溜的腦袋，她也看得很是滿足。

  雖然自家弟弟也很可愛，但要說實話的話，的確是不如蕭韶光的教養好的。

  關鍵是，蕭韶光還長得玉雪可愛，就愈發加分了。

  她有時候就想，若是以後她跟趙容則成親了，也能生個這般模樣的孩子，她定然要好生跟趙宛舒請教請教，讓她去問問蕭承煜，到底如何教導出這般懂禮又可愛的孩子的。

  這般想著，桑枝也有些羞赧，好在也沒人知道她心中所想。

  而原本曹夫人還在跟柳蕊聊天，聊著聊著，她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地往蕭韶光身上瞟，等看到他吃得甚是香甜的模樣，她心裡也不由湧起了一股滿足感。

  見蕭韶光吃光了糕點，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把自己跟前的栗子糕也往他跟前推了推，「喜歡這個栗子糕嗎？這是我從府中帶來的，你若是喜歡，晚些我讓丫鬟們都送與你。若是吃完了，就來安平公府尋我可好？」

  蕭韶光動作一頓，他扭頭看了眼趙宛舒，轉回來，乖乖巧巧地回道，「謝謝您。很好吃的，我吃飽了，不用了。」

  曹夫人聞言，只覺得他連奶氣的聲音都可愛得不可思議，這是她少有的感受，可她也怕像是方才那樣嚇到了他，便忍了忍，轉頭看向柳蕊。

  她壓低聲音道：「阿蕊，我知道，你爹當年夥同……是救了阿聿他們的。你跟我說實話，小光是不是跟著阿聿走了？」

  「還有，他，他是不是我的小光？」

  她雖然沒指著蕭韶光，但柳蕊也清楚她說的是誰。

  只是，她也頗為為難的。

  曹夫人不曾為夫守喪期，足月就匆匆另嫁了安平公府，連孩子都沒顧上。

  蕭承煜雖然沒說，但卻也從來不曾提她半句。

  她也從爹娘嘴裡知道，蕭承煜兄弟怕也是心裡有些怪的。

  所以，她也根本不敢說實話。

  雖然對不起曹夫人，但她的心中也有個親疏遠近的。

  而在她看來，蕭承煜等人如今自然是比曹夫人重要的。

  所以，她低下了頭，捏緊了手裡的手絹，支支吾吾道：「不，不知道……我爹娘都，都不跟我說過這些……」

  因為說謊，她連話都說得不大利索。

  而曹夫人是什麼人，她也是浸淫后宅許久的，幾乎是看到柳蕊的表情時，她心裡就猜了個七七八八。

  她心底瞬間湧起了狂喜，喜悅如潮水湧來，幾近要把她給淹沒，她驀地站了起來，眼神亮得可怕，三兩步衝到蕭韶光跟前，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小光，你真的是我的小光……小光，我可算是找到你了……」

  說著，她一把抱住蕭韶光，聲音哽咽道，「我是你的娘啊，小光……」

  蕭韶光被她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她把他抱得緊緊的，他都快喘不上氣來，他連忙想掙脫，可他一個小孩子的力氣哪裡敵得過曹夫人這般的女子。

  不過是徒勞。

  他嚇得臉都白了。

  趙宛舒連忙想拉開曹夫人，但曹夫人好不容易找到兒子，又哪裡肯鬆手，眼淚撲簌簌直落，她梨花帶雨地哭道：「小光，你可知道娘這些年有多麼想你，午夜夢回都是你，你怎麼就跟著那狠心人一走了之，連你親娘都不顧了啊……」

  想起這些年為了兒子，暗地裡默默的傷心難受，曹夫人就無論如何也捨不得鬆開手。

  生怕鬆開手，兒子又這麼消失不見了。

  趙宛舒：「夫人，你快鬆手。小光快喘不上氣了，你傷到他了！！」

  柳蕊也上前扶著她，「是啊，夫人，你讓小光喘口氣……」

  曹夫人這才察覺自己力氣有點大，連忙鬆開手，歉疚道：「小光，對不住，都是娘不好，是娘的錯，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