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他終於找到師尊了
這聲音宛如從地獄里傳來的那樣,一陣陰風席捲著血腥味滾滾而來,將在場的所有人瞬間吞沒。
他們皆兩股打顫,背脊發寒,哆哆嗦嗦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也有些膽子大的大聲喝道:「是誰在裝神弄鬼?還不滾出來受死!」
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還從未面臨過被碾壓的無助和絕望,更是對曾經威震一方的魔主不屑一顧。
但有些人顯然並不這樣認為,他們頭上冒出了冷汗,嘴唇因為驚恐和后怕而蒼白顫抖,聲音沙啞沉重地回道:「難道.……是段修寒!」
有人驀然認出了頭顱的主人,震驚地尖叫一聲:「真的是他!這些頭顱的額頭都有魔主印記!」
霎時,所有人都驚出一身冷汗。
也就是說這些血腥殘忍的屍塊並不是來自其他人,正是段修寒自己?
眾所周知,擁有魔主之力就相當於擁有不死之軀,硬生生地把手臂砍斷,也能快速地生長出一模一樣的肢體。
如果真的是他們想的那樣,這麼多的斷臂殘肢都是段修寒每天把自己拆解一遍,癒合以後又繼續拆解,光是想象那個畫面,都讓在場的人不寒而慄。
他們都不知道段修寒為何要這樣做。
只是被封印罷了,何必還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折磨自己?
還未等眾人繼續反應過來,那道聲音再次響起,顯得極為瘋狂:「本尊.……可是等了很久了。」
話音剛落,房梁之上立馬落下一道墨色身影,周身散發著極為陰冷的魔氣,披頭散髮,臉色慘白地宛如惡鬼,只有額間的魔主印記能證明這個像瘋子一樣的男人就是當年叱吒風雲的魔主段修寒。
他通紅一片的眸子里陰鶩和嗜血的光芒一閃而過,噬寒劍很快便劃過最前排那些人的喉嚨,只見滾燙的鮮血濺撒出去,落到後面人的臉上。
霎時間響起了驚恐地慘叫聲,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混雜起來的聲音也變得分外微弱,最後消失地無影無蹤,回歸死一般的寂靜。
這些自認為修為高深,就能控制段修寒的人,還沒來得及出手,就被劃破脖子死不瞑目,化成殘肢與殿內的慘狀漸漸融為一體。
段修寒拿著噬寒劍,看著上面布滿的鮮血,面露詭異的喜色。
光是聞到這股新鮮的味道都覺得分外興奮。
血的味道,是在這無盡黑暗之中,唯一能讓他保持著最後理智的東西。
踏過那些屍體,段修寒一步步地走出宮殿,在城牆上看著魔淵上空,早已灰敗到麻木的眼中突然多出一些不知名的情愫。
他那張完美無缺的臉上,被零零星星的血跡覆蓋,微風漸漸地吹過掀起衣袖一個淡淡的弧度,連墨色長發也跟著飄動。
從背後看,那道身影染上了殘忍的腥氣,猶如從烈火深淵之中掙扎爬出的狼狽惡鬼,在迎接屬於他的黎明曙光。
可只有段修寒自己知道,他的那束光……早就被他親手熄滅。
整整一百年,段修寒從剛開始的痛苦,悔恨,絕望,瘋狂,慢慢地變為麻木,孤寂,寂寞,冷情。
他嘗試過很多方法,都沒辦法對自己的身體造成任何傷害。
哪怕他把心挖出來,把頭砍下來,把眼珠剜出來,把內臟扯出來.……都會在最短的時間裡恢復。
連痛覺,都變得習以為常。
這隻會讓段修寒感到更加地難熬。
他每時每刻都在想,為什麼還不死,為什麼還要在這無人的魔淵自我折磨,為什麼他等了這麼久,也等不到他的師尊。
段修寒根本就難以想象,這樣的煎熬還要持續多久。
彷彿是老天給了他贖罪的機會,魔淵的結界竟然在此時被破,這意味著設下結界的人實力正在減弱,甚至有可能已經脫離塵世。
陌思鴻,南宮皓,君晏.……他們都去找師尊了。
就剩下他一個人,宛如困獸般在這地獄一般的囚籠里絕望度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聲響徹雲霄的嘶吼,在宮殿漸漸地迴響。
段修寒赤紅著眼眶,四周的魔氣到處亂竄,將整個魔淵都攪得震天動地。
而就在這時,他卻像是感知到了什麼,半眯著眼盯著不遠處的一個方向,接著開始狂笑起來,眼底滲出源源不斷的淚水,「是師尊……師尊一定還在等我.……」
說完,便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原地。
————
魔淵結界被破,段修寒下落不明的消息瞬間傳開,讓六界中人皆為之一震。
現在再來怪那些人自作自受,死有餘辜已經無用,只有快點找到段修寒,再把他重新封印才是重中之重。
可君晏羽化成仙以後,修仙界便再無一人突破渡劫期,就連新繼任聖墟派掌門的溫子然也只是分神後期,能不能勝過段修寒都是未知數。
然而,再怎麼人心惶惶,也沒有人能找到段修寒的蹤跡。
他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更沒人知道他會不會在六界再掀起波瀾。
世人膽戰心驚的魔頭,此時卻站在葯靈谷的入口,他能感覺到謝虞的氣息,就在這裡面。
洛槐安.……一定是他!
是他和其他人一起騙他,把師尊藏了起來!
段修寒死寂一片,麻木絕望的心在此時卻燃起了熊熊的火焰,他渾身都因為興奮而不可抑制地發抖,臉上早已淚流滿面,卻又勾著嘴角笑了起來。
他就知道……師尊怎麼會死呢?
那個人只是生氣了,才會一聲不響地丟下他一個人近百年。
他真的知道錯了。
師尊是想殺了他泄憤,把他的手腳打斷,一點點地把經脈都割斷.……
還有什麼他想不到的,更解氣的刑罰都可以。
段修寒甚至不奢望謝虞會原諒他,只要能平安地活下來,能讓他遠遠地看著,能讓他有機會彌補犯下的過錯就足夠了。
懷著能再次見到謝虞的心情,段修寒直接闖進了葯靈谷。
他來過這裡一回,很快便找到了那個他和謝虞曾經呆過的木屋。
還未等他再次靠近,像是踩到了什麼機關,四面八方的暗箭全部朝著段修寒而來,速度快到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
段修寒目光一凝,連反抗的動作也沒有,面無表情地任由暗箭插滿了他的全身。
這種程度的痛覺對他來說毫無作用,他依舊波瀾不驚地前進,每向前一步就有更多鋒利無比又淬了毒的暗器射向他的身體。
很快,段修寒全身上下被紮成了刺蝟,已經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
或許是因為毒素的原因,他蒼白髮薄的嘴唇有些發紫,眼底卻閃著堅定不已的暗芒,腳步緩慢卻不遲疑地走上台階。
這裡的機關越多,段修寒就越是興奮和欣喜,因為這也意味著洛槐安為了防止師尊被他找到費勁了心機。
他已經等了一百年。
沒有謝虞的每一天,他都在一遍遍地回想過去的點點滴滴。
段修寒無數次地恨不得殺了自己,竟只是相信了往生池的區區幻象,就肆無忌憚地傷害自己最愛的人。
再想想他做出的那些事,和禽獸又有什麼區別?
從瑾然被他逼死的那一刻,段修寒就知道謝虞永遠也不會原諒自己,更不用說後來他還騙師尊懷了孩子,讓他親手殺了自己的骨肉。
他把師尊當成玩物一般鎖在深宮肆意侵佔,全然不顧他的感受,甚至連他死的權利都殘忍地剝奪。
只有自己也經歷過生不如死的痛苦,段修寒才能對謝虞那時承受的崩潰絕望感同身受。
他就是活該,別說師尊恨他,連他都恨這樣的自己。
也許師尊永遠也不想再見到他,可段修寒控制不了內心日益劇增的思念。
他真的太想師尊了,想到快要分不清現實和夢境,想到在瘋魔的邊緣徘徊不決。
就讓他.……再見一次師尊吧。
就算明知道會看到怨恨躲避的眼神,他也想再見到刻在記憶深處,永遠無法磨滅的那道身影。
或許是信念太過於強烈,段修寒走到了木屋前,他麻木不堪的心在此時像是恢復了跳動,變得充滿活力,他的喉嚨略微發緊,手心緊張地冒著冷汗。
終於,他還是推開了門。
裡面空空如也,根本就沒有他想見到的那個人。
段修寒嘴角欣喜的笑意漸漸冷卻,傷口滲出的血全部流到了掌心滴到地板上,在寂靜的環境之中顯得分外清晰。
他的神情因為巨大的落差而變得猙獰扭曲,衝上去掀開正中央的木桌板凳,發出極重的聲響,發了瘋一樣怒吼:「洛槐安!!你把師尊藏到哪了!」
怎麼會不在這.……他明明感受到師尊就在這!
洛槐安休想騙他!
而就在段修寒狂躁地快要把整間木屋都夷為平地的時候,身後卻響起一個略顯疲憊的聲音:「別找了。」
段修寒的動作戛然而止,他立刻轉身便看到洛槐安就站在門口。
整整一百年過去了,洛槐安的樣子卻並未太大的變化,只是肉眼可見地憔悴了許多,眼眶深凹進臉頰,嘴唇也乾枯無比。
段修寒眼神陰沉地看向他,一字一句地質問:「師尊還沒有死.……你們都在騙本尊!」
洛槐安望著男人良久,最終卻勾起一個極其諷刺的嗤笑:「段修寒,他的生死與你沒有任何瓜葛,不管你做什麼,他都永遠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