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你有我
敬舒跟在獄警後面,聽聞獄警嘀咕幾句,「怎麼這麼多人探視他。」
敬舒問,「除了我,還有誰?」
獄警說,「按規定一個月只能探視一次,一次可以多人。在海港市,特殊情況下一個月最多可見三次,除了律師,每個月都有很多人來見他,因為今天除夕,你之前,已經有一波人來過了。」
敬舒皺了皺眉,宋司璞該不會有什麼小動作吧,她遲疑,「宋司……」忽而想起自己宋太太的身份,她改口,「我先生在裡面……怎麼樣?」
獄警說,「像他那種白凈的貴公子,進到裡面自然會吃不少苦頭,不過適應的挺快,現在倒是如魚得水,遊刃有餘,他說一,裡面應該沒人敢說二了。」
敬舒皺了皺眉,套話道:「看來他在裡面生活挺豐富。」
獄警帶著她穿過乾淨的走廊,「裡面他現在是老大級別的人物,能不豐富么!你們這種人腦子確實靈活,手腕厲害,沒想到打起架來,也不手軟。」
敬舒沉默。
獄警笑道:「不還手,就要挨打,他可能不是進來改造的,倒像是進來歷練的,別人都是越改造越老實,就他經常被裡面的人盯上,沒少被群毆,從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活生生被逼成了一個暴力分子,就像大魚吃小魚,黑吃黑,他不吃掉那些勢力,就會被吃掉,他學的挺快。」
敬舒像是一無所知,反問,「你們不管的?讓我先生吃這麼多苦頭。」
「管啊,天天都管,如果不管,那還不翻天,裡面都是什麼人?都是犯了案的人物,蛇蟲鼠蟻,龍蛇混雜,關在一起集體活動,哪兒能時時刻刻盯著,一個不注意就幹起來了,衝突時時有。」獄警將她領至接待室門口,「不過你放心,他很快就出去了。」
「不是判了三年么?」敬舒眉頭緊緊皺起。
獄警說,「宋先生是慈善大鱷,每年斥巨資做慈善,入獄後有立功表現,減刑了。」
敬舒心頭驚跳,減刑?立功?紀臨江知道嗎?她還沒有摸清紀臨江究竟對閔家做了什麼,如果宋司璞這個時候出獄,她腹背受敵,哪裡還有命活!她氣死了宋司璞的爺爺,讓他背上了陷害哥哥入獄和命案的黑鍋,一旦他出獄,自己根本活不了。
敬舒手腳冰涼,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這麼快出來。
以前她是不怕的,因為那時候紀臨江是她的底氣,可是如今,紀臨江日益厭棄她,暴露出資本家的本性,她如懸崖峭壁上的一株孤草,紀臨江是身後的萬丈深淵,宋司璞是前方的懸崖萬丈。
「減了多少?」
「一年零六個月,再過幾個月就出來了。」獄警說,「宋太太,裡面現在有人,你在這裡排隊等著。」
敬舒點頭,她下意識握緊了雙手,告誡自己不要害怕,紀臨江和宋孝凌會操作這件事,他們不會讓他稱心如意,就算他減刑成定局,他能不能活著出來也是個問題。
她簡單整理了儀容儀錶,就算是她陷害宋司璞入獄,她也無需感到罪惡,他當時為了陸瑾喬聯手繼母取她性命,是他先動手的。
敬舒在走廊里等了半個多小時,她不知誰會在除夕之夜來探視宋司璞,兩人居然可以在裡面聊這麼久,腿站的發麻,又逢幾日沒睡好,她索性蹲在地上,捲曲的長發鋪滿了她的肩背,抱著膝蓋,閉目養神。
接待室的門忽然被人打開。
敬舒猛然睜眼,便看到自己面前兩根筆直的腿,她下意識抬頭往上看,微微愣了愣,殿堂級的大帥哥,西裝革履,她重度外貌協會的本性瞬間發揮了作用,下意識將這位男子與紀臨江和宋司璞在腦海里忽然排了位。
這三人站在一起誰帥?
腦海里冒出了三個辭彙:深冬,盛夏的暴雨,和海中月。
這個男人是深冬。
紀臨江是盛夏的暴風雨。
宋司璞是海中月。
並排而立,各有千秋。
似是發現自己擋路了,敬舒從容站起身,不動聲色錯身往房間里走去。
獄警說,「宋太太,可以進來了。」
聽及宋太太三個字,男子微微側臉多看了她一眼。
敬舒徑直進了房間,故作瀟洒的往椅子上一坐,彷彿自己過的很好的樣子,調侃道:「你朋友?挺帥的,來幫你?還想著出去呢。」
宋司璞淡淡看著她,許是保持一個姿勢坐的太久了,此刻他的坐姿很放鬆,有些隨意,莫名有些街頭巷尾煙火之氣,曾經的他,接受最好的教育,生活在最優渥的環境里,接觸最頂級的人物資源,一副不食煙火的尊容,如今,在那些沉重的拳頭和腳底踐踏之下,在那些被拳打腳踢的群毆里,在一日復一日無法站立的狼狽泥濘里,他彷彿從內到外都被歷練出了另一番模樣,都說出淤泥而不染,但他被染了市井的顏色。
玻璃對面的敬舒著白色風衣,長發慵懶及腰,臉色有些蒼白,瞳孔琉璃淡漠,唇角微彎。
「你剛跟那個帥哥聊了半個多小時,怎麼?跟我沒話說了?」
宋司璞依舊淡漠地看著她,他的眼神像是結了冰的湖面,閃過湖下瀲灧的水波。與幾個月前相比,宋司璞彷彿更強壯了些,隱隱可見的胸肌,身型愈發高大威猛,他曾經細膩白凈的皮膚變成了健康的小麥色,五官愈發英挺。
再也沒有最初見到她時的失控。
忽而想起獄警說的那番話,他在裡面掌控了局勢。
敬舒注意到了他的雙手,曾經如玉般白皙修長的手,此刻關節處都是傷口和厚厚的繭子,不知是打架打出來的,還是改造時做苦力留下的,敬舒臉上的笑容在他的沉默中漸漸淡了下去,最終消失不見,她來找他問什麼呢?想要了解什麼呢?他根本不會給她提供任何消息,因為他亦是那場欺凌中的始作俑者,陸瑾喬是他的女人,和繼母做交易的也是他,一切都是因這件事而起,他是罪魁禍首!
她的眼神冷了下去,盯住宋司璞。
不知該從何問起,明明所有的關鍵點串聯在他身上,但是卻如同一個死結那般解不開,她今天不該來,她忽然起身離開。
「閔敬舒。」宋司璞冷冷開口喚了她一聲。
敬舒回頭。
宋司璞說,「洗乾淨脖子等著我。」
他出去那一日,便是弄死這個蛇蠍女人之時。
敬舒臉色白了下去,她逞強的揚起臉,微微一笑,「看你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轉過身離開這裡的那一刻,她的鎮定便土崩瓦解,宋司璞要出獄了!內心驚懼不已。
她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打車往女子監獄去了,果然繼母是不願意見她的,繼母亦是事件中的關鍵人物,她去見秦妍的時候,幾次申請見見繼母,都被繼母拒絕,她在害怕,害怕宋司璞的同夥報復,還是怕什麼。
敬舒托獄警傳口信,「幫我轉告她,她的兒子被我接回國照看了。」
消息遞進去,繼母還是不願見她,看來這個女人不相信她,要麼她知道她的私生子現在很安全,要麼她的兒子被人拿捏在手裡,否則,她怎會乖乖招供,半點都不為自己辯護。
敬舒一無所獲,滿腔焦慮,翻牆回到家,老誠把手機給她,「紀先生打了三個電話過來。」
敬舒眉梢微動,回撥了過去。
紀臨江很快接聽,聲音慍怒,「去見了宋司璞?」
敬舒沉默,就算她不帶小翁,不帶手機,去探監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掌控之中,這麼說,宋司璞即將出獄的消息,紀臨江是知道的。
「他快出獄了,咱們要想個辦法把他按回去。」敬舒抑聲,她不可能同時對付兩頭兇險的獅子,必須先把宋司璞這頭雄獅按在牢里,集中精力調查清楚紀臨江這頭大獅子到底對閔家做了什麼。
紀臨江說,「閔敬舒,不要在我面前玩手段,你去找宋司璞做什麼,我一清二楚。」
「現在說這些有用嗎?」敬舒惱聲,「咱們的事情先放一放!把宋司璞解決了再說!」
至少目前為止,宋司璞才是她們閔家最大的仇人!而紀臨江,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關於他的一切都只是猜測。
宋司璞的罪行,卻是白紙黑字,罄竹難書。
紀臨江淡聲,「大勢已定,他出不出獄,都沒什麼影響。」
敬舒握緊手機,「你不在乎,我在乎,我怕!」
「怕什麼?」
「你有宋孝凌做幫手,有整個紀氏給你撐腰,還有八方蛇神為你開路,我有什麼?除了家人,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你有我。」紀臨江穩聲,「你的家人,我會保護,只要你安分守己。」
他的聲音里有熟悉的安全感,帶了些寬慰,一些安撫,給了她一顆定心丸,穩定她的情緒。
敬舒焦躁不安的心在他淡淡的言語中,漸漸安定下來,他總能有種神奇的力量安撫她的情緒,敬舒半晌沒言語,再開口,愛恨交織,「保護我的家人?你拿她們威脅我,你羞辱我,欺負我,糟蹋我,不信任我,還處處算計我,讓我怎麼相信你,你有那麼那麼多的事情瞞著我!」
「兩碼事。」
「你只把我當做洩慾工具!」
「言情小說看多了。」
敬舒沉聲,「你為了防止我報復……」
「閔敬舒。」紀臨江冷冷打斷她,似是不想拐彎抹角,「你用腦子想想,那麼多女人可挑,我為什麼單單留你在身邊,是為了養虎為患?」
「因為你嫌麻煩,你疑心深重!」
「你才是我最大的麻煩。」紀臨江的聲音重了幾分。
兩人感情破裂以來,因為宋司璞即將出獄的問題,再一次站在了統一戰線上,敬舒覺得他又在給自己灌迷魂湯,他總是這樣善變,前一秒像是貼心小棉襖,后一秒就是搖著尾巴的大灰狼,獠牙瑟瑟的劃過她的心腸,讓她痛不欲生,轉瞬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幫她舔食傷口,像是那些糾纏著淚水的長夜,他用刀剖開了她的心扉,他也能不顧裂隙擁她入睡。
那些折磨和傷害歷歷在目,他休想用三言兩語抹掉這一切,「紀臨江,你最好一輩子別讓我知道你究竟做了什麼!」
「讓你知道了又怎麼樣?」他態度強硬,反唇相譏。
敬舒說,「我會讓你血債血償。」
「你試試。」紀臨江冷笑。
敬舒深深吸了一口氣,爭吵全無結果,這個男人是天上飄忽不定的雲,忽冷忽熱,善惡難辨,她忽而掛掉了電話,像是猛然關上了心門,防止那些箭矢又一次密集的扎在心頭。
宋司璞即將出獄的事情,閔恩呈除夕的第二日便接到了圈內的消息,這個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閔恩呈緊急召開了家庭會議,敬舒恰好還未離開,她將手機留在卧室,隻身下樓參加會議。
閔恩呈神色嚴肅,「宋司璞要出獄了。」
全家人臉色大變。
閔恩呈說,「我們不能繼續住在這裡。」她看向閔敬舒,「必須儘快離開,大妹,你和紀臨江聯手將宋司璞送進監獄,他出獄以後,定不會放過你,更不會放過我們,我們必須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