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番外:幾分姿色
周嘉逸覺得今日殿下有些不太對勁。
往常這個點早就收拾妥當去了公主的寢宮，可今日殿下悠哉的坐在涼亭喝茶。
身為殿下的貼身侍衛，即便好奇，不該問的也不能問。
「殿下，欣洛公主派人傳話，問您今日怎麼還未去教她課業。」
楚煜淡淡的放下了自己的茶杯，然後看去，「就說我身體不適，打發走。」
「是，殿下。」侍衛抱拳後轉身便走，沒走多遠又跑了回來。
「殿下殿下，公主過來了。」
楚煜又看了過去，「過來了？」
「是，已經到了。」
話音剛落，宋欣洛已經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
宋欣洛看到人，立馬跳著揮手，然後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
「太子今日可是遲到了，我可等了很久了。」
「今日身體抱恙，不便教公主課業，還望公主海涵。」楚煜說這話的時候，本就臉色蒼白，不舒服也不像是有假。
宋欣洛盯著他的臉，然後上前一步，伸手直接探向了他的額頭。
楚煜被嚇的後退了好幾步，就連一旁的周嘉逸都驚恐的睜大眼睛。
這、這宋國的公主怎麼這麼隨便。
「你躲什麼啊？我又不會吃人，我就看看你是不是發熱啊？請過太醫來看了嘛？」
「老毛病了，不勞煩太醫了，休息幾日便好。」楚煜又掩唇咳嗽了兩聲。
「那怎麼行，太子如今身為我太傅，本殿下理應為太子醫治。」
楚煜看著面前這人滿臉笑容，總覺得這笑容像是不安好心。
宋欣洛真的喚來了太醫，一番診治之後，也確實是些老毛病，天生的體寒，容易受涼。
其實太醫一時間也診不出來什麼大毛病，但既然這又是公主又是太子，怎麼也不能得罪，含糊的開了點補藥就走了。
「這幾日殿下要好好休息啊。」
「謝公主體恤。」楚煜微點頭。
宋欣洛也不走，就這麼四處的看看。
二人此時在書房，楚煜的書房也是近幾日才收拾妥當的，有些從楚國帶來的書籍還有這幾日洛皇後送來給他打發時間的。
宋欣洛看著博古架上的那些書籍，其實大半她都看過了，這些年也被逼著看了不少的書，她對這些枯燥乏味的文字屬實是打不起什麼興趣。
「你平日里就看這些嗎？」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點兒同情，宋欣洛說話也隨便了起來。
「嗯。」
「不覺得無聊嗎？這些真的很沒意思。」
楚煜淡淡的瞥她一眼，心想什麼有意思，你看的春宮圖？
想到這，楚煜的耳根不可抑制的透出了薄紅。
他不動聲色的乾咳一聲，把異樣的情緒全都掩了下去。
宋欣洛又移到了楚煜的桌前，看著那些蒼勁有力的字跡，心想小病秧子寫字確實還挺好看的。
臉也挺好看的，就是性格古板，脾氣不怎麼好。
哦對了，不過還是挺可愛的，昨日瞥見她看的畫冊，立馬就漲紅了臉，甚至今日都躲著不來上課了。
玲玲說的果然沒錯，看來自己再堅持堅持，這小病秧子肯定跑去跟父皇請辭。
宋欣洛心裡想的挺美的。
楚煜也在沉默著，宋欣洛的舉動很怪異，明明前幾天一副疏離冷淡的模樣，昨日突然變得熱絡很多，很難不懷疑，她在打什麼主意。
還有那晚她為何要來偷窺自己洗澡，難不成是來搜集什麼證據？
他此次來宋國，時至今日倒也沒受過任何委屈，也沒被苛待，甚至宋皇還親自來給他診過病，這實在是不像是對待個質子。
只不過面前這小公主絕不像外人看到的那般簡單。
楚煜眯起了眼睛，細細的打量了她一番。
宋欣洛的臉上依舊還有那些醜陋斑駁的紅點，一塊一塊的，不過那雙杏眼倒是生的好看，笑起來也……
宋欣洛猛然回頭，楚煜連忙躲開視線。
「殿下這生活屬實是枯燥無趣啊，在楚國也是這般嗎？」
「從小如此。」
宋欣洛輕嘖了一聲，心想沒病也被憋出病來了，小病秧子真可憐。
周嘉逸熬好了葯端了上來，看了一眼宋欣洛。
心想這公主怎麼還不走啊。
「殿下，我喂你吧。」宋欣洛親切的端過了葯碗。
「我自己來。」
「這怎麼行，殿下這病肯定是最近為我操勞才複發的，我肯定要負責的。」
楚煜躲了一下，臉色也難看，「男女授受不親。」
宋欣洛笑了笑，「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太子殿下如今也算得上是我半個太傅了，那我喂個葯自然也是應該的。」
說著也不容楚煜拒絕，瓷白的勺子舀了一勺褐色的葯汁。
然後遞到了楚煜的嘴邊。
「殿下？」宋欣洛笑著。
楚煜知道自己這次是推脫不掉了，只得閉眼張嘴咽下。
葯苦，可楚煜連眉頭都沒皺。
宋欣洛餵了幾勺之後看著楚煜平靜的臉，心想不苦嘛，這怎麼一點兒表情都沒有啊？
「苦嘛？」宋欣洛好奇的問到。
「習慣了。」
宋欣洛這麼一聽突然心裡不是很舒服，自己從小生個病喝葯都是父皇和母后親自哄著喝的，喝完還要吃蜜餞才舒服一點。
可楚煜沉默的喝完，隨後周嘉逸上前只端了一杯茶水，楚煜喝了兩口，就這麼完事了。
宋欣洛確實是來戲弄他的，只是突然有點於心不忍。
生病一點兒也不好受，而且楚煜好像也沒兩年能活了。
宋欣洛走的時候也沉默著。
楚煜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但總歸是走了，再不走他會瘋的。
後幾日，宋欣洛都沒來打擾他了。
不用上學，宋欣洛也樂得自在。
眼看著七夕節就要到了，宋欣洛也實在是憋不住了，她要去宮外逛逛。
每年能出宮的機會少之又少，雖然她平時沒少溜出宮。
「母后，你就讓我去嘛好不好，我在宮裡憋著都快發霉了。」宋欣洛抱著洛以夏的胳膊撒嬌著。
「哪家的女孩子像你一樣啊，整天就想著溜出宮去玩。」
「母后，你們也管不住我啊，就讓我去嘛，七夕外面很熱鬧的，我要去看天燈要去放河燈。」
「七夕人家都是和小郎君約會，你去湊什麼熱鬧。」
「我去看別人和小郎君約會啊。」宋欣洛笑著說。
「也不知道羞，都多大了整天還像個孩子一樣，跟著父皇母后撒嬌，也不知道找個駙馬。」洛以夏點點她的鼻子。
「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一輩子留在父皇母後身邊，我要陪著你們一輩子，喏喏才不要離開你們呢。」宋欣洛靠在洛以夏的胸前，軟乎乎說道。
「你啊你，哪有女孩子不嫁人的啊，等以後遇著喜歡的人了，到時候哪還記得父皇母后呢。」
「沒有喜歡的人，只喜歡父皇母后。」
洛以夏把人給拉直了又說，「最近和阿煜處的怎麼樣？」
「阿煜？楚國太子嘛？他生病了啊，這幾日沒去教我讀書了，這可不是我逃學啊，他身體不適。」
「那估計也是被你給氣的。」
「……哪有。」
「你看人家太子來這邊也有一段日子了，人生地不熟的，總歸是楚國的儲君，咱也不能冷落了人家，要不然你出去玩的時候把人給帶上。」
「啊？那小病秧子？他那病殃殃的到時候暈了可怎麼辦？」
「出去散散心對身體有好處，你多照顧一點。」洛以夏哄到。
「好吧好吧，能讓我出去就行。」宋欣洛妥協了。
高高興興的又離開了。
洛以夏搖搖頭，整天都沒個公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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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出宮為何要帶上我？」楚煜很是不解這人。
「你這總關在房裡對身體不好總要出去透口氣啊。」
「公主去玩罷，不必管我。」
「那怎麼行。」你要是不出去我就不能去啊！宋欣洛心裡吶喊著。
「太醫都說了，鬱結成疾，你這病就是憋的，多出去逛逛說不定就好了。」
楚煜往日在宮裡就很少出去，如今在異國他鄉就更不想出門。
他來宋國本就是帶著任務，只是這麼久絲毫進展都沒有。
而且這個公主絕對不像表面上的那麼單純，光從那晚上逃跑的速度來說，絕對是會武的。
「殿下什麼都不必擔心，只是出去玩一玩，很快就會回來。」
楚煜看著已經在自己耳邊嚷嚷一盞茶時間的人。
「既然公主殿下這般邀請我也實在不好推脫，那便去罷。」
宋欣洛鬆了口氣，也雀躍了起來。
「這才對嘛，那到了約定時間我來接你。」
「好。」
宋欣洛從他的殿里跑了出去。
這幾日這公主也實在是太隨便了，剛開始還會讓侍衛通報一聲，之後每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也不知道宋皇和宋后是怎麼把公主養成這般隨便的，連男子的房間也這麼隨便的入內。
不過他倒是要看看宋欣洛這麼殷切的讓他出去到底要做什麼？
宮內行兇不便想騙到宮外再殺？
這小公主可真是單純，他如果死在宋國，不管怎樣宋國一定要擔責任的。
因為要出宮，宋欣洛穿的簡單了一些，像所有未出閣的女孩兒那樣梳著垂掛髻，頭上的髮釵也選用了簡單的款式，一身翠綠的衣衫，顯得嬌俏調皮。
楚煜看著再次招手的女孩子，遠遠的看著身影確實動人，只不過要忽視這臉上可怖的紅斑。
只是這麼久了，這臉一點兒都沒見的好。
別的女孩子都是愛美的，誰也不願頂著這張臉見外人，可偏偏宋欣洛好像一點兒都不在乎。
宋欣洛身邊跟著另外兩名女子，都是同款的垂掛髻。
「這兩位都是我的密友。」宋欣洛介紹著。
曹玲玲楚煜是見過的，一直都陪著宋欣洛再上課，只不過睡的比宋欣洛還香。
薛冉緩緩的向楚煜行了禮。
楚煜頷首。
凌珩是隨行保護幾人的。
楚煜和他見過幾面，他畢竟是宋欣洛的表哥，所以那夜定然也是他護著宋欣洛。
宋國的民風開放，男女之間也沒有那麼多約束。
七夕相約出來遊玩的佳人也多。
「啊，宮外的空氣都新鮮了。」宋欣洛伸展著身子，愜意的很。
「對啊，皇宮裡面悶死了。」曹玲玲也在一旁應著，「不過御廚們手藝還是很不錯的。」
薛冉笑道，「既然出來了就別提宮裡了，說話也要注意點了，是吧？喏喏？」
宋欣洛點點頭，「現在這裡沒有什麼公主太子啊，大家都是朋友。」
楚煜在一旁一直都很安靜，也不說話，只聽著他們說。
出了宮之後一行人就下了馬車，朝著鬧市走去。
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處處張燈結綵，熱鬧非凡。
宋欣洛就這麼頂著一張麻子臉，在人群中遊盪著。
宮外的一切都很稀奇，一群女孩子湊在一起，這也想看看那也想玩玩的。
楚煜稍落後幾人，周嘉逸壓低聲音說，「殿下宮外人多眼雜，您多注意，暗衛都在附近。」
「嗯。」楚煜只不過沉默的盯著前面翠綠的身影。
「也不知道這公主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把您給叫出來，殿下身體可有不適？」
「無礙，走吧。」
楚煜也是第一次來這麼熱鬧的集市，這裡的一切都是他從未見過的，小攤販會賣些珠釵首飾，楚煜看了看實在是感不起來興趣。
只不過看到眼前繁榮景象，百姓安居樂業，一時間也沒辦法去否認宋皇確實是個好皇帝。
「喏喏這人多，大家別走散了。」
宋欣洛拜拜手，「沒事的。」
越往深處走，人也越來越多了起來，宋欣洛都被人給擠了好幾下。
一回頭，看到凌珩護著曹玲玲和薛冉。
楚煜本就白著臉，此時被撞了幾下，眉頭都擰了起來。
那麼偏瘦的身子像是要被撞散架一般。
宋欣洛大步上前隔著衣衫抓住了楚煜的手腕。
楚煜一愣，「這是何意？」
「這人多，我怕我走散了。」
「那也不必這般。」楚煜看向自己被抓的手腕。
「我抓著你的衣服，又沒事，你這個人就是太古板了，哪那麼多事呢，走啦。」
說完就這麼扯著楚煜的衣擺朝前走著，給他擋了擋前面擁擠的人群。
楚煜看著女孩子被擠來擠去，頭上的髮髻都鬆了一點。
好像知曉了她為何要拉著自己了。
楚煜藏在衣袖下的手指蜷縮了一下，有點不自在，就這麼隨意的讓她拉扯著自己朝前走著。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宋欣洛把人拉到了河邊，這才鬆了口氣。
「今晚人真的好多啊。」
一瞥眼就看到楚煜直勾勾的盯著她看著。
宋欣洛也睜大杏眼看了回去。
許久后，還是楚煜率先移開了視線。
隨後猛然的回過了身，「嘉逸？」
宋欣洛也回頭去看，完了，走散了。
「他們應該還在後面吧。」宋欣洛抓了抓頭髮，自己走的太快了，沒有等他們，「沒事，一會兒他們發現我們不見了，自然會過來尋我們的。」
楚煜又看著宋欣洛的臉，「你不害怕嗎？」
「有什麼好害怕的，我經常自己一個人偷偷溜出宮啊，也沒什麼事。」
楚煜抿抿唇看著面前的女孩子，實在是想不通她到底在想什麼。
「我們去放天燈吧。」宋欣洛蹦蹦跳跳的去了小販那買了兩盞天燈回來。
「給你。」讓大方的遞給了楚煜一個。
「公主玩罷，我不喜歡小孩子玩意。」
「什麼小孩子，你看看那邊放天燈的可都是大人啊。」
楚煜視線移了過去，何止是大人啊，一對對的佳人放天燈都是在訴說愛意。
楚煜被強行塞了一隻，有些無奈的看著天燈，他很小的時候見過，不過倒是沒玩過。
宋欣洛點燃火之後，隨著天燈鼓了起來，然後緩緩的放向了天空。
開始許願，「希望我永遠都不要嫁人。」
楚煜更加奇怪的看了身邊女孩一眼，人家都是祈求姻緣的，這人倒好直接斬斷。
不過他也不會多問，也緩緩的放了手中的燈。
兩盞燈都緩緩的飄向了空中隨後融入了萬千的明燈中。
漆黑的夜點綴著無數的星星，美輪美奐。
宋欣洛笑起來眉眼彎彎的，仰著頭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她的那盞燈再也看不見。
突兀的電閃雷鳴了起來，一場雨驟然落下。
無數人驚慌逃跑。
宋欣洛也焦急著，拉著楚煜就開始跑。
二人跑了很久，這才躲到了廊檐下。
看著外延形成了雨簾，身上的衣裙和髮髻也被打濕了。
宋欣洛失落的看著外面的雨，「七夕佳節才剛剛開始啊，怎麼偏就落了雨呢。」
「雷雨很快就會過去的。」
楚煜輕回著，然後側頭去看女孩子的臉，突然怔愣了一瞬。
原本上臉上大塊的紅斑點此時被雨沖的淺了很多，那些斑點竟然都是畫的！
楚煜看著那張明顯乾淨太多的臉。
再次愣了神。
很早就聽到母后念叨著要是能再生個女娃娃就好了，還說過宋欣洛。
他的母后很多次的提到這麼個小公主，說她生的可愛，討人喜歡。
後來又說女孩子明眸皓齒、仙姿佚貌，全都是誇讚女孩子的話。
那夜楚煜壓根沒能看清楚宋欣洛的臉，只隱約對上了這麼雙眼睛。
幾日後再見，見她半遮著臉，之後便是這麼一張斑駁可怖的樣子。
那時候楚煜只覺得母后說的太誇張了，要是母后看到現在這張臉肯定要後悔那些話。
如今這張小臉乾淨了很多，到真有幾分姿色。
宋欣洛也注意到身邊這人盯著自己看，也直勾勾的回看了回去，「嗯？」
楚煜挪開了視線，「他們應該很快就能找到我們了。」
果然沒多久，周嘉逸就帶著一行人找了過來。
各自匆匆的上了馬車。
宋欣洛坐上馬車還在唉聲嘆氣。
都沒好好的玩呢，就被一場雨給全都毀了。
今年的七夕佳節實在是太讓人失望了。
「喏喏，你的臉。」突然薛冉驚訝的出聲。
「怎麼了？」
隨後曹玲玲和凌珩也分別注意到了，臉上的紅斑都被雨水給沖乾淨了。
宋欣洛接過薛冉遞過來的小銅鏡看了一眼。
然後猛然想起來在廊下，為何楚煜那般的盯著自己看了。
宋欣洛捂著自己的臉，「完了，他都看到了。」
凌珩在一旁出聲，「就那麼一眼也不至於就能認出來，能認出來早就認出來了，你也不必這麼心虛。」
「我這不是心虛，只是我要如何解釋我在他面前裝病還畫成這副鬼樣子？他剛剛看了我那麼久，卻什麼也不說。」
凌珩再次聳肩，「你一個公主還用得著和別人解釋嗎？再說你之前裝病逃學的事也沒少做，人家不問估計是不在意無所謂。」
宋欣洛哼哼了兩聲更加的鬱悶了。
分開的時候，楚煜那眼神她到現在都忘不了了，當時覺得奇怪，現在全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