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沒有人入戲...)
商銳唇上有水果糖的味道, 商銳是姚緋見過的最愛吃糖的男人。
靠的太近，姚緋看到他的睫毛很長。他沒有戴眼鏡，鼻樑高挺, 鼻尖貼到姚緋的肌膚, 微微的涼。
沒有噁心，也沒有想吐, 比想象中的觸感好一點。
商銳貼上了她的唇卻沒有再近一步, 他只是貼著, 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許是忘記了下一步該怎麼做。
導演的喊聲響破天際，「你們是木頭嗎？動一下！」
商銳忽然抬手扣住姚緋的後頸, 低頭吻了下去。柔軟的唇相貼, 潮熱帶著盛夏的火熱。姚緋的腦子嗡的一聲，本能的想推開。一顆硬糖被推到了她的口腔里, 酸甜的草莓味，姚緋抱住商銳的脖子就瘋狂的咬了上去。
風聲在耳邊呼嘯，太陽在頭頂熾熱滾燙，不知名蟲叫響徹在沉悶的盛夏。
有那麼一剎那，她覺得這一切像是拳擊場上的宣洩。只不過換成了接吻, 其實都差不多，拳頭對皮肉或者唇貼著唇。其實沒有多大區別吧, 一樣是激烈的運動, 一樣是心臟在胸膛下瘋狂的跳躍，一樣刺激著腎上腺素。
從昨天到現在一直拉扯的焦灼在此刻像是失控的岩漿, 剎那決堤。
她沒見過長達十年的愛情, 不知道十年意味著什麼，她對愛情向來是敬而遠之, 她始終代入不了愛情。她只是在宣洩著自己的焦躁不安，宣洩她的從未得到。
姚緋的記憶中有一顆水果糖，狹窄漆黑的長巷，陳舊骯髒的居民樓。她從巷尾往前跑，黑暗中藏著張牙舞爪的惡鬼凶獸，她剋制著恐懼跑到巷頭聽到自行車的鈴聲悅耳。她被有力的手臂攔腰抱起放到自行車杠上，爸爸粗糙的手指剝開一顆硬糖塞進她的嘴裡。她笑著抱住爸爸的手臂，那是最安全的港灣。靠在他的懷裡，甜膩的硬糖在口腔里溢開，自行車飛馳在黑暗的長巷。
惡鬼凶獸被驅散，硬糖替代了恐怖的想象。
她很少期待什麼，記憶深處那一顆硬糖久遠到她幾乎遺忘。昨天商銳往她嘴裡塞糖時，她恍惚了一下，含住了那顆糖。
在巷子里奔跑時，她不害怕，她知道前方很快就會出現一聲悅耳的叮噹。她會被抱住，她會落入安全區。
她仰起頭眼淚順著眼角滾落，商銳先停住了動作。他用掌心擦姚緋的眼淚，隨即用力的把姚緋抱進懷裡，「抱歉，剛剛逼你了。」
導演叫了Cut，但沒有人上前，片場沒人說話。
姚緋的腦子亂糟糟的，她還含著那一顆硬糖，商銳在喘息，胸膛的起伏帶動著她。她抬頭看商銳，商銳的唇上紅的有幾分艷，還沾著一絲血跡。他深邃的桃花眼浸著暗沉的濕潮，霧氣很重。
「不要哭，我不是欺負你。」男人凸起的喉結滑動，垂下濃稠的睫毛微微顫了下，很輕的抿了下唇角，嗓音沙啞緩慢，「姚小緋。」
「什麼？」姚緋這才回神想推開商銳。
不知道哪來的默契，商銳挺拔修長的身形利落的往後退開一步，姚緋推了個空。他單手插兜舌尖抵著腮幫，舔到了血腥。深邃沉暗的眼注視著姚緋，喉嚨滾動把血腥咽下去，「沒過，估計還要再來一條――」
姚緋：「……」
「你把我的嘴咬破了。」商銳張開嘴示意給姚緋看。
姚緋看到了他的舌尖，又艷又紅停在在潔白的貝齒間。他穿著戲服，灰撲撲的白襯衣，領口散著一粒扣子。原本應該是沉穩內斂的盛辰光，因為他的張嘴動作立刻變成了商銳。桃花眼瀲灧，眼尾浪光閃爍，亮晶晶的。
姚緋咬牙切齒時咬到齒間的水果糖，咬掉的糖粉融在了口腔里，甜膩膩的糾纏。她的腦子清明，轉頭吐掉了硬糖。
商銳笑著移開了眼。
陽光落到他身上，也不知道姚緋哪個字戳到他的笑點，他笑的異常燦爛。唇紅齒白，長眉星目，張揚又跋扈的勁兒，獨屬於商銳。
助理送過來水，低聲叫道，「銳哥。」
商銳嗓音的啞已經恢復，他若無其事的往後退了一步，差點踩空落下台階。緩了下情緒，冷靜的接過來礦泉水擰松瓶蓋順手遞給了姚緋，「喝口水。」
「拍戲跟現實不一樣。」姚緋接過水想漱口，冰涼的水滾進口腔，她就咽了下去。唇上還沾著水漬，解釋道，「我剛剛入戲了。」
省的商銳以後天天追著她嗶嗶賴賴，因為一個沒有意識的吻追了她好幾天，還形容的那麼噁心。
她之前的焦灼一半來自商銳的描述，真親起來並沒有多麼恐怖。
「嗯。」商銳黑眸中浸著情緒，若有所思的點頭，嗓音低沉淡淡道，「我也入戲了，我最近入戲是不是很快？」
商銳不戳穿姚緋的爛借口，抿著笑慢悠悠的移開眼，仰起頭灌下一大口冰涼的水。他也沒有漱口，一滴水順著他的下顎往下滑落，滾過修長冷冽的脖頸，落入了襯衣深處。
他把一瓶水喝完，瓶子遞給了旁邊的助理。
「能再來一遍嗎？」導演在喇叭里喊道，「情緒不錯，可能下一條就過了，可以的話叫化妝師過去補妝。」
「我想看一遍回放。」姚緋轉頭對導演的方向提高聲音喊道，「可以嗎導演？」
「過來。」司以寒招手。
姚緋把瓶蓋擰上，跑向了拍攝的棚子。商銳眼眸很深，隨即邁開長腿跨過地上的雜物也走了過去。
導演打開了回放，姚緋站在一邊認真的看。她想看看的自己情緒是否對，想看看這場吻戲到底有多差。
商銳也跟著走了過來，雙手插兜站在姚緋的身旁，擋住了灼熱的烈日，罩下一片陰涼。
「前面情緒有點不太好，盛辰光的話應該不會猶豫。」司以寒這話是對商銳說的，「你猶豫的時間過長，我沒有叫停是考慮到你們第一次，怕影響你們的情緒。」
商銳舔了下唇角，熒幕初吻，他和姚緋的第二次接吻，清醒時的第一次接吻。確實是第一次，人生的第一次。
「姚緋開始的感情更像是發泄。」司以寒說道，「後面你們的感情都很到位，非常飽滿，按照這個感覺來，應該一條就過了。拍完戲后的擁抱可以直接加到劇情里，如果這一遍情緒對了，你們親完接著擁抱，可以嗎？」
「姚緋，你可以再放開一點，你太壓抑了。希望你早日走出來，別再壓著自己。」榮豐抽著煙在旁邊插話，說道，「商銳呢，你是初吻嗎？吻的太生澀了，你的感情倒是很飽滿。其實這場戲里，你的感情戲比姚緋要好，只是，你沒談過戀愛嗎？二十五還是二十六？居然吻的這麼單純，你的年輕熱情奔放呢？你放開一點，大開大合的吻。」
商銳：「……」
「母胎SOLO。」司以寒也取了一支煙，隨口就把商銳的底給掀了，「初戀還沒呢，這是初吻吧？商銳？」
「不是，第二次。」商銳還是雙手插兜的姿勢，轉身邁開長腿大步就走，頭也不回，「我看完了，我已經調整好了，我去補妝。」
不要問第一次，問就是請你自殺。
榮豐震驚的半天才合上嘴。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說的就是這哥們？
「你前面的發泄情緒也沒有錯，盛辰光和夏瑤重逢后的接吻有發泄，但不能過了那個點，你能明白那個界限吧？」司以寒認真跟姚緋建議，「別太壓抑自己，放鬆點。」
「謝謝。」姚緋認真的看技術層面，她的吻戲一塌糊塗，親的亂七八糟。但一點點看下去，她發現自己誤打誤撞，情緒竟然也對了一半。
「再來一條試試。」
姚緋走回了片場，其實這一條已經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榮豐拿下煙，看向監視器，銳利的眸子更加的深，「商銳挺入戲的。」
「不是入戲。」司以寒說完這句就沒有再往下聊，也沒必要。
這個鏡頭的第三次拍攝，重新站位進入鏡頭。姚緋把商銳想象成一顆水果糖，穿過漆黑長巷得到的那顆糖，情緒瞬間就上來了，瘋狂和渴望漸漸具體起來。
這一次的吻非常順暢，順暢的彷彿範本。姚緋是個天賦型演員，她的學習能力很強，很善於檢討自省改正。看過一遍瑕疵品后，第二遍就能迅速的改掉瑕疵更換成最完美優秀的版本。
吻戲結束時，商銳的氣息混亂，他用力抱著姚緋。
導演沒喊卡，攝影機還在拍攝。姚緋有點拿不準接下來的情緒，她把臉埋在商銳的脖子上，商銳身上的香水已經很淡了。她買的本身就是最淡的款，尾調有著柑橘和檸檬的氣息，很清新乾淨。
貼的太近，她碰到了商銳的喉結。凸起的一塊滑動時蹭到了姚緋的肌膚，他確實很瘦，身上幾乎沒有什麼軟肉，骨頭和肌肉很清晰。
商銳低頭親吻姚緋的發頂，目光近乎虔誠，溫熱柔軟的唇落在她柔軟的頭髮上，很重的壓了下，眼尾泛起一些發紅的暗潮，這個動作他想做很久了。
導演喊了Cut，這一條過了。
這個吻很完美，姚緋缺少的那部分情緒被商銳飽滿又瘋狂的情緒填補了，完美的教科書一般，不似真人。
他抬頭看了眼導演的方向，那邊的人也在看他。現場挺安靜的，過於完美的東西會失去一些真實感。
這一遍姚緋沒哭，吻的很好，只有商銳知道，她比第一遍少了什麼。具體是什麼他不知道，無法說清，心裡莫名有些空。
鬆開姚緋，表情已經恢復如常，他站的筆直伸手到姚緋面前，「合作愉快。」
其實仔細能發現他聲音啞著，深邃桃花眼內的紅潮還沒落下。
姚緋跟商銳握了下手，「合作愉快。」
隨即鬆開他的手，快步走嚮導演的棚子，去看回放。姚緋是個對自己要求很高的演員，只要有一點不確定，她就會去回放。所以，她在不確定什麼？
原計劃這場吻戲要拍一天，導演都做好了耗的準備，結果半天就拍完了，一共三條親了兩次非常完美的過了，後面又補拍了一個鏡頭，也很順利。
兩點就收工了。
下午是自由時間，姚緋回到酒店洗完澡換上衣服剛要刷微博，敲門聲響了起來。
姚緋拉開門看到戴著墨鏡的商銳，穿著T恤短褲踩著運動鞋，張揚的像個剛出校門的少年，「換衣服，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你一定想去的地方。」商銳長手倚在門框上，由上至下看姚緋，「換件短一點的，可能會在結束後去海邊。」
姚緋換了條運動短褲拿著外套出門，「走吧。」
商銳垂下眼注視姚緋的腿，運動短褲確實很運動，中規中矩到膝蓋上方，她穿著運動鞋。露出來的腿又直又白，她的身材比例非常好。商銳不是沒見過她的腿，之前她在柏林電影節走紅毯穿過一條黑色高開叉的禮服長裙，正面看端莊靜美，走起路來長腿隱約可見，美的撩人。
當年網路還不怎麼發達，但她的腿也上過各大頭條，被稱為娛樂圈第一美腿。
「看什麼？不合適嗎？」姚緋皺眉低頭看自己的腿，她很少在外面穿短褲短裙這些，「我回去換掉――」
「不用換。」商銳把墨鏡壓回臉上，長手越過姚緋拉上了她的房門，手掌在姚緋的後腦勺一推，說道，「誰敢亂看你，二少爺把他們的眼挖了，走。」
姚緋：「……」
神經病。
姚緋不是怕看，只是不太習慣穿短褲，「到底去幹什麼？」
下午太陽毒辣，劇組的人大多躲在房間吹空調，外面幾乎沒什麼人。濃綠的樹葉都被曬的蜷縮起來，死氣沉沉。這麼熱的天，出門的都是勇士。
「飆車。」
「什麼？」姚緋走出賓館感覺就要融化在熾熱的陽光里，難以置信的看向商銳。
商銳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勾著墨鏡遞過來，說道，「飆車，閑著沒事，出去玩一把，敢嗎？」
姚緋心跳的飛快，腎上腺素蠢蠢欲動。太瘋了吧？敢在未封路的地方飆車。
「蔡總知道嗎？劇組其他人知道嗎？」
「管他們知不知道，關我屁事。」商銳把墨鏡扣在姚緋的頭上，拿起車鑰匙解鎖了停在院子中央的一輛白色越野車，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坐上去，「姚小緋，你就告訴我，你敢不敢？」
姚緋站在烈陽下沉默。
「你想不想發泄下？徹底的發泄，讓全世界都去他媽的。管他的輿論管他的規矩管他世界會變成什麼樣，管他有多少嘲笑有多少框框條條，放任自己一次。」商銳倚在車窗上，姿態散漫又狂妄，嗓音偏沉，語調不高但張狂的生機勃勃，「世界就在腳下，你想不想無所顧忌的走一次？」
姚緋抬起眼，睫毛下她的目光很深。他們對視，商銳的姿態依舊是張揚的，下顎上揚拉出傲慢，「你想要自由嗎？」
姚緋不是想跟商銳出去，但她對商銳的描述很感興趣。她大步走過去拉開了副駕駛車門，扣上了安全帶，「走吧。」
商銳搭在方向盤的修長手指輕敲了一下，發動引擎把車開了出去。這回他沒有放吵死人的音樂，畢竟引擎聲已經足夠大了，灰塵漫天中，沒有人有心思去挑選BGM。
越野車飛馳在海岸公路上，車窗落下，勁風灌了進來。吹散了姚緋的頭髮，風卷著砂石打在墨鏡上，她迎著風抬起下巴。
姚緋在這種勁風中生出一點瘋狂。
他們的車遠離了小鎮，開往無人區域。這裡有一條沿海公路是飆車聖地，車速開到了一百一。
「想換到駕駛座嗎？」商銳回頭問姚緋。
「你敢坐我的副駕駛嗎？」姚緋看著遙遠處的海面，在風裡說，「很危險。」
商銳唇角上揚笑的肆意，片刻后把車停在路邊，手指搭上安全帶輕輕一按，咔噠一聲響，安全帶彈開。他推開了駕駛座的車門，偏頭注視姚緋，嗓音沉緩，「你的副駕駛有多危險？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