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放她走(二)
金頤說,「抓,但他現在也是我線人之一,我會跟他秋後算賬,紀臨江犯的罪,比你們嚴重太多!作為線人,你們的案子事後我會跟你們算清,但是眼下,你可以信任我。」
敬舒很久都沒開口。
金頤說,「我會帶你出來,希望你能配合我,我前些日子找到一個跟武哥有關的女人,想讓你幫我認認她,看有沒有線索。」
敬舒沉默。
金頤說,「你放一百二十個心,相信人民好警察,我會保護你,不再受這兩個男人的威脅和欺負,我也會保護你的家人,我有自己的小分隊。」似是怕敬舒不答應,他緊忙補了一句,「我爸是海港市公安系統一把手,沒人敢動我,我一定護你全家周全。」
敬舒終於鬆了口,「好。」
她有意借他離開,但還不至於信任他的地步。
金頤大喜,「希望你是從內心真正接納我!」
「你倆是當我死了么?」宋司璞微怒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
敬舒忽略了他這句話,徑直問,「金頤,你什麼時候能找到我?帶我離開?」
金頤向著旁邊的隊員說,「找到定位了嗎?」
「找到了。」
「我現在就帶人過去!」金頤說。
兩人全然無視宋司璞,有金頤撐在這裡,敬舒有恃無恐,但凡宋司璞露出一點非法拘禁的實質證據,有她配合,金頤便有足夠的理由抓他,除非他提前暗中讓人轉移她,或者選擇不露面。
許是失眠的長夜太過難熬,又或者許久的謀算身心俱疲,敬舒嘆了口氣,像是蕭索秋風裡搖曳的枝椏,聲音里有濃濃疲憊的倦怠,「宋司璞,你放了我吧,我不想鬥了。」
在寂靜的夜裡,於這颯颯秋風中,她泄氣般忽然開始跟宋司璞推心置腹,「現在的我,對你來說,其實可有可無,不是么?你拿回了屬於你的東西,無非想通過我折磨紀臨江,如果我不露面,你可以繼續你的計劃,假設你手裡沒有我,卻還能把紀臨江玩的團團轉,不是更有成就感么?」
這一刻,敬舒覺得很累,連續幾休睡不著了,心彷彿蒼老的像是耄耋老人,濃濃的無力感,「當初你想用我救陸瑾喬,而我讓你九死一生坐了牢。我誤信人言傷害了你的家人和朋友,你出獄后狠狠報復了我。你替我擔了案子,我也替你庇佑過陸瑾喬,保住了她的清白並放了她。算來算去,咱倆的恩怨扯不清,不如扯平,一筆勾銷。如果你非要討一個公道,或許我欠你一條人命。」
敬舒的聲音很低很累,有些自暴自棄的疲態,對付一個紀臨江,她已經身心俱疲,根本抽不出精力再對付宋司璞,「你有很多犯罪未遂,而我犯過真正不可饒恕的錯誤,我不想再去爭執誰對誰錯,我們都有錯,永遠都扯不清,不如彼此放過。」
無論誰做的惡,都會有因果報應,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她真的不想再鬥了,越斗越不堪,越斗越像紀臨江,無論是宋司璞還是她,都在明爭暗鬥的過程中,漸漸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她們正在被紀臨江拖向地獄。
敬舒已經很久沒有這般示弱過了,她是真的累了,累的如同秋日掛在風中枯黃的瑟瑟落葉,一陣風吹來便能掉落,白日里或許看不出來,到了晚上心病發作,便脆弱的不堪一擊,隨時都能崩潰,「放了我吧,我不會再露面,不會破壞你的計劃。」
宋司璞沒言語。
敬舒說,「你應該很清楚,在你拿回屬於你的東西的那一刻,我的存在對你來說,已經沒什麼用了,哪怕掛著我一個虛名在你這裡,你也能逼他犯罪不是么?放了我好么?你一定不想自己跟陸瑾喬遮遮掩掩過一輩子對不對,我向你保證,如果有一天紀臨江對陸瑾喬下手,只要你找我,我會站出來替你保陸瑾喬,我會讓臨江再也不動陸瑾喬,約法三章。」
敬舒不知道宋司璞下沒下線,繼續說,「你也覺得我慘,你也覺得報復我沒有成就感,你也覺得我這種女人活著沒有意義,失敗的沒個人樣,我的人生被糟蹋的一團糟,就像你說的,活著沒什麼意思,你在我身上耗費寶貴的時間不值當,宋司璞,求你放了我,也算是留了一個人情,以後用得著我的地方,我會出面。」
她在他面前近乎央求的聲音從未有過,那般疲憊的倦怠,似是對這個世界充滿厭棄,生無可戀,可是這種寂靜的死灰中,又透著逃離的渴望,彷彿哪裡還存在著屬於她的生機。
很久之後,傳來打火機的聲音,他似是在點煙,隨後一言不發的下了線。
敬舒等不到回應,問金頤,「他還在嗎?」
「剛剛下線了。」金頤說,「應該是妥協了……」
敬舒怔了怔,她只是嘗試跟他心平氣和的溝通,沒想到他真的會放了她,她以為他會暗中將她轉移走,從虎穴掉入狼窩,心累的連呼吸都費力。
她是沒有辦法同時對付兩個男人的,現階段,她甚至連紀臨江都對付不了,她承認,她不是紀臨江的對手。她沒有他狠心,沒有他不擇手段,沒有他不計犧牲,亦沒有他足智多謀,他有很多圈養的寵物,但他沒有需要守護的人。
而她,放眼望去,她有那麼多需要保護和安定的家人。
她以前憑著滿腔熱血,撞破了頭去跟他們斗,跟他們廝殺,不計後果,自以為是的硬碰硬,結果呢?哥哥沒了,她還落得這步田地,僅僅為了從紀臨江身邊逃走,便拼盡了全力,哪裡還有精力去扳倒他。
她和紀臨江之間的力量是不對等的,如此懸殊,紀臨江在所有人未曾察覺前,他便已經開始布局,籌謀了多年的贏面,豈是她憑一己之力能撼動的。
他有最優秀的律師團隊,有精準投放的人脈資源,有根深蒂固的信息網。
只要他不自己作死,哪怕是宋司璞,短時間內,也是撼動不了他的。
秋風呼嘯,吹落了一地的昏黃,誠如她在耳麥中所透露的那般脆弱,可脆弱里滋生的生機,是誰給她的呢?
這個女人,還有生機么?
耳麥的另一端,金頤盯著信號追蹤器上一閃一閃晃動的燈光,按照導航儀上的指示,一路出了城區,「機靈點,別被人跟蹤了。」
隊友說,「放心,這我女朋友的車,誰能曉得,盯不上咱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