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每一份喜歡都珍貴...)
突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姚緋身上, 她巡視一圈，他們又若無其事把目光移開。只有蔡偉還盯著她，姚緋若有所思, 「蔡總？有事嗎？」
「沒事沒事。」蔡偉匆忙移開眼, 「銳哥，你是不是――失去味覺了？」
「嗯。」商銳把辣椒和醋放進碗里, 酸辣壓住了他對肉糜的想象。他垂下睫毛, 因為感冒睫毛有些潮, 暗沉沉的覆在眼上。拿勺子挖著餛飩, 慢條斯理的吃。
也沒有其他原因，他只是不太喜歡看到姚緋眼中的失望。商銳見過三次她的失望, 說不上難看, 但都挺讓人不舒服的。一次是在SW傳媒的洗手間門口，他坦坦蕩蕩的不喜歡姚緋, 甚至沒有避開任何人。蔡偉毫不掩飾嫌棄，姚緋那種人怎麼可能跟他合作？不合適。
他隔著白色煙霧看到姚緋站在那裡，她已經很瘦了。臉色蒼白，那雙眼裡什麼都沒有，空曠荒蕪。
第二次是他想勸姚緋放棄《盛夏》, 姚緋拒絕了。他不知道姚緋為什麼要追車，他們隔著馬路, 姚緋孤零零的站著, 彷彿被世界拋棄了。
第三次是在中央花園南門口，她坐在骯髒的地面上, 已經脆弱不堪, 但還是用全力握著沉重的刀。那個畫面就像是一部沉重又壓抑的文藝愛情片，沉默彷彿是無聲的台詞, 撕碎著觀眾的心臟。
商銳審視自己的行為，並不荒唐。
沒有人能拒絕姚緋的示好，商銳也不過是長的好看點的普通人，他怎麼能拒絕姚緋的期待？
「難怪。」蔡偉的眉頭依舊沒松，又把葯分好給商銳，「吃完飯吃藥。」
餛飩也沒那麼難吃，商銳只是討厭成分不明的肉糜，並不排斥晶瑩剔透的餛飩皮。
商銳的人鞍前馬後的伺候，姚緋往旁邊坐了些，拿出手機登錄小號繼續刷微博。
電視姬：「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見到緋寶本人了！她好乖好軟好萌！真人極好RUA啊啊啊啊啊！我還拿到了簽名！」
剛剛那個小姑娘是電視姬？姚緋的小號關注了電視姬，她對這個博主印象格外深刻。
姚緋點進微博看到兩張配圖，一張簽名一張合照。博主把她自己打碼了，留下了姚緋，口罩戴在下巴上，大眼睛看著鏡頭。
跟她平時拍照的感覺不一樣，眼睛好像更大了，也更溫柔。這是她嗎？簡直不像。
「緋寶好美啊好可愛啊！！為什麼字這麼剛啊！分分鐘讓我想到她戴拳套揍人的模樣！」
電視姬回復：「姐姐揍人本來就很狠了，這兩天考古緋寶七年前的採訪。她在寒刀行里沒有用過替身，全是本人上陣。她六歲學武術，刀槍劍戟都很棒。如果不是姐姐家裡出事了，她可能會去參加少兒武術比賽 。」
「博主博主給鏈接！想看姐姐的採訪！」
電視姬甩了一個鏈接出來。
姚緋點進了鏈接，她的訪談都被刪的差不多了，居然還有漏網之魚？
剛打開聲音就響了起來，姚緋立刻返回微博。
電視姬這條評論下面蓋了很高的樓。
「十七歲的寶貝也太可愛了吧！救命！我要死了！狗比華海我想殺人！寶貝那麼可愛怎麼捨得斷她前程！」
「緋寶居然會懟主持人！」
「那也是主持人不會說話，寶貝才十七歲，就問寶貝談過幾次戀愛！太不禮貌了。還問寶貝想不想見父母？怎麼著？要不要送主持人親自下去採訪？」
姚緋看到這條評論已經想起來是什麼訪談了，那個主持人全程想搞大事。一個勁兒煽情，問她想不想見父母，似乎很期待姚緋在台上哭的妝花失控。當年姚緋少年成名，十七歲處於叛逆期，正是狂的不可一世的時候，當場就懟了回去。
想不想見有什麼意義？難道她能下去見父母？或者主持人下去帶個話？
母親在改嫁沒幾年就去世了，父親酗酒死亡，她是徹頭徹尾的孤兒。
後來這段被媒體大肆做文章，說她感情缺失。
「以前的緋寶真的好可愛啊，又耿直又可愛！啊啊啊還有一點嬰兒肥！奶萌奶萌！」
「博主居然遇到了緋寶？在哪裡遇到的？好想偶遇緋寶。」
電視姬回復：候機室，她坐在我的對面。我也見到了蘇總，蘇總一點都不御姐，是個特溫柔的大姐姐。
「啊啊啊！今天我們寶兒是要進組了嗎？我看劇組其他人送機都上了熱搜，他們昨天走的。我們寶兒是今天的航班嗎？後援會一點消息都沒有，有人送機嗎？」
電視姬回復：「應該沒有！我從進口就在拍都沒看到。心疼寶貝兒，這個後援會估計不行，得換人了。實在不行，回頭我們自己把送機接給寶貝安排上！別人有的我們家孩子也得有！不能委屈！」
姚緋老臉通紅，她居然被小姑娘叫孩子。
十歲以後就沒人把她當孩子了。
電視姬這條微博評論很快就過千了，評論區一群人喊著崽崽寶貝，全然把她當成了小孩。
姚緋忍不住唇角上揚，輕輕的給電視姬點了個贊。她這個是小號，隱匿在一群點贊中，偷窺著喜歡。
「你在看什麼？」男人低沉嗓音在耳邊響起。
姚緋倏的轉頭，鼻樑蹭到對方的下巴，她迅速往後仰抬手扶正口罩。商銳沒有戴口罩，俊美一張臉近在咫尺，下顎線凌厲分明。他的鼻樑陡直高挺，鼻尖離姚緋很近。
太近了，呼吸都清晰可聞。熾熱，混著糖果的甜。不難聞，但跟他的外表不符。
「你不會是在點贊我的黑粉吧？」
金色的陽光透過整面牆的落地玻璃鋪灑進候機大廳，商銳倚在沙發扶手，修長的手指關節抵著下顎，濃密睫毛下深邃桃花眼注視著姚緋。
「沒有。」姚緋往商銳泛著水光的薄唇上看，他似乎在吃糖，多大了還吃糖？「我不會背後黑人，我也不會背後黑你。」
「是嗎？」商銳嗓音沙啞，他的舌尖抵著腮幫動了下。嘎嘣一聲脆響，咬碎了口腔里的硬糖，隨即酸酸甜甜在空氣中溢開，他還歪著坐，「我不信。」
你愛信不信。
其他人沒注意這邊，蔡偉不知道去哪裡了，商銳的助理都遠遠的坐著，沒有往這邊看。劉曼在埋頭吃零食，絲毫沒有體重困擾。蘇騁槐嘰虻緇耙槐嘰理著電腦上的工作，忙的快要飛起來了。
「在看我的粉絲評論。」姚緋想了想，還是打開手機給商銳看了一眼，「很可愛的小姑娘。」商銳只是垂了下眼，落到姚緋的手機屏幕上。
姚緋舉著讓他看完把手機裝回去，轉頭對上商銳深邃的桃花眼。他姿態散漫，眼眸深處卻是純粹的黑，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永遠不會在背後黑同行。」姚緋覺得商銳不單單又被愛妄想症，還有被害妄想症，「我的人品沒那麼差。」
「你很在意粉絲評論？」商銳長腿疊著，身上有著漫不經心的勁兒，似乎只是閑聊。漫長的行程，他們有的是時間。
「她們很可愛。」姚緋靠在身後沙發扶手上，提醒商銳，「你還是把口罩戴上吧，萬一被拍很麻煩。」
他敢靠姚緋這麼近，他是真的不怕粉絲撕。有媽媽粉的流量，果然夠任性。
「可愛嗎？」商銳垂下手叩了下桌面，抬起深邃的雙眼皮，「你出道有九年嗎？」
「二零一二年接第一部戲，八年半。」姚緋不知道他問這個幹什麼。
「八年多。」商銳咽下嘴裡的碎糖，由上至下打量姚緋，輕笑，「你是怎麼做到在娛樂圈待八年還能天真的這麼一往無前？」
姚緋唇角的笑漸漸消失，眼睛里的情緒也褪去了。
「你認為她們對你的喜歡是什麼？」商銳指了指姚緋的手機，抬起下顎，唇角有著諷刺，「喜歡你這個人嗎？不，她們喜歡的是虛構的幻想，是她們自己，與你無關。對這種事，別太自作多情，也別放太多期待。一旦某天她們發現你並不符合幻想，她們會毫不猶豫的脫粉回踩，相信這些不如相信最近的股市。」
姚緋的指尖抵著手機屏幕，她沒有留指甲，因為用力指腹微微泛白。
「是嗎？」
「是。」商銳坐直雙手交疊，手肘壓在沙發扶手上，面無表情的看向前方，「在這個圈子裡，不要相信任何感情。」
「比如顏粉喜歡的是我這張臉。」姚緋迎著商銳的目光，語調緩慢一字一句，「我沒整過容，這張臉是真的，她們喜歡我的臉，難道不是喜歡我嗎？」
商銳轉頭注視著她的眼，她逆著光。眼睛特別的美，商銳第一次見她就知道她有多美，她美的獨一無二，這世界上只有一個姚緋。
「喜歡一部分也能叫喜歡？」商銳嗤之以鼻，彎起手指骨關節抵著下巴，殘酷道，「那這喜歡是不是太膚淺了？這麼淺薄的東西，有什麼要的必要？」
姚緋盯著商銳的下顎線在商銳下一次開口之前，她說道，「少爺，您生下來就擁有很多寵愛，可以理直氣壯的要求所有感情圓滿，缺一塊便不是完整的感情，需要擯棄。」
姚緋忽的笑了起來，她的睫毛很長，在陽光下像是金色蟬翼，薄薄的閃爍著光。她的語調依舊很輕，「我不是啊，我擁有的很少，一小塊便滿足了。我為什麼要區別她們的喜歡是哪一種？哪一種不珍貴呢？將來離開是將來的事，這世上本就沒有什麼長久永恆的感情，憑什麼要求別人喜歡我一輩子？我配嗎？」
粉絲看到姚緋會笑，那種喜歡是捂著嘴巴也會從眼睛里溢出來。作為普通人姚緋，她這輩子都不可能擁有這樣的喜歡。可作為演員作為藝人，這份感情屬於她。
「我去下洗手間。」姚緋起身拿起朝商銳點了下頭，轉身快步走向洗手間的方向。
商銳抬眼看向刺目的陽光，所有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姚緋是他的世界之外之人，從來都是。他在遇到姚緋后，世界觀受到了很強烈的衝擊。
每一幀都是新的衝擊。
半晌后，他喉結滑動，仰起下顎。陽光落到他肅白的脖頸上，為他打下大片的陰影。商銳垂下睫毛，覺得姚緋對於喜歡的理解膚淺又天真。
可若是基於從來沒有人愛過她這個條件呢？
從來都沒有人真心的愛過她。
她才會把那一點點喜歡當成頭等大事，她會因為那一點點喜歡笑的睫毛彎下去，漂亮的眼裡閃爍著動人的光芒。
她太缺愛了。
商銳戴上口罩和帽子，拿出手機搜索電視姬。他不太喜歡這個博主，這位在姬圈很有名，很喜歡拉女女CP，性取向不明。姚緋那種腦子一根筋的人，可能無法想象，這個世界上不單單有男人侵|犯女人，女人也會侵|犯女人。
哪天把自己搭進去就知道深淺了。
姚緋在洗手間待到登機，才出去跟蘇騁豢檣戲苫。理智告訴她沒必要跟商銳計較，得罪商銳沒有一點好處。但商銳高高在上諷刺她的時候，姚緋特別想把手機拍到他的臉上，讓他感受下人間疾苦。上了飛機，姚緋鬆一口氣。她和商銳的座位離的很遠，商銳坐在第一排，她在最後一排跟蘇騁黃稹
這家航空公司的頭等艙舒適度還可以，空間比較大，兩個位置是一排。蘇匙在她旁邊，上飛機還不忘忙工作，埋著頭處理公務。
飛機起飛帶來的耳鳴讓姚緋迅速的陷入沉睡，她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在飛機顛簸中醒來。機艙內灰暗，只有頭頂閱讀燈亮著，灰黃一片。
姚緋往上坐了下，轉頭去看旁邊的蘇常想問問飛了多久。猝不及防看到個俊美的側臉，他沒有戴口罩，枕著手在看前方的電視屏幕。下顎稜角分明，電視的光打在他的臉上，忽明忽暗，他英俊的輪廓清晰深刻。
姚緋有一萬句髒話要說。
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