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 這是準備與聖域緩和了?(4k)
風陵城不算水城,但靠近陵江,地理特殊,總是雲霧瀰漫。
此間離渡口不遠的小攤,同樣如此,頗有些閑適與寧靜,三人吃著酒煮糰子,本來頗為得心有趣。
至少對夢不語而言,回到故里,心情難得寬鬆兩分。
誰料魅煙行的一句話,倒是讓夢不語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魅煙行與女兒夢蓁蓁。
「說說看吧。」
以夢不語的情報掌控能力,不至於查不清楚女兒的狀況,但她輕易不會去查,這是給予女兒的尊重。
何況夢蓁蓁有魅煙行護道,若真有大問題,魅煙行也不會隱瞞。
可這回她怎麼瞞了下來,蓁蓁也沒告訴自己?
不自覺的,夢不語心中鬱結。
她不是那麼不開明的父母,只要那後生真的不錯,哪怕心裡不舒服,也不可能棒打鴛鴦。
只是女兒明年才及笄,那是中州哪家書生,他家師尊就沒教過禮義廉恥嗎,怎敢這麼早下手?
一旁的夢蓁蓁暗搓搓的捧著碗,心中緊張至極。
雖說她本就要與母親告知這個消息,但心有準備自己跳,和被迫跳確實不一樣。
夢蓁蓁哀怨的看了魅煙行一眼,覺得煙姨這招禍水動引真是可以,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您以後可別遇見被人拆台的時候。
「嗯。」夢蓁蓁乖巧的點了點頭,回應夢不語。
簡述了她與那個木頭書生在鴻雁城的初遇與結緣,著重強調了對方的各種優點,對魔修的尊重,對北疆的善意,還有對『不語魔尊』的敬佩。
當然,她天降到那木頭書生懷中的事兒,與之後和那木頭書生在驛站孤男寡女獨處的事兒,極簡的略了過去。
夢蓁蓁毫不懷疑,若是母親知曉此事,哪怕當時情有可原,她多半也會狠狠教訓那木頭書生。
她可還沒告訴那木頭書生,她是不語魔尊的女兒,還想著給對方個驚喜。
若是那木頭書生提前先被母親嚇走,她可沒地兒哭去。
聽著夢蓁蓁緩緩講述,夢不語瓷碗里的酒煮糰子也吃了個見底。
這是她自離開雲城的竹林小築以來,近日來第一次吃這多東西,並非是懷念故土的味道,只是一時間想的太深,沒太在意胃口。
等小攤主來問她要不要再續些時,她點頭算是道謝,又添了三個黑芝麻餡兒的。
在夢不語沉思時,夢蓁蓁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依偎在了母親身旁,乖巧的像是奶貓。
這時機也是趕巧了。
若是母親與父親和睦,她私下坦白壓力會小許多,至於現在……
「擔心什麼,我又不會苛責你們。」
見著女兒擔憂的模樣,夢不語微微揚了揚眉,覺得好笑。
在如何與凡塵不睦,和那位便宜夫君鬧彆扭,兩個孩子都是她親生的,怎可能因此苛待了他們。
只要兒子別替他爹來打天門,只要女兒別被聖域的書生再騙,她都能容忍。
「你覺的那小書生如何?」
夢不語轉頭又看向了魅煙行。
雖說她信任女兒,但夢蓁蓁的年齡終究太小,難免走眼,所以夢不語更在意魅煙行的判斷。
面對又踢回來的皮球,魅煙行的神情如喪考妣,垂著頭的模樣極是卑微。
她不可能對夢不語說謊,但問題是那時候她正在與竹空君、春詩語聯手,處理雁客樓的問題,根本機會替夢蓁蓁掌眼。
等到事情結束后,恰逢竹空君重傷,她得貼身照料,也就錯過了這個機會。
如實相告后,夢不語揚了揚眉。
——恐怕不是沒時間去看一眼,而是將所有時間都浪費在摘蘑菇了吧?
不過手心手背都是肉,夢不語自然也不會苛責魅煙行。
況且聽魅煙行的語氣,那竹姓小輩的傷勢確實不淺,畢竟是與秦客公和屍邪對上,安然無恙已經實屬不易。
「小芋兒見過他嗎?」
無法聽到魅煙行的建議,夢不語開始考量另一個情報來源。
雖然那個彼岸紅塵的小聖女比較鬧騰,性格也稍有脫線,但總歸是音夫人親自教導過的小後輩。
無論是修為還是眼力,煙芋芋確實比諸多年輕天驕都要強不止一個檔次。
聽到夢不語這話,夢蓁蓁依舊尷尬的笑了笑。
她知道母親想要靈符傳信,詢問一下煙芋芋,但問題是煙芋芋也恰好沒見到那個木頭書生,母親問也白問。
夢蓁蓁猶豫一二,繼續如實回答。
聽及此,夢不語沉默了更久。
雖說聽女兒講的故事,那小書生是個極有擔當、品性與能力上佳之人,但她怎麼就覺得有點不靠譜呢。
「何時帶回來看看?」
反正總歸得親自瞧上一眼,夢不語也沒多提旁的。
聞此,夢蓁蓁的眼睛一亮,這本就是她要告訴母親的第二件事兒。
「我之前與他約好了,望月之日在風起城碰面,到時帶他去拜見您。」
提起這件事兒,夢蓁蓁也鬆了口氣。
她原本還擔心,母親若是因為與父親慪氣,不僅負氣離開雲城,連風起城都不回了該如何是好。
現在母親恰好想見見那木頭書生,她們也趁著這個時機,過兩天迴風起城。
夢不語點了點頭,示意知曉了,還算寬慰。
起碼那小書生肯跟回來見長輩,倒是個知禮數,有膽量與擔當的,能讓人稍微寬心。
「不過娘親,他暫時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倒時候您別嚇著他。」
言語間,夢蓁蓁悠悠揚著嘴角,竟是有兩分小得意。
作為不語魔尊的女兒,確實是足夠驕傲與得意的事兒,不知道那書生知曉這個真相時,會多麼驚喜。
夢不語瞬間就理解了,女兒這句話的意思。
結合剛才女兒的簡述,讓夢不語不禁覺得有點兒意思,頗為期待。
一直都是她們被聖域書生糊弄,女兒這回倒是出息了。
「那書生是哪兒的書生?」
「……」
這算是問到點子上了。
夢蓁蓁剛才與母親簡述鴻雁城的奇遇時,也略過了那書生的身份,畢竟母親討厭聖域天下皆知。
「與君叔一個宗門。」
就是聖域。
這話答的讓魅煙行委屈巴巴的看了她一眼。
好不容易讓剛剛與先生鬧掰,心情不好的尊主姐姐不搭理我這邊兒了,你怎麼又把禍水引過來了。
生怕尊主姐姐記不起來,她和她最討厭的聖域之人有牽扯嗎。
夢不語沒看魅煙行委屈巴巴的模樣,也沒戳破女兒的小心思,只是有些意外。
——怎麼又是聖域的書生?
「你覺的那書生可騙了你什麼沒有?」
夢不語下意識的就問出了這句話,不希望女兒重蹈覆轍。
聽到母親這話,夢蓁蓁略有奇怪。
她剛才不是說了嗎。
「娘親,是我騙了他,現在還有些不好意思哩。」
——那書生可厚道了,怎可能騙我呢。
不知為何,夢不語的心情莫名奇怪。
不過這樣提起女兒的親事,她又不由得想起,不久前竹林小築的那頓餐食之時,兒子與女兒的對話。
原來生兒那時所指的『大師兄』,竟是聖域的道公子。
可惜蓁蓁錯過了。
夫君那位大弟子,連她都頗為欣賞,無論執掌一域的能力,還是註定會踏入至高境的天賦,亦或者品性與行事風格都堪稱人傑。
——若夫君沒有瞞她,她又怎會讓女兒錯過這樁姻緣。
實際上,夢不語曾為夢蓁蓁考慮過婚事兒,年輕一輩也只有那位聖域的道公子,讓她覺得頗為適合女兒。
可惜她當時與聖域極不對付,而今看來著實可惜。
不過緣分這種事情,只看合適不合適,有時候哪怕對方處處好,也未必真的適合。
這樣想著,夢不語才心情稍霽。
她雖希望女兒嫁的好,但有時候嫁的舒心反倒更重要,何況她自小教養女兒,也不覺得女兒是個倚靠夫君過活的小女人。
最不濟有她與那個鬼書生做娘家,夢蓁蓁無論如何總沒人能欺負的了。
……
……
似是夢不語沉默了太久,夢蓁蓁忐忑的七上八下。
擔心母親依舊膈應那木頭書生作為聖域弟子的身份,不由得繼續旁敲側擊。
「還請您放心,他雖是聖域弟子,但大概只是一個採買執事,與您最討厭的那位帝鴻聖皇毫無關係。」
「他絕對不像那位帝鴻聖皇一樣卑鄙冷酷,自私無恥,也不可能如那位聖域語公子一樣小肚雞腸,針針計較……」
「若您不介意,我想這次就留他在天門,讓他與聖域脫離干係,咱們在大加宣傳一二,膈應膈應那位聖域之主。」
聽到女兒的話,夢不語愈加沉默。
「你以後別罵那位帝鴻聖皇,總歸是誅邪救世的英雄,值得你尊重敬佩。」
夢不語回想起曾經教給女兒的那些話,就有些頭痛。
也不知那鬼書生平日里看了她多少笑話,但好歹是蓁丫頭的親爹,哪能被女兒這般罵。
問題是,她同樣不想告訴女兒,『陳小凡』的真正身份。
憑什麼那鬼書生惹得麻煩,就得由她來解釋,以後他自己與兒女們解釋吧。
聽到母親這話,夢蓁蓁愣了愣,一旁的魅煙行也愣了愣。
若非至高境界不可能被人奪舍,她們真有些懷疑,這還是她們認識的不語魔尊嗎?
竟然有一天,她會勸人不要罵那位帝鴻聖皇?
夢蓁蓁沉默了片刻,若有所思。
難道是母親終於想通了,決定率先踏出化解兩域之間矛盾的第一步了嗎?
若是如此,她這個天門小聖女平日里,確實得注意與聖域相關的態度,否則讓人聽了去,這些對聖皇不敬的話,確實影響不好。
然而夢蓁蓁根本沒猜到,夢不語不讓她罵,純粹是不希望女兒罵父親。
……
……
至於那位『語公子』,夢不語同樣有些哭笑不得。
在知曉丈夫的真正身份后,她大抵也能夠猜到兒子去的那場宴會,與女兒去的就是同一場。
可惜梧桐宴有了變故,因那屍邪之禍,造成了諸多巧離,否則這兩人多半會遇見。
想想那畫面,夢不語都覺得有趣。
可惜兩人沒碰著面。
「那位語公子,你又覺得如何?」
不知為何,夢不語莫名其妙的問了女兒這句,心中有些難得的趣意。
——她大概有些理解那個鬼書生,為何會覺得這種事情有趣了。
可惜他竟然敢看她的樂子,這自然讓她心中氣結。
一旁的魅煙行,也察覺到了夢不語態度的隱約變化,眼眸中透著微亮的情緒。
尊主姐姐這態度,是轉了性子?
一瞬間,魅煙行都想到了許多,或許是因為屍邪現世,尊主姐姐也覺得不能在這樣下去了吧。
哪怕中州與北疆的矛盾再大,總歸還是人族之間的問題。
若是被屍邪從中利用,禍亂了天下,卻是大罪過。
但以尊主姐姐的性子,哪怕有這些原因,又怎會輕易試圖和解,想來更是因為顧及她與小蓁蓁吧。
不過也是,無論是她還是小蓁蓁,都是尊主姐姐重要之人,又都與聖域的書生有著不少牽扯。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為了她們兩人的事兒,尊主姐姐也會做些適當讓步。
魅煙行不由得有些得意。
夢蓁蓁則在思量母親的問題。
那位聖域的語公子如何?
她倒是不覺得母親問這件事兒有何別的深意,只覺得母親是單純以為她在梧桐宴見過那位語公子,想要知曉對方的性子,進而了解那位帝鴻聖皇吧。
「娘親,我沒見過他,但芋芋見過幾次。」
說來也巧,夢蓁蓁恰好也沒見到那位語公子,與對方完美錯過了,但煙芋芋代替她見過,還揍過兩次。
隨之,夢蓁蓁與母親簡述了這件事兒,讓夢不語難得輕笑一聲。
「揍的好,小小年紀的不學好,凈學他爹不做人,也該被教訓。」
夢蓁蓁拚命點頭,示意娘親說的對。
不過自家閨蜜揍了那位聖域的語公子,她倒是也有些羨慕。
畢竟年輕一輩天驕中,憑她本身的實力與境界,能夠相鬥一二的,大概也只有那位骨齡同樣極小,修行不久的語公子。
除了這位有可能較量一二,旁的年輕天驕與現階段的她而言,近乎雲泥之別。
不過哪怕擁有較量的實力,以她的立場也輕易不好對那位語公子出手。
天門弟子與彼岸紅塵的弟子,在這一點的立場上,差別倒是極大。
浮生五域,並不禁止年輕一代的弟子們相互爭鬥論道,就像是很多年前,那位淵大姑娘先後揍了聖域道公子、太清宮無穹公子,菩提城的禪子梵伽……
很多長輩都不會多說什麼,更不可能藉此找她的麻煩。
小輩們的事兒,只要不出大事兒,長輩們罕有插手,打架挨揍也好,爭執辯論也罷。
那位語公子被人打了,只能說技不如人,何況煙芋芋是彼岸紅塵的小聖女,由那位音夫人教導過,胡鬧是胡鬧了些,做事卻極有分寸。
彼岸紅塵在北疆地位特殊,由那位音夫人執掌,哪怕中州與北疆不對付,但天下五大域主,都極為尊重音夫人,待彼岸紅塵很好。
煙芋芋如何與那位語公子胡鬧,也不會打出來真火。
但她作為天門小聖女,天門聖域積怨已久,卻得斟酌許多,不好輕易對敵對立場的聖皇之子出手,讓夢蓁蓁有那麼一點兒可惜,不能真正與同層次的同齡人較量。
不過梧桐宴之行,本就是她爽約了那位道公子,理虧在先,不挨打已經算是佔了便宜。
「對了,娘親到底為何會生爹爹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