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魚魚恢復神智后崩潰
段修寒知道謝虞從始至終都在利用他,可他卻從未想過,他想殺自己的時候,可以那樣地果斷冷漠,沒有絲毫猶豫。
他以為謝虞對他就算是沒有付出真心,至少也會有一絲絲的憐憫。
可現實終究是冰冷而殘酷。
少年恍若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氣,右膝失去支撐重重地半跪下去,比起胸口的劇痛,強烈到刻進骨子裡的不甘與憤恨更讓他崩潰。
他抬起眸子,謝虞身穿露骨妖媚的嫣紅嫁衣,眼角一顆淚痣冷到極致,狹長鳳眸里看不見任何的情愫,只有無限的灰暗與漠然,冷酷無情到令人痛心。
他白皙的手指握住還在滴血的匕首,微風吹過衣袖時,上面掛著的銀飾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響,襯得那張臉愈髮漂亮又艷美。
「謝虞…」段修寒薄唇翁動,呢喃出短短兩個字,其中夾雜著無盡悲涼,只剩下心如死灰,「你贏了。」
他比不過謝虞的心狠,這場感情的角逐賽中,註定輸得一敗塗地,既然如此,也不必要留著可笑的仁慈,是時候給所有的一切都做個了斷。
段修寒周身圍繞著成團的黑氣,拿起噬寒劍刺向謝虞,可就在劍身抵在謝虞的脖頸時,他臉色一變,口中直接吐出一口黑血。
匕首上塗了劇毒………
在徹底反應過來以後,段修寒竟嘲諷似的笑出了聲,噬寒劍應聲落到了地上,發出哐當的聲響,低沉沙啞的嗓音響起:「就這麼……想讓我死嗎?」
如果是這樣,當初又何必把他從紫霄宮帶回來,何必做出不可能的承諾,何必與他虛與委蛇……
謝虞!謝虞!!!
這個人口口聲聲說要陪他一輩子,說絕不會欺騙他,背叛他!
他說過的!他明明說過的!
那又為何…為何殺了阿爹阿娘的人是他,燒了紫霄宮的人是他,想把自己做成爐鼎的人是他,要和別人成婚的人是他,折磨他七天七夜的人是他,將匕首插進他心臟的人也是他……
一時之間,段修寒腦子裡美好的回憶更像是一場所謂的夢,而殘酷的現實終究把他拉了回來,也讓他註定要面對。
段修寒發了瘋似的狂笑不止,好似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他越是笑,口中發黑的鮮血便吐出來越多,臉色也更加蒼白。
劇毒爬滿了全身,也抑制了丹田的魔氣,讓他宛如瀕死地魚一樣倒在地上痙攣顫抖,就連魔兵也受到了影響,實力大減,被許多妖族斬殺。
誰也沒有想到,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竟是以這樣的方式結束。
謝虞還是那樣站在原地,眸子毫無波瀾,陌思鴻卻眸子微沉。
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所有的事情都按照他安排好的發展。
謝虞手裡的匕首是他給的,上面塗了妖族無藥可救的劇毒,不管是魔族還是修仙之人,中了此毒就絕無生還的可能。
段修寒恢復的魔氣,還不到原來魔主的十分之一,就已經如此可怖,已經到了非除掉他不可的地步。
他自知失去內丹,怨氣受損,早已不是段修寒的對手,只有趁段修寒毫無防備的時候,讓謝虞親自下手。
謝虞體內有他的內丹,再加上匕首上的劇毒,段修寒定會必死無疑。
他原本以為謝虞甚至可以豁出生命保護段修寒定會有所猶豫和掙扎,都已經準備補刀的後手,卻沒想到,謝虞真的會面不改色地殺了段修寒。
這也意味著,寄生在魔珠上的七星妖蛛是無可抵抗的。
終於達到了目的,陌思鴻卻沒有半點的欣喜,反而有種失去了控制的惶恐。
面前這個人,真的就是他要的謝虞嗎?
他更像是個徒有皮囊,靈魂卻早已被掏空的玩偶,聽話地失去了自我。
陌思鴻在謝虞身上看不到從前的影子,他最愛的那雙眸子暗淡無光,渾身都散發著一股腐朽陰冷的死氣。
這一刻,他彷彿意識到——那個桀驁瀟洒,充滿野性的謝虞,已經被他徹底毀了。
「虞兒,過來。」陌思鴻顧不上被段修寒砍斷的雙翼,他現在只想抱緊謝虞,那個他永遠也害怕失去的人。
謝虞聽到了陌思鴻的聲音,朝著他的方向機械地邁動了步伐。
——叮鈴…叮鈴…
腳腕和手腕上嫁衣的吊飾發出清脆的動聽聲響,眉眼宛如覆上一層寒霜的美人赤著腳丫踩到從少年身上流下的一地鮮血,留下刺目的血印。
可當他要跨過段修寒身邊時,一隻手狠狠地拽住了他的腳腕,像是要在上面捏出青紫,指甲蓋都因為過度用力而泛著青色。
謝虞受到了阻攔,低頭看著段修寒,歪了歪頭,然後蹲下身子想要扳開那個人的手。
「師…師尊…」當這兩個字從少年的嘴裡斷斷續續地吐出來時,謝虞的眸光好像閃了閃。
他轉過頭,倒在血泊之中,嘴角全是鮮血的少年眼底滑落一滴眼淚,混著灰塵和血液落到鬢角。
少年原本陰沉而殘忍的眉眼,此時染的通紅,宛如被主人拋棄的幼犬,死死地抓住謝虞的腳腕,怎麼也不鬆手。
他嘴角儘是吐出的黑血,可憐地翁動著嘴唇,從乾涸的喉嚨里擠出幾個字:「你可曾…愛過徒兒…」
他能感覺到身體里的力量正在流失,從剛開始的充滿恨意和憤怒,到現在想得到謝虞一句肯定的話,僅僅是幾分鐘。
只要謝虞能施捨他一個點頭,他還能繼續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至少他曾經得到過…至少他不是一廂情願…至少他對謝虞來說也曾經是特別的…
謝虞盯著段修寒看了良久,他皺了皺眉,視線轉移到了他的腳腕上——有東西絆住他了。
再次舉起匕首,毫不留情地落下,硬生生地插進少年的前臂……
匕首貫穿了段修寒的手臂,已然因為劇痛失去了知覺,卻還是沒有鬆手。
段修寒渾身都顫慄著,卻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抬起頭望著謝虞,又顫聲道:「師尊…有沒有…有沒有愛過徒兒…」
不說話的話,點頭或是搖頭也行。
他想知道,謝虞到底有沒有對他付出過一點真心,還是說十年的時光都是一場騙局,沒了利用價值的他隨時會被謝虞丟棄。
那是他最愛地師尊啊!!
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
謝虞拔出匕首,指尖好似都在輕顫,他看不出有格外的情緒,可眸子里卻出現了一道水光,瞳孔微微縮了縮。
他盯著被他扎得血肉模糊的手臂,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剛好落在傷口上。
有個聲音一直在腦海里告訴他:【醒過來!醒過來!你說過絕不會傷害他的…謝虞!那是你的阿寒!你不能這麼對他!】
阿寒…誰是阿寒…
他又是誰?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要做這些事…
就在這一瞬間,謝虞的腦子從一片空白,瞬間炸裂開,數也數不清的記憶碎片進了他的大腦。
太混亂了,他分不清了,他快要被逼瘋了……
謝虞的太陽穴彷彿壓了一塊石頭,格外地沉重隱痛,他不知道該相信誰了…就連自己的身份都好像是假的。
陌思鴻察覺到謝虞的異樣,心中有些慌亂,他知道這時候是謝虞最後一次恢復神智,從此以後他就再也不會記得他之前的過往,變成他一個人的妖后。
可他也知道,讓謝虞面對現在這樣的場面,比殺了他還要殘忍。
還不如當做什麼也不知道,把該忘的都忘得一乾二淨。
「虞兒過來!」陌思鴻想也沒想,就準備過去將謝虞抱過來,卻聽到一聲崩潰至極的嘶聲力竭地怒吼聲。
他看著謝虞發了瘋似的跌在地上,手裡的匕首應聲而落,渾身都因為受到巨大的刺激而不停地顫慄。
陌思鴻心底有種不詳的預感,濃濃的不安圍繞著他。
「阿寒……是我……原來是我……」謝虞泣不成聲地抽泣著,爬到段修寒身邊將奄奄一息的少年抱進懷裡。
他以為只要他有了系統,就已經凌駕於所有角色之上,從穿越到這個世界,就一直帶著自視甚高的優越感。
他以為他了解這個世界的所有人,能夠清楚自己在做什麼,絕不會有被控制的那一天。
他以為他想愛誰愛誰,想保護誰就保護誰,想恨誰就恨誰。
可直到現在他才知道這種想法可笑至極。
陌思鴻成了他沒有預料到的變數。
他曾自以為最容易把控的人,卻讓他做出這一生最痛苦最後悔的事。
從他被關進萬妖宮的第一天,身上的魔珠就已經不再是他的,而是變成陌思鴻操縱他的工具。
這段期間他都做了什麼?
段修寒身上的鞭痕是他一下下抽的,烙印是他一個個燙的,就連臉上的傷疤也是他毫不留情划的…
他把他失去意識做的事全部忘了。
系統沒有提醒他,沒有給他一點轉圜的餘地,他早已不是那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而是捲入命運漩渦最深處的棋子。
他親手殺了他最愛的徒兒,他從小養大的孩子,他愛到骨子裡的人…
謝虞再怎麼堅強的心理防線,也在得知所有真相的那一刻瞬間崩塌。
他摟緊懷裡還在流血的少年,哽咽著道:「師尊最喜歡你了,真的…師尊從未這麼喜歡過一個人…阿寒…對不起…阿寒…你醒醒啊!!」
段修寒扯了扯嘴角,眸子逐漸失去光彩,他不知道謝虞說的這句話是不是真的…
就且當他是真的吧…
他什麼都不願去想了,一輩子的恩怨情仇來的太過於戲劇,段修寒也不知道他對謝虞是愛多一點,還是恨多一點。
「師尊…」少年只留下這兩個字。
這也是他真正意義上,最後一次叫謝虞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