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盡完了我最後的孝道!
趙三河扯了扯唇角,淡淡道:「這還不是看你爺怎麼選?」
其實,他心裡也已有答案。
「爹就沒什麼不甘嗎?」趙宛舒忍不住問道。
趙三河頓了頓,突然扭頭凝視著她好一會兒。
趙宛舒還從沒被他這麼看過,彷彿所有的心思都被他洞察到了。
她心虛地抬手摸了摸臉頰,轉移話題,「爹,您這麼看我幹什麼?怪不好意思的!」
趙三河被她逗笑,搖了搖頭,抬手曲指彈了彈她的額頭。
「你還敢不好意思?小姑娘家家的,想那麼多干甚!看熱鬧就專心看熱鬧,哪兒那麼多感慨的!」
趙宛舒還沒來得及細思他話中深意,趙有根已經做出決定,拖著沉重的身軀和趙大海走到他們跟前。
他彷彿一瞬間老了許多,腰背微微佝僂:「老三。」
趙三河毫不意外:「爹是想把我過繼出去?」
趙有根被問得語塞,他舔舐乾澀的唇角,眼神閃爍,乾巴巴道,「老三啊,爹知道你向來是有孝心又懂事的好孩子……」
「別,爹,你別給我蓋什麼高帽子!」趙三河抬手止住了他的話語,「咱們還是說正事吧!別的都一概免了,我牙酸。」
趙大海不悅,「老三,你這怎麼說話的?爹心裡也不好受,你何必非得再給爹的心裡扎刺……」
剛才他也是費了點心力說服他爹答應把趙三河過繼。
雖然曉得他爹也是想要個台階下,假裝為難一下,但卻讓以為自己是爹娘心目中無可撼動的首位的趙大海很是不高興。
「你還好意思說話啊你!老子忍你很久了。」
趙三河面容一肅,抬手就是一拳頭,直接就把軟腳蝦一般的趙大海給打趴在地。
「你,你打我?我可是你大哥!」趙大海不敢置信地捂著左邊臉,他后槽牙都在隱隱鬆動。
趙三河是個混不吝的,但趙大海是家裡長子,是他大哥。
所以趙三河揍過下頭弟弟侄子的,卻從來沒對他動過手。
這還是頭一回。
趙三河還想動手,被趙二湖攔住。
「老三,別,別動手!這,這會讓爹更難受的!」
「嘁!」趙三河收手,以舌抵了抵腮幫子,啐了口,「呵,大哥?很快就不是了!到時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一個大個男人,還跟個沒斷奶的奶娃娃一樣,幹什麼都讓人給你擦屁股,也不嫌丟人!」
「我若是你,現在就痛痛快快地往那河裡一跳,好歹能博敢作敢當的名聲!」
「呵,孬種!」
「你——」趙大海擦掉臉上的唾沫,咬牙切齒,心裡暗恨,卻不敢再多嘴。
趙三河望著趙有根,「爹,你是不是決定把我過繼給趙石叔?」
趙有根羞慚道,「老三,爹也不想。只是阿濤科考在即,家裡不能給他拖後腿,以後他若得中,一定不會忘記你的付出。屆時,家裡再接你回……」
此時,他還想粉飾太平,把自己當成受害者,轉移仇恨。
「您別給我整虛頭巴腦的!」趙三河不耐煩地擺手,「您是不要我這個兒子了,對吧?」
趙有根沉默不語。
「是不是?」趙三河驟然聲如雷霆地吼道,「您若不把話說出來,我可不會答應!」
一來,他太清楚他爹的為人了,最是會偷換概念。
現在不說清楚,他總有借口推諉,指不定之後反倒成了他的錯處。
而分家跟過繼,畢竟是兩碼事。
二來,他也要這句話來斷他對家裡最後的念想。
他需要他爹明明白白地把這句話說出來。
趙有根被吼得耳朵轟鳴作響,他倒退了兩步,望著眉頭倒豎,眼眶大睜的趙三河,蠕動著嘴角,一副十足為難的模樣。
趙二湖:「爹,不然,還是換我過繼吧!我以後定然好好孝敬趙石頭叔……」
趙有根冷漠地睨了他一眼。
是啊,都怪這孽障,腦子怎麼蠢成這模樣!連送出去做繼子都沒人要!
不然,他何至於被逼迫至地步!
趙大海重重地喚道,「爹。」
趙有根回過神來,閉了閉眼,眼眶滿是紅血絲,從齒縫裡擠出一句:「是。我要把你過繼給趙石當繼子!」
這話一出,趙福頓時眉開眼笑。
哦闊,他本來就只是隨便提提,沒想到趙有根這個偏心到胳肢窩的,居然真的答應了。
他雖然沒想著占趙三河的便宜,但若是他兄弟能得這麼個便宜兒子,肯定半夜都得託夢給他笑活了!
而在場其他人卻是只覺得趙有根怕是真病得不輕。
雖然趙大海也是個出息的,但做出這樣的事情,怎麼就非得推其他人來給他兜底?
更何況,趙三河明顯未來可期啊!
不過也有能夠理解的,畢竟趙容濤和趙清雪可都被江家給看中了,以後指不定都能當官老爺和官太太的,捨棄個不是一條心的兒子,換個更有前途的兒孫,不是很划算嗎?
當然,這也是難以說清對錯的。
「你別怨家裡,爹沒辦法……」趙有根想說兩句描補一二。
趙三河根本不買賬。
「好,好,好!」
他連說三個鏗鏘有力的好字,抿了抿唇角,驟然仰頭大笑。
「爹!」趙宛舒心裡不安。
趙三河擺了擺手,抹了把濕潤的眼角,轉向趙有根,「說起來,從小爹娘就教導我們,大哥是長子,以後是要鼎立門楣的,我們得謙讓他!」
「所以,從來大哥吃飯,我們吃糠咽菜,大哥犯錯,我們挨打。」
「大哥讀書也好,成親生子也好,甚至後頭阿濤啟蒙,我們都得跟老黃牛一樣勤勤懇懇,便是苛責子女,都得讓大哥一家過上好日子!」
「可誰讓父母之命不可違!」
「而今,爹為了大哥把我過繼給別人當嗣子,身為人子,我自然是要聽從的。」
「只是,如此一來,我也算是盡完為您子——最後的孝道了!」
趙有根心虛地別開眼。
見此,趙三河心底徒然一松,似是壓著他許久的烏雲終於被微風吹拂開,撥雲見日。
他挺直背脊,語調緩和,「做人總是得要有始有終的。」
說著,他掀起衣袍,膝蓋一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