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我他媽就沒入過戲！」...)
姚緋沉默著看商銳姿態優雅的把小龍蝦吃完, 他吃東西速度不算快，坐姿端正，吃的慢條斯理。但很霸道, 一個都不給別人留。
旁邊周挺盛了一碗熱湯轉到這邊, 抬下顎示意姚緋端給商銳。
姚緋摘下手套拿下來放到商銳面前。
商銳撩起眼皮看她，他的眸子又沉又黑, 沒有一絲醉意。
「周總給你盛的。」姚緋補充。
「明天要錄節目, 別喝的爬不起來了。」周挺隔著姚緋叫了商銳一聲, 說道, 「你和姚緋更早，七點就要去錄歌。」
商銳揚起冷冽下巴, 打算不屑一顧。餘光掃到姚緋漂亮的臉, 他有短暫的停頓，桃花眼眼眸流轉, 強行把上揚的眼尾又壓了回去。端起湯碗一口喝完，把所有的聲音都壓回去。
千杯不醉和喝多哪個對他更有利？
當然是後者。
商銳喝完湯就靠到座位上點了一支煙，他的頭髮沒再剪短，髮絲耷拉在肅白的額頭上。一支煙抽的慵懶又浪蕩，唇上因為熱湯而泛起了濕潮。睫毛覆在眼下拓出濃重陰影, 俊美的臉在燈下深刻，上挑的眼梢微微泛紅。
小龍蝦本身就是給他剝的, 姚緋不愛吃小龍蝦。
商銳從進門跟鄭新杠上了, 一口飯沒吃喝了一瓶酒。姚緋給他要了一份清湯麵，想給他做個小龍蝦面。
這人埋頭就把小龍蝦吃完了。
她看到鄭新眼中的不懷好意, 鄭新是業內老人了, 人脈很廣。他的整體口碑不錯，圈內人緣很好。但有個毛病, 喜歡喝多了撩騷女藝人，在飯桌上開黃腔灌女生酒。這種事在酒桌上不少見，中年男人的娛樂項目，說出去不過是風流韻事，也沒幾個人苛責。
畢竟他沒真刀實槍的做，誰會為了幾句口嗨得罪一個宣傳口的重要人物？
姚緋原本還打算硬著頭皮喝兩杯算了，盛夏宣傳結束她就可以縮回自己的殼子里去。沒想到商銳會出來解圍，商銳對這種場合遊刃有餘。
姚緋絲毫不懷疑，鄭新再多說一句，今晚商銳非換上女裝噁心死他。既不得罪人，也不讓飯桌上的女性吃虧。
姚緋給商銳續上一杯熱茶，算是感謝他今晚的幫忙。
商銳說做朋友，那就是朋友吧。
飯局是十點結束，外面果然下起了陰雨。冬日C市的雨陰寒徹骨，姚緋戴上圍巾才走出門。
司以寒和周挺先走了，姚緋和劉曼搭商銳的車。車不知道為什麼遲遲不來，蔡偉就去後面停車場看了。
劉曼把雨傘遞給姚緋，說道，「我們去裡面等吧？外面好冷。」
雨水把地面打的濕漉漉的寒，燈光一映，反射出亮光。寒風裹著樹木的枝條吹向了人間，姚緋拉起圍巾剛要退回餐廳。
肩膀上忽然多了一隻手，他的手指很長，貼著姚緋的肩窩。
姚緋轉頭看去。
商銳跟她保持著半米的距離，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從姚緋這個角度看的最清晰的是他纖長的睫毛和陡直高挺的鼻樑。他穿著深藍色短款呢外套，沒有戴圍巾，衣服扣子也沒有扣，隨意敞著迎接寒風。
他們拍盛夏進組的第一天，商銳下車搭著她的肩膀，徑直暈過去了。
「你喝多了？站得穩嗎？」姚緋問道，「沒事吧？需不需要我幫你叫蔡總？」
這裡不是荒無人煙的國外，姚緋環視四周，萬一被拍到她和商銳就身敗名裂了。
商銳緩緩抬眼，薄唇抿著看姚緋。他的眼沉黑，燈光把他的睫毛映成了金色，他用很深的目光凝視姚緋。
「商銳？」姚緋叫他，「怎麼樣？」
「遇到流氓，要比他更流氓。你不要太看重那些東西，不要太把他們當回事。」商銳的嗓音低醇，浸在酒里，緩慢一字一句，「別再被人欺負。」
姚緋垂下眼，半晌才抬起來，點頭，「我知道了，謝謝。」
「喝多了，扶一下。」商銳沒有戴口罩，他冷肅白皙的肌膚在眼前，他扶著姚緋的肩膀從褲兜里摸煙盒。
「你還是別在外面抽煙，不然明天全網都是你在公共場合抽煙。」姚緋跟商銳沒仇，提醒他。
商銳注視她片刻，忽的就笑了。他把煙盒裝回去，收回手踉蹌著往旁邊邁了一大步。
「小心點。」姚緋皺眉想拉他，看他站穩了才拉開距離。
「聽你的。」商銳舔了下唇角，笑的露出齒尖，桃花眼特別深全陷在姚緋身上，嗓音低到啞，「不抽煙。」
姚緋：「……」
蔡偉終於把車開了過來，助理開車，他舉著傘快步走過來扶商銳，順手把傘遞給姚緋，「姚緋，能幫忙撐一下嗎？我扶著他沒法撐傘。」
姚緋舉著傘撐到商銳的頭頂，劉曼連忙繞到另一邊給蔡偉打傘，說道，「用幫忙扶銳哥么？」
「不用不用。」蔡偉連忙拒絕，說道，「你幫忙打個傘就行，謝謝你了。」
商銳似乎真喝多了，腳步踉蹌，隨著蔡偉緩慢的走下台階。上車時，姚緋幫忙扶了下商銳的胳膊，隔著外套碰到他結實的肌肉，姚緋收回手放進大衣口袋，很輕的搓了下指尖。
「上車吧。」蔡偉給商銳扣上安全帶，關上車門快步走到副駕駛拉開車門坐進去，「外面太冷了，謝謝姚緋。」
「不客氣。」姚緋舉著傘踩著雨水走到另一邊上車，車內開著暖氣，關上門把寒風隔絕在外。
蔡偉換了輛七人座的商務用車，車廂寬敞，每個座位都離的很遠。少了司以寒和周挺后，車廂內更空。
商銳上車后就貼著車窗在睡覺，姚緋拿出手機把今晚新加到的人寫好備註，雖然這些人永遠不會出現在她的聊天頁面。
順著聊天記錄往下翻就看到了商銳的名字，商銳的微信名是他的英文名，不過頭像換了，不再是以前那個小孩，而是換成了一片海。
商銳就在旁邊坐著，姚緋繼續划著頁面往下拉，檢查沒有漏掉的備註，才放下手機。
半個小時車到酒店，商銳似乎已經睡著，手搭在額頭上。他的手很好看，手背骨感清晰，指尖貼著面部肌膚。仰著頭靠在半放下去的座位里，這個姿勢讓他的喉結異常凸起，凌厲線條延伸到了衣服深處。
姚緋收回視線下車打起傘聽到蔡偉在叫商銳，「銳哥，你醒醒，你別在車上睡，會感冒的。」
姚緋回頭看了眼商銳，他睡的無聲無息，脆弱的脖頸近在咫尺。
「姚緋，能幫個忙嗎？」蔡偉說道，「他喝多了就會睡，叫不醒的，我一個人扶不動他。」
姚緋打著傘繞過去握住商銳的胳膊，商銳醉的很厲害，整個身體重量都往她身上倚。沉重又高大，他隨著走動垂了下頭，幾乎貼到了姚緋的耳朵上。姚緋往旁邊一避，雨傘掉到了地上。
劉曼連忙撿起地上的雨傘，撐到姚緋的頭頂。
商銳又把頭歪了回去，依舊沒睜眼。
姚緋和蔡偉費勁把商銳架到了房間，姚緋再一次進到了商銳的房間，他的東西扔的亂七八糟，屋子裡到處都是衣服，格局和姚緋住的差不多。
踩著厚重的地毯，姚緋和蔡偉架著商銳越過障礙物，把他放到了柔軟的沙發上，商銳敞著腿就往下面溜，姚緋剛要走餘光看到立刻撈住他，半攬著把他橫到沙發上。
商銳的鼻樑蹭到姚緋的手臂內側，皮膚微涼。姚緋迅速收回手，看他側躺在沙發上雙眼緊閉，耷拉著長腿睡的毫無防備。
「謝謝你了。」蔡偉跟姚緋道謝，說道，「明天早上六點我們得從這裡出發，你早點回去睡吧。」
「不用客氣，那明天見。」姚緋朝蔡偉點頭，又看了商銳一眼，到底沒說出其他的話，站了一會兒邁開腿快步走出門。
房門關上。
蔡偉甩了甩手腕一屁股坐到了小沙發上，「別裝了，人走了。」
商銳睜開眼，他的睫毛暗潮漆黑，眼睛卻是清醒。他抬手摸了下鼻樑，再近一點就親到了。
「喝水嗎？」蔡偉脫掉羽絨服外套，喘了一口氣，起身去行李箱拿瓶裝水。商銳很挑剔，水的牌子要求很高，不喝酒店的水，他們每次外出都會搬一箱水。
商銳的指尖還停在鼻樑處，半晌后，他把手蓋在眼睛上。抬腿搭在沙發扶手上，他的腿長，小腿懸空蕩著。
「你知道我現在的狀態是什麼嗎？」
「癮|君|子。」蔡偉打開瓶裝水遞給商銳，「你的狀態很危險，銳哥。」
商銳嘴角動了下，沒接水，他的聲音很輕，「你知道戒煙反應嗎？」
蔡偉把水放到桌子上，在對面坐下。
「第一次戒煙如果失敗，第二次抽的會更凶。」商銳的聲音很淡，輕飄飄的，「癮深入骨髓，刻在血里。會忍不住恐懼戒斷時的痛苦，無法控制的想放任自己沉溺其中。我原本以為已經戒掉了，可看到她就忍不住的――思念。」
「我很想碰她。」商銳的嗓音啞到了極致，「剋制不住那種念頭，一切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消逝減少，反而隨著日積月累愈演愈烈。」
「銳哥，五個月了。」蔡偉覺得頭疼，商銳一開始反應還挺正常，他很平靜的接受了戲結束，進入現實生活。
他扔了那顆鑽石耳釘后就讓蔡偉接工作，拍廣告上綜藝，他忙的不亦樂乎。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他幾乎沒有閑下來的時候。
工作時的他跟往常一樣。
私底下好像也沒有什麼差別，商銳很注重隱私，就算是經紀人，也不能侵佔他的私人空間。
只是他買煙的頻率高了，他抽煙很兇，蔡偉懷疑他自己的時間可能都拿來抽煙了。他的睡眠質量更差了，去見心理諮詢師的次數也增多了。
一次次進去，又沉默著走出來。
蔡偉動不了心理諮詢師的資料，不知道他具體諮詢了什麼，只知道他的狀態越來越差。蔡偉認識他六年，第一次見他這樣。
比俞夏回國時嚴重多了，俞夏那會兒他只是追著跑了一段時間，他會很大方的跟人聊俞夏。聊的坦坦蕩蕩，他一點都不避諱。
後來俞夏官宣戀愛，他轉發了俞夏的微博恭喜，轉頭跟蔡偉吐槽俞夏眼光差居然能看上司以寒。他還是會穿的孔雀似的秀存在感，他跟司以寒和俞夏關係都不錯，經常一起吃飯一起喝酒。
蔡偉一直覺得商銳在感情上挺坦蕩的，愛恨情仇，拿得起放得下。
但商銳開始避諱姚緋兩個字。
ES拍攝廣告，合作方提了姚緋的拍攝時間。他讓蔡偉把他們的拍攝時間調開，他每年都會被邀請參加時裝周。今年他沒去，那一周他推掉了全部工作，窩在家裡打遊戲。
誰也不見，不跟任何人說話。
蔡偉去找他，他穿著睡衣咬著煙躺在沙發上打遊戲，煙灰飄到了他的寶貝地毯上，他也無動於衷。一打一整天，沉迷的像個網癮少年。
如果不是蔡偉給他送飯，他能連飯都不吃。
「銳哥，你還沒齣戲嗎？」蔡偉皺眉，說道，「這次，真的太久了。」
「我他媽就沒入過戲！」商銳放下手坐起來，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他的眼睛赤紅，手肘撐在膝蓋上，盯著蔡偉，「你們怎麼會覺得我是入戲呢？我的演技幾斤幾兩你心裡沒數嗎？」他很深的呼吸，喉結滑動，他揚唇想笑卻沒笑出來。稠密的眼睫毛潮濕，他抬手抹了一把臉，放下手時眼睛通紅，他的嗓音沉到幾乎聽不清，「我演的出那麼真的感情嗎？你們太看得上我了。」
蔡偉愣住。
「我只是喜歡上了姚緋，才把愛情表現的那麼逼真。」商銳往後靠在沙發上，仰起頭看天花板上的水晶燈。漫長的沉默，他開口，「那不是盛辰光對夏瑤的渴望，那只是我對姚緋的渴望。」
「可她對你，只有入戲。」蔡偉取了一支煙皺眉點燃，覺得很棘手，「而且她絕對不會跟你在一起，銳哥，你不能再繼續沉溺了，這樣你會把自己毀掉。」
商銳嗤笑一聲，「你倒是很了解她。」
「她跟你不是一個世界的人。」蔡偉斟酌用詞，說道，「她經歷了那麼多，她很清楚利弊。她只要這兩年保持著沒有負面緋聞，她很快就翻身了。她很懂規避風險，她的每一步都走的很仔細，她不是單純的傻白甜。她成熟理智，不管她喜不喜歡你，她都不會跟你在一起。不過，我傾向於她對你只有入戲。」
商銳冷厲的下顎還抬著，睥睨蔡偉。
「盛夏快殺青的時候，我找過她。」蔡偉吐出煙霧，看著商銳，「我不是沒看出來你的――反常，但她那邊態度很模糊，我想知道她的態度，萬一你們真的發生了什麼，我好準備公關。她的回答非常堅決，不會跟你在一起，想都別想那種，一點可能都沒有。所以，銳哥，你就當這是一場戲吧。」
商銳的下顎一點點落回原處，深邃眼眸沉到沒有光亮，他坐直注視蔡偉，「你什麼時間找的她？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