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 臨時工和尚(4k)

  見此變故,那些老八門的散修哪怕劇痛纏身,臉上亦充滿了畏懼。

  作為首領的張三,見識稍多,難以置信的看著那小和尚手中的法器,隱有駭然。

  他曾經偶然聽說過,這是西域菩提城特有的系列法器之一。

  據說是那位不二佛祖的發明,喚作『左輪槍』。

  以晶金打造而成,結構遠比尋常法器精巧美觀,就是沒有太大實用價值,據說殺傷力很低。

  需要修者以強大的靈力灌入,作為『子彈』發射,會產生極其『炫酷』的效果。

  但這種法器的攻擊方式,耗靈巨大且不實用,並沒有尋常法訣甚至稍低階的靈器更好用,卻是菩提寺羅漢堂的『外門弟子』標配。

  曾有人問過那位羲和佛祖,為何創造這種無甚價值的系列法器。

  那人端坐在菩提樹下,背對眾生,只道了一句讓眾人一頭霧水的話。

  ——槍是男人的浪漫。

  大多數人無法理解這份浪漫,但總聽過這樁有趣的軼事。

  張三也聽過,所以明白。

  此刻那小和尚持著左輪槍的模樣,落在他眼裡則如地府羅剎。

  若他剛才用的不是左輪槍,而是尋常法訣亦或者尋常靈器,恐怕他那幾個屬下,此刻已經傷的起不來了。

  思襯之下,張三瞬間就想到,這小和尚的境界與實力比他高許多。

  哪怕是他也做不到如此輕鬆,就撂倒那些屬下,恐怕此刻真打起來,他們勢必會被這小和尚誅殺。

  「今日撞的什麼邪,怎麼遇見這麼個硬茬?」

  張三心中暗恨,卻極快的斂去了眼瞳中的煞意,滿是討好與謙卑,趕忙跪在了地上。

  識時務者為俊傑,之後總有翻身的機會。

  「大師,我錯了大師!」

  首先假裝認錯的態度要誠懇,這種西域和尚最是偽善,很容易誆騙。

  只消『真誠認錯』,他們大都會給惡人一個悔過的機會,美其名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果不其然,小和尚點了點頭,滿面慈悲。

  「施主知錯就好,佛語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就如同所有渡化邪祟的和尚一般,小和尚開始了他的長篇大論,偶爾磕磕絆絆像是忘詞,隨意含糊話語,糊弄了過去。

  這部分業務他不太熟練,但總歸寺考的前夜,他靠硬背堂戒長老划的重點,低分飄過了及格線。

  正在鳩摩小和尚長篇大論之際,低頭悔過的張三,眼瞳深處閃過一縷冰冷的寒芒。

  「是啊,大師說的都對,我悟了,我悟了……」

  言語未畢,他瞬間爆發全身的靈力,從袖中取出毒匕,直接刺向了小和尚的咽喉,顯然要將其一擊斃命。

  誰料毒匕掀起的靈風未起,小和尚也正好卡殼的背完了勸詞。

  然後沒有猶豫的給張三補了一槍,打的同樣是下半身,一槍極樂。

  嘭

  一聲槍響,本才出手偷襲的張三眼瞳中滿是不可置信。

  因為他看得出,這小和尚並非是反應過來了他的偷襲,才即刻動手,而是背完了詞兒的一瞬間,直接出手。

  就像是走一遍木得感情的業務流程。

  「死禿驢,老子都『悔過』了,你竟然還下狠手。」

  忍著下半身的劇痛,張三的眼瞳中是再也不遮掩的怨恨,手中的毒匕也掉落在了地上。

  對於張三意圖偷襲,小和尚似乎並不意外,但這確實不是他提前給張三一槍的理由,理由是另一個。

  「誰說你悟了,我就不能打你。」

  何況從後續事實來看,這廝根本就沒悟。

  氣氛瞬間又冷又奇怪。

  聽著這小和尚的話,無論是張三還是老八門旁的散修,都不知道該怎麼反駁,覺得遇見了個神經病。

  這話沒毛病,就是怎麼那麼欠打?

  可他們偏偏打不過。

  只是此刻,面對這樣一個修羅和尚,張三與旁的散修,眼瞳中皆是畏懼與退縮。

  他們本就不屬於任何一個宗門,為了方便攝取利益,方才湊成了一夥兒,做這種損陰德的勾當,平日里傷天害理之事也沒少做。

  但真碰見硬茬子,著實就嚇破了膽。

  還是張三的膽量大些,顫抖著身子,卻恨意滿溢的盯著法鳩摩。

  「但你終究是出家人,怎能隨意殺人,若讓寺廟知曉了,勢必會逐你出師門……」

  無奈之下,張三隻得用此法威呵這個小和尚。

  這是整個天下都知道的事情,和尚最不喜殺生,這一方面的名聲,甚至比書生更加謹慎注意,愛惜羽毛。

  小和尚收起了槍,並非是聽到了張三的話才如此,只是打完了那一槍,本就吹了吹槍口的煙,恰好收起左輪槍。

  他甚至沒有刻意去聽張三說的每一個字,就像是剛才背誦課詞一樣,在確認了這夥人的秉性與業障之後,開始機械的重複他最熟悉的業務套路。

  片刻后,他一個個走到了張三與旁的散修身後,將他們打暈。

  哪怕此刻小和尚刻意偽裝,用的身法不快,與剛才小蛇精許小愛展示的低弱水準相當,但依舊不是這些重傷的人,可以躲得過的。

  「我會通知風陵城的府衙,將你們領去,悉數處置。」

  哪怕依據律令,這些人此番的罪責也是極重,不僅動手謀殺他與許小愛二人,更意圖驚擾先輩舊址,還偏偏是不語魔尊的先輩。

  恐怕第二天,就能定罪處以極刑,何論他們顯然是慣犯,沾染了不少業障。

  聽到小和尚的嘟囔,小蛇精許小愛也走了過來,嬌俏的臉上頗有些不滿的情緒。

  「何必多此一舉?難道你們寺廟還不準誅邪?」

  許小愛反倒不覺得需要這麼麻煩,依據俗例,就地砍了就成。

  天下五域修者,遇邪祟人人得而誅之,主要是邪祟大都詭計多端,若走律令流程,未免容易生變,有可能傷害更多人。

  修者與凡人的生存方式,終究有所不同。

  哪怕是西域佛修,按理也不至於這麼迂腐,畢竟佛亦有怒目金剛時。

  小和尚苦笑了一瞬,其實他絲毫不同情這些人,也覺得多此一舉,更不是做樣子給許小愛看,實在事出有因。

  「我每天的誅邪指標上限是三十個,今天滿額了。」

  「?」

  許小愛滿是青麟的蛇尾巴都彎了起來,整個人未解之謎。

  這東西還有指標上限?

  「但你今天也沒殺人呀?」

  或者說自鴻雁城遇見這個小和尚后,他除了當時出手誅滅了一些屍妖,至今都沒殺過一個人。

  那這每天三十個的指標上限,又是從何處來?

  「以前超前指標,欠的份額。」

  小和尚法鳩摩不好意思的燦爛一笑,整個光頭都閃亮了些。

  許小愛直接裂開,這特么逗她玩呢?

  不過不同於許小愛的一臉爆炸,小和尚看似玩笑的話語,才是真實。

  這是罕有人知的事情,作為菩提城的外門弟子,能夠被特許入羅漢堂修鍊,本就是極少數特例情況。

  法鳩摩並未說過謊,至少從鴻雁城那日,與許小愛『吵架』開始,他所說的那些情報,就都是真的。

  只是如布足道那日所言,旁人與許小愛都沒有聽懂。

  浮生五域疆土遼闊,遠比世人想象中的大許多,哪怕很多煉體鏡的低階修者,若不藉助靈寶,終其一生也遠難走盡。

  疆土遼闊,自有諸域萬族,不可能皆是秉性純良之徒。

  甚至於說,惡徒何其多,哪怕是大奸大惡之徒,在極高的基數下,數量也絕不在少數。

  他們禍亂蒼生,動蕩一方,乃至諸多小宗都被隱隱壓制,甚至同流合污,讓諸多子民苦不堪言。

  就像那仙靈宗與魔蓮宗之流,總是此抑彼起,無法根治。

  往往在得知一方作惡禍亂之時,便是大禍早起,不少生靈慘遭塗炭,哪怕鎮守該地的主宗,也常常對此束手束腳。

  菩提城的羲和佛祖同樣沒有太好的辦法,但總歸想到了一個點子,能夠讓情況稍緩。

  至少更快的聽到那些受難之人的聲音,更快的派遣修者解決邪祟,盡量減少凡人的傷害。

  ——於是有了遍布天下的『有間客棧』,有了他們這些天下行走的羅漢堂『外門弟子』。

  不同於尋常的外門俗家弟子,他們這等武力極強,卻不通佛法與旁技的編外和尚,便是為此修鍊。

  ——知曉內情的人們,往往稱呼他們為『剎那修羅』亦或者『臨時工』。

  而他們這些『殺僧』的任務,往往斑駁雜亂,涉及各種變化與問題,但最終目的皆是誅殺邪祟。

  最大的問題是,邪祟也是人。

  或許那些作惡多端的邪祟並沒有作為人的資格,但對於『殺僧』而言,誅殺他們同樣是在殺人。

  殺伐征戰對於修者而言,算是常事,但未臨高境,殺多了心境總會出些變化。

  偏偏作為菩提城的陰影面,每每接到來自天下各處『有間客棧』的情報,就意味著他們要殺很多人。

  他們這些『殺僧』誅滅的邪祟,有時候數量往往會多到一種極致,甚至比玄刺樓等刺客組織,殺的人還要多。

  故此,羅漢堂便有了條令約束。

  殺僧每百年間,都會循序替換,往往不會讓其天下行走太久。

  哪怕是百年間,每誅殺邪祟之時,都會因自身的心境波動,設有大致的上限,防止自己一時間誅邪太多,變成對於生死麻木的邪佛,入了歧路。

  鳩摩小和尚在前往梧桐宴前,便連續執行了六百七十六個任務,誅邪奇多,乃至預支了之後的『指標上限』。

  然後被伏虎羅漢強行停了殺僧的身份,敕令他回歸紅塵,先記起自己還是一個『人』。

  陷入殺戮太久,小和尚已然有些情緒麻木,就像是一柄染血的鈍刀,極富煞氣與冷意。

  惘然了很久,他才想起了很多年都未曾忘記的那條小青蛇。

  ——那是他偶爾險些入邪之時,難得的溫暖錨點。

  那就來找她吧。

  整頓肅容,斂去風塵,用與中州書生學過的演技。

  ……

  ……

  對於硯山腳下所遇見的張三等人,鳩摩小和尚自然想殺。

  也就是順手的事兒,大不了他再預支半天的指標上限。

  只是他有些擔心,若是在殺太多人,勾起那時冷漠的感覺,在許小愛面前展露他才壓制不久的面貌,會真的嚇到她。

  何況伏虎羅漢的敕令,倒也不是說著玩的。

  好在以他的實力,絕對能夠壓制這些老八門的人,已然將他們重傷,等會兒在趁著許小愛不注意,暗中以真正實力廢掉他們的修為與靈脈,就萬無一失了。

  然後移交給風陵城的府丞,讓他們公示誅殺這些邪徒,以儆效尤,威懾旁的歹人,雖麻煩些,但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

  一旁的許小愛正氣呼呼的叉著腰,狠狠用腳踹著,剛才用武器划傷她的那些老八門散修出氣。

  一腳比一腳狠,但都錯開了頭。

  主要是她還沒殺過人,不習慣殺,也不想殺。

  但對於這種邪祟,她還是很樂意看他們死的,可惜這個小和尚似乎也怕殺人。

  「看起來挺有氣勢的,怎麼連個邪修都不敢殺。」

  許小愛輕輕哼了一聲,像是不滿,但其實也沒有不滿。

  她倒是不怎麼討厭有實力但溫柔的人。

  「那就移交府丞吧。」許小愛也不反對。

  當然,她又狠狠的踹了那些人幾腳,方才感覺心情好了許多。

  轉瞬,她扭頭看向了鳩摩小和尚,眼眸中滿是燦爛的顏色,布滿美麗青麟的尾巴也像是小狗一般搖晃起來。

  「對了,你剛才用的靈器是什麼?怎麼那麼強啊。」

  她倒是沒聽說過菩提城的『槍』,只以為是這小和尚厲害的護身法器。

  畢竟看他這些時日展現出來的身手,似乎比她也強不了多少。

  看著許小愛期待的模樣,鳩摩小和尚又取出了左輪槍,遞給了許小愛。

  許小愛舉起左輪槍,緩緩注入靈力,對著空曠的地方開了一槍,像是剛才鳩摩小和尚一般使用,奇怪的是並沒什麼威力。

  「咦?」

  只聽一聲清響,一道極弱的靈力打出,只有她施展法訣之時的七分實力,怎麼攻勢不增反減?

  見此,許小愛稚嫩的臉頰上,滿是不悅的情緒,一如旅途之中,將這種不滿發泄到了鳩摩小和尚身上。

  啪噠啪噠

  她非常乾脆的用肉肉的蛇尾巴,掃打鳩摩小和尚的屁股,眼神兇巴巴的,卻總是自己的耳朵先紅。

  「可能是壞了吧。」

  鳩摩小和尚燦爛的笑著,收回了左輪槍,同時『抱怨』了兩句宗門的靈器質量越來越差。

  這才讓許小愛覺得心情稍霽,哼唧哼唧的收回了尾巴。

  恰在此時,遠處來了三名女子,其中一人還是不久前認識的,只是那時她戴著白色小豬的面具。

  許小愛招了招手,頗有些高興。

  旅途中遇見了故識,哪怕只曾萍水相逢,也很讓人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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