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報復(四)
敬舒身子軟的站不住,電視機里晃動的身影彷彿是眩暈的世界,整個世界都在晃動,她的背部緊緊靠著沙發,面色蒼白地撐住身子,她何曾見識過這樣的場面,從小到大從未親眼看過這樣的畫面,這種視覺感全然不亞於親身經歷,胃裡翻江倒海。
「你不是很了解我么?」紀臨江的視線從LED屏上移至敬舒臉上,接著饒有趣味地說,「怕了?」
敬舒心傷地藏著臉,語言變得如此蒼白無力,她雖恨惱陸瑾喬,但她並不希望直播里的女人是真的陸瑾喬,這源自於同為女人的惻隱,她扶著沙發嘔了許久,微喘著抬起頭,看向直播里的畫面。
耳畔,宋司璞從最初野獸般的嘶吼掙扎,漸漸死寂下去,所有的咆哮無聲流竄在喉嚨里,額角青筋暴起,像是哀莫大於心死,他的額頭抵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撞出了血跡。
電視上的直播畫面忽然卡頓,不知是不是包廂里信號出了問題,卡了一會兒便沒了畫面,小翁上前查看,同一時間,紀臨江的手機突兀的響徹在安靜的房間里,他看了眼手機號,接聽,眉頭皺了起來,轉臉看向宋司璞,「你居然能找到那裡。」
電話里的人匆忙說,「他們追蹤了直播地址,我們走得加密網路雖隱藏了地址,但他們好像通過技術手段破解獲取了地理位置,不過紀總您放心,我們已經先一步轉移,陸小姐還在我們手上。」
紀臨江掛斷了電話,「乾的不錯。」
宋司璞惡狠狠抬起頭。
敬舒永遠都不會忘記宋司璞這張憎恨的淚流滿面的臉,永遠都忘不了他血紅的雙眼,淚流滿面的樣子。
她的心狠狠揪起,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可是這一刻,她忽然對自己產生了質疑,她似乎站在了道德的對立面,被宋司璞嫉惡如仇的眼神釘死在了壞人的恥辱柱上。
不知他哪來的力氣,從地上再一次硬生生站了起來,大步向敬舒的方向走來。
許是外面有人報了警,警察維穩的聲音喝喝傳來,宋司璞還未靠近敬舒,房門便被警察撞開,所有人都不許動。
宋司璞依然大步向敬舒走去,被衝上來的警員一把將他從後面抱住。
宋司璞滿是血污的憤怒面孔近在咫尺,敬舒緩緩後退,所有痛苦遲鈍的情緒排山倒海而來,陸瑾喬的出現,那些暴露的隱密部位,她這張羞恥的臉,都成為她滅頂的苦難,她眩暈的厲害,出的氣比進的氣多,似是重度缺氧,下意識伸手想要扶住什麼,最終抓住了紀臨江的胳膊,一陣天旋地轉,倒了下去。
再次醒來時,她處於紀氏豪宅內,這是紀臨江的房間,敬舒的思維出現了短暫的斷片,似是傷害之後的應激反應,懵坐了許久,空白的記憶才一點點匯聚而來,忽而想起陸瑾喬還活著這件事,直播里那些暴露,那些身影,傷害,眩暈感再次襲來,敬舒重重躺了回去,直直地看著天花板,淚水涌了出來。
陸瑾喬還活著。
陸瑾喬還活著。
陸瑾喬還活著……
陸瑾喬還活著,那閔敬舒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她的雙手捂著臉,忽然間便萬念俱灰,生無可戀,人生索然無味,蒙上了羞恥陰影,報仇彷彿瞬間沒有了意義,她的心如同一攤死水,再也掀不起半點風浪,她不想復仇了,不想鬥了,不想再苟活於世,她只想消失在這紛紛擾擾的骯髒浮華里,再也不願醒來。
可是忽而想起了小嫻,敬舒似是垂死病中驚坐起,掙紮起身,結束這一切之前,無論如何,她都要把小嫻先安頓好,這是僅剩的支撐她完成接下來的事情的那口氣。
她給誠叔打了一通電話,詢問事情進展。
誠叔說學校不招人,但他入職了一家原裝送水公司,定期給學校運送桶裝的純凈水,可以趁機動手。
敬舒問,「還要多久。」
誠叔說,「我送過兩次水,基本將學校的地理環境摸清了,小嫻的班級位置也摸清了,這周五,我還會送一次水,我想那個時候動手,直接擄上車帶走。」
今天周一,也就是三天後。
敬舒計算了一番,說,「我跟你們一起走,到時候我會發消息給你,你根據地址來接我。」只要安頓好小嫻,她便再無牽挂,「誠叔,我這個手機和號碼是宋司璞的,他或許會追蹤到你,那天的計劃有可能被人破壞,你要當心。」
雖然這麼說,依敬舒的判斷,宋司璞此時的心思都在陸瑾喬的身上,可能無法騰出手管她這檔子事,他花不起這個時間折騰了,爭分奪秒的尋找陸瑾喬。
敬舒花時間用她僅有的錄音東拼西湊剪輯了一段音頻,心中悄然滋生了一個計劃,隨後靜等紀臨江回來,然而,敬舒回到紀氏豪宅的三天里,都沒有見到紀臨江,管家守著她,一問三不知。
許是聽聞她醒了,小翁來看過她一次。
敬舒問他,「臨江這兩日去哪兒了?」
小翁說,「海港市紀氏還有其他府邸,老闆落腳在旁的地方,要處理的事情有點多,找清凈。」
敬舒接過傭人拿回來的一個網購的快遞,拆開后,裡面是一瓶沒有說明書的白瓶噴霧,她在手中搖了搖,說,「宋司璞後來呢?」
小翁說,「他能怎麼著,警察不讓正面衝突,當場和稀泥,如果他想要救陸瑾喬,還不是要跟咱們老闆老老實實做交易,時間定在這周五,宋司璞召開股東大會,當場跟老闆簽訂協議,走流程和手續,把集團公司給咱們老闆,一手交人,一手交貨!」
紀臨江已經不再遮遮掩掩的滲透宋氏,而是明目張胆的搶了,敬舒問,「這麼說,要把陸瑾喬帶去了?」
「嗯,宋司璞不看到人,不給東西。」
敬舒說,「臨江真把陸瑾喬帶過去?」
「看樣子是真的。」小翁說,「我沒管陸小姐那攤子事,不太清楚,看老闆的態度,會帶人去。」
「宋司璞甘心么?」
「他有什麼不甘心的,先撩者賤!是他先讓人糟蹋了……」小翁看了眼敬舒,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憤憤,「老闆說了,命和清白是兩件事,兩場生意,用命換江山,用清白換個痛快。」
「臨江不怕把陸瑾喬還給宋司璞以後,宋司璞絕地反擊么?」
「老闆怕什麼,到時候宋氏盡數落在老闆手中,宋司璞凈身出戶,老闆怕他做什麼?何況,陸小姐回到宋司璞身邊,相當於宋司璞的軟肋處處暴露在外面,隨時都能拿捏,老闆算的比咱們明白。」
敬舒沉默了下去,她將噴霧裝進了包里,」我有些話想問臨江,可以帶我去見見他么?「
小翁委婉地說,「老闆最近諸事纏身,分身乏術,你等這陣子過去了再。」說完,他猶豫了一下,似是安慰她,「紀……閔……紀小姐,你放心,老闆會替你出這口氣的,小嫻已經把那晚欺負你的幾個男人告訴老闆了,等老闆拿下了宋氏,便會一個一個把他們拎出來化學閹割,你放心。」
敬舒微微一怔,臉色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