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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重聚(三)

  一年多不見,小嫻出落得愈發亭亭玉立,高挑迷人,正值青春期的少女總如朝陽春花,沾著露水的清香,那張臉與曾經的敬舒愈發相似,十足的少女漫畫臉,只是小嫻的眼尾略微上挑,多了幾分迷人的媚態,長發,馬尾,眼鏡,穿衣風格都似是敬舒以前的風格,乍一看,敬舒微微有些恍惚,像是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小嫻穿的那身衣服,不就是自己學生時代喜歡的學院風格么?

  「姐!」小嫻從蜿蜒小路奔跑而來,玄淚連連給了敬舒一個大大的擁抱,泣不成聲,「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啊。」

  「小嫻……」敬舒一隻手抱著小叮噹,騰出一隻手輕輕抱著她唯一的妹妹,熱淚盈眶,「你還好嗎?」

  小嫻不停的搖頭,哭著說,「我不好,我過的一點也不好,沒有你我怎能好?我想回國看你,誠叔不讓,可我放不下你,你知道我多怕你出事嗎?哥哥沒了,我現在只剩下你了啊。」

  敬舒擦去她臉上的淚水,擁著她往回走,「一年多不見,你都長高這麼多了。」

  「都快兩年了。」小嫻不停的哭,曾經抑鬱的精神狀態如今看來好了許多,只是依然膽小怯懦,神情透著單薄的楚楚可憐。

  一家人前呼後擁將敬舒迎上半山一坐花園三層小院,是哥哥曾經變賣家產悄悄購買的房產,這座吉布森斯陽光海岸島原始森林覆蓋率70%以上,陽光充足,氣溫俱佳,鮮花小鎮,幾乎是國際養老聖地。

  哥哥變賣公司,拋售股票,變現,購買房產,給她們留下的巨額資產,敬舒看到這座充滿童話復古的院落,便想起哥哥的車爆炸的畫面,一陣陣的心悸痛恨,最終都淹沒在這繁花似錦里,她抱緊了小叮噹,不動聲色走進院落。

  郭黎的母親和媳婦兒準備了一大桌子菜,大餐桌鋪開在院子里,八張椅子圍成了一圈,敬舒看到花園一側的鞦韆,鞦韆上掛著風鈴,便知是誠叔有心做的。

  敬舒微笑,將小叮噹交給誠叔,走進精緻的房子去洗漱,小嫻寸步不離的跟著她,敬舒洗澡的時候,她便坐在客廳等她。

  這棟宅子不算大,亦不小,古樸典雅,極具西方的裝修風格,地上鋪了毯子,郭黎的兩個孩子坐在地上看電視,雖然聽不懂,但看的很快樂。

  敬舒洗完澡出來,小嫻便粘了上來。

  對於敬舒的歸來,小嫻的開心溢於言表,全家人熱熱鬧鬧吃了晚飯,小嫻熱情的給敬舒介紹,「姐,這個郭黎哥哥是誠叔的遠方親戚,做生意失敗,來投奔誠叔了,郭黎哥哥跟你差不多大,都三個孩子的爸爸了。」她指著郭黎旁邊的年輕樸素的女人,「那是他老婆,做飯做的可好了。」她又指著誠叔身邊一位女性老者,「那是郭黎哥哥的母親,衛生做的很乾凈,誠叔想把他們留下來做工,以後可能要跟我們一起生活了。」

  敬舒的視線掃了眼郭家人,顯然這家人心照不宣的替她保密了叮噹的真實身份,敬舒有些抱歉的笑了笑。

  郭母不停的給敬舒夾菜,郭夫人亦是看著敬舒溫柔的笑,全家人將敬舒奉若神明一般,不知郭黎跟家人講述了怎樣的故事,讓她們看她的目光都是發光的,倒是郭夫人敞亮地說,「小郭說他換了新工作,給人做私人助理,工資開的高,提前預支了巨額的工資,我還不信,以為他又做了什麼偷雞摸狗的事情弄來的錢,閔小姐,看到您和誠叔,我這心算是落下了,小郭能遇到你這麼好的老闆,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您是我們全家的恩人。」

  「是啊,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郭母輕言細語,「沒想到您這麼年輕漂亮,比電視上的女明星還要漂亮,簡直不像是凡間的人。」

  小嫻看著敬舒的臉說,「姐,你的眼睛和嘴巴又動了?」

  敬舒坦誠地說,「嗯,換了內雙的鳳眼,做了唇角上揚。」

  「比去年那張臉有辨識度多了,很有性格特點。」小嫻說,「可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臉,不能整回去么?反正都是整容。」

  敬舒說,「臉動一次就夠了,不能動多了,動多了怕有後遺症,時不時要護理,很費精力,現在這樣剛剛好。」

  「姐,你會臉僵嗎?會不會打一拳鼻子歪掉?下巴變形,額頭凹陷,皮膚裂開什麼的?我看好多整容的人臉都會出問題。」小嫻天真的問。

  敬舒說,「暫時沒有。」

  她不知道紀臨江究竟給她做了怎樣的手術,她摸過自己的鼻子,像是真的,皮膚的觸感也是真實的,曾經遭遇暴力對待時,她的臉也沒有什麼不同尋常,這張斥巨資打造的科技臉,卻有最真實的嬉笑怒罵,她沒有感受到不妥,顯得自然而然。

  「還是不要整容的好。」小嫻說,「老了有後遺症就恐怖了,好多女人年輕的時候為了變美整容,老了臉就垮了,女人圖一時的美貌栓出男人的心,終究不長久,圖一時圖不了一世。」她抖了一下身子,「我是接受不了,咱這張臉也挺美的,至少娘胎裡帶出來的。」

  「大小姐這副樣子挺好,本就天生麗質。」老誠說,「咱們有現在這樣穩當的生活,都靠大小姐,小嫻,你語言課程做完了嗎。」

  敬舒微笑摸著小叮噹的羊角辮沒說話。

  似是察覺到氣氛有些尷尬,郭黎急忙換了話題,一家人吃完飯,小嫻粘著敬舒向她打聽國內的情況,抱怨地說,「姐,誠叔總沒收我手機,我天天像個犯人一樣,不是上課就是上課,一點人身自由都沒有。」

  「你這個年齡段的任務就是學習,國內的孩子們都在準備期末考試了。」敬舒問老誠,「給她辦入學手續了么?」

  「還沒有,身份沒解決,我們暫時用的恩呈少爺之前辦的證件落腳的,不過給小嫻請了老師,課程緊跟著,有機會解決身份問題,可以參加考試的。」

  敬舒沉思,這些日子該是幫小嫻把身份問題解決了。

  夜間,陪小嫻閑聊許久,等小嫻睡著了,敬舒方才起身,去郭母那裡抱著熟睡的小叮噹來到院子里獨坐,小叮噹已經睡熟了,薄薄黑黑的頭髮揪了兩條細細高高的小辮子,嬰兒肥的小臉壓在敬舒的胳膊上,微微嘟起,淌著口水,挺秀的小鼻子呼吸勻稱,濃密的睫毛閉合,溫軟踏實的觸感,敬舒低著頭靜靜看著她。

  這彷彿是她人生所有的希望,如同絕望無助的縫隙里生長了一枝綻放花朵的綠植,治癒了死灰的心,讓她有了活下的勇氣和動力,叮噹是她的全部,支撐著她搖搖欲墜的精神世界。

  只是這樣看著她,便有濃郁的幸福感從胸腔里流淌出來,人生倒是也沒有那麼苦了。

  所經歷的一切,似是都變得值得。

  至少上天給了她一個孩子,哪怕這孩子跟那個人長得那麼相像,哪怕她是仇人強迫生下來的孩子,哪怕她曾經那樣憎惡她的存在,甚至想要把她扼殺的搖籃里,可是歷經千帆,這個曾被她視作恥辱污點的孩子,卻成為她心底最柔軟不可觸碰的區域,她為自己曾經對她的抗拒充滿歉意,無論她的父親是怎樣的惡人,可孩子是無辜的,這條生命是無辜的,她應該被善待。

  敬舒輕輕擦去臉上的淚水,低頭微笑看著小叮噹,像是怎麼看都看不夠。

  「大小姐。」誠叔在她的旁邊坐下。

  「還沒睡?」敬舒匆忙擦了擦臉。

  誠叔說,「你受苦了。」

  敬舒搖頭,「怎樣都是一生,活著,就無法避免人生的風浪。」

  「小姐。」誠叔說,「你……不一樣了。」

  敬舒不解的轉臉看他。

  誠叔輕聲,「你從稜角分明的石子打磨成了圓形的鵝卵石。」他輕輕嘆息,「人生不如意者十有玐玖,若是沒人愛你,要學會自己愛自己,無論發生怎樣的大風大浪,熬熬就過去了,熬不過去的時候,就對自己好點,吃一頓自己喜歡的餐點,看一部自己喜歡的電視劇。無論如何,都不能放棄自己的人生,一旦你放棄了,你所經歷的苦難都沒有意義,它們無情的碾壓過你,徒留一地狼藉。可如果你不放棄,那些苦難終將成為過去,成為你人生的奠基石,你獨自走過黑夜,迎來的便是天明,你會成為自己的太陽,向你現在一樣,還能散發光芒。」

  敬舒怔怔看著他。

  誠叔說,「小姐,在我看來,你披荊斬棘,乘風破浪,干翻了它,美麗極了。」

  敬舒忽然笑了起來,將頭靠在誠叔的肩膀上,臉卻埋在小叮噹的肩窩處,濡濕了一大片。

  誠叔說,「小姐變得很溫柔了啊,只有經歷過大風大浪,內心真正強大起來的人,才會有這樣溫柔的力量,連我都覺得耀眼啊。」

  敬舒不知是在哭還是在笑,肩頭輕輕聳動,誠叔肩膀上的衣服卻濕了。

  誠叔輕輕摸著她的頭,「那些溫柔的人,也會有千瘡百孔的心,她們會用自己的傷口去治癒旁人,給旁人感同身受的體諒和慰藉,久病成良醫,這就是一種溫柔,來自靈魂深處的力量。」

  「沒有溫柔,只是太累了。」敬舒悶聲。

  因為太累了,累的無法呼吸,所以才會以一種疲態面對箭矢和風雨,那些恩怨糾紛,功名利祿,愛恨情仇,連去面對的力氣都沒有,都隨它,聽之任之。

  誠叔沒有問她留在國內究竟發生了什麼,只單單看這個爭強好勝的姑娘如今心如止水,與世無爭的模樣,便知道她經歷怎樣脫胎換骨的時刻,才會有了如今的止水姿態。

  不忍問,不願去撕開她的傷疤。

  金頤是兩天後出現在敬舒面前的,敬舒正抱著小叮噹,坐在院子里輔導小嫻功課,金頤從後院的山坡上跳了下來,衣衫襤褸,傷痕纍纍出現在院子門口,笑如太陽,「寶藏女孩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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