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 您這是搞事情呀(5k)
有人來天門提親,提親對象還是那位小聖女,自然便成了這幾日的頭等大事。
奇怪的是,不語魔尊卻下了一道很奇怪的命令,暫時不許宣告世人,被提親的是夢蓁蓁,只當是天門身份頗高的一位貴女。
祖魂殿內的諸將略有不解,哪怕是聖域弟子來提親,籌備階段又何須掩蓋小聖女的身份?
不少人稍作思考,大概懂了。
多半是不語魔尊擔心勞民傷財,不願意大興奢靡,若是宣告了整個風起城真相,恐怕不日北疆的諸多魔宗,都會前來朝賀。
只是定親,不是成婚,還不至於如此勞民傷財。
一時間,祖魂殿內的眾多弟子與宿老們紛紛感慨,不語魔尊雖然性子清冷,但內心著實極好。
「就是委屈了小聖女。」
「是啊,咱們北疆也不缺這點錢。」
「上行下效,魔尊陛下的考量遠矚,又豈是我等能夠猜透。」
不過次日,整個天門就開始忙碌了起來,為天門內『某個貴女』被提親開始準備,在儘可能的範圍內紅火盛大。
別處亦如此,無論是風起城的子民,亦或者旁的聞訊知曉的北疆魔宗,也都知曉天門有位貴女要定親了,而且是與聖域弟子。
眾人興緻都很高,頗為關注,有些好奇這是不是那位不語魔尊,所釋放的一種信號,預示著中州與北疆兩域的關係破冰了?
不少人想借觀禮之名,前往探聽一二,只是不知定親雙方的身份,籌禮之上,耽誤了不少時間。
雲水閣中,盛夏的紅荷依舊,偶有風起,花瓣點入池水,盪起波波漣漪。
夢蓁蓁也有些慶幸,幸好母親沒有直接宣告,給『天門小聖女』籌備定親禮,否則那木頭書生來了之後,提前猜到真相,豈不是會埋怨她。
「最後的機會了,趕緊跟他坦白。」
——攤牌了,我就是天門小聖女?
不行不行,這種方式不太行,還要在婉轉些,溫柔些,用那種讓木頭書生哪怕知道真相,都不會厭惡她的話術。
「木頭哥哥~」
「噫。」
正在夢蓁蓁坐在涼亭中,思索並且練習即將要面對的問題的解決方案之時,同樣住在雲水閣的煙芋芋漫步走來。
端著一碗翡翠甜水糰子,還提了一壺荷酒,一襲嫩黃色柔裙像是逢風的迎春花,嬌艷可愛,翩然靈動。
她恰好聽到夢蓁蓁的輕聲嘟囔,促狹的『噫』了一聲。
「怎麼連面都還沒再見,就想著叫情哥哥了?」
煙芋芋坐在夢蓁蓁對面,開始飲著酒,吃著翡翠甜水糰子,顯然是剛忙完回來,正在享受人生。
夢蓁蓁猝然被驚了一下,見是煙芋芋,才白了她一眼。
「沒什麼。」她這麼說,卻又猶豫片刻,繼續道。
「就是忘了告訴他那件事兒。」
「哪件?」
「我是天門聖女。」
煙芋芋怔了怔,愕然無語。
她在鴻雁城之時,自然聽過夢蓁蓁講述,那木頭書生傾慕天門小聖女,卻最終選擇了夢蓁蓁的新鮮事。
——話本子都不敢這麼寫。
但她沒想到的是,夢蓁蓁至今都沒有解釋嗎?
「我知道你想拖延一二,但你怎敢拖到定親之前?」
煙芋芋還以為,在兩人分別之後的這段時間,夢蓁蓁應該與那傳說中的木頭書生攤牌了才對。
「姐妹,狠還是你狠。」
夢蓁蓁忍著煙芋芋的吐槽,一把奪過了她手中的荷酒,狠狠飲了一口。
「有空不幫忙想個辦法,還內涵我。」
這確實是個問題。
煙芋芋微微偏著頭,雖然她不喜歡男人,但也不想夢蓁蓁的親事兒告吹。
若是準備的聲勢這般浩大,結果最後卻將准未婚夫嚇跑,夢蓁蓁就算是丟人丟到家了。
「你不妨哄哄他?」
「所以你以為我剛才在練什麼?」夢蓁蓁鬱悶的托著腮,稚嫩的臉頰滿是無奈。
「 現在的問題不是哄不哄,而是怎麼哄。」
書上都說,女子哄男子很是簡單,酥酥的叫聲情哥哥就能讓對方麻到骨子裡。
她怎麼就這麼不信呢?
「那你親他一下?」
煙芋芋很認真的給出了她的學識範圍內的建議。
畢竟她除了育孤堂里那些小男孩,還真沒哄過成年男子,何況前者是憐愛與責任,那些經驗套用在這個問題上,完全就不能作數。
沉思之下,煙芋芋給出的建議,依舊是從鈴草娘子的話本子中,習得的寶貴經驗。
「據說情人之間,沒有一個吻不能解決的問題,如果真有,那就換下面吻。」
「……」
夢蓁蓁越來越好奇,那位鈴草娘子是誰,後台可真硬,至今都沒被人打死,算是個小奇迹。
「我們兩人無名無分,焉能如此唐突,說不得會讓他覺得我太……太放浪……」
這條建議自然不能採納。
至少當著煙芋芋的面,言語上要表達一下拒絕的意思。
煙芋芋看著夢蓁蓁微紅的耳垂,噓了她一聲,也沒在搪塞,如何猜不出她只是表面正經。
真是正經死板的姑娘,誰會和她做閨蜜啊。
當然,那位明家三姑娘肯定不算,那位純潔的就像是十萬雪山的雪蓮,未沾過世間污穢,乾淨而透亮,是她心中最聖潔的一束光華。
正在煙芋芋準備在與夢蓁蓁多聊兩句時,夢蓁蓁似乎也下定了什麼決心,準備離開。
「對了,還有一件事兒。」
離開之際,夢蓁蓁向著煙芋芋擺手,笑語嫣然的模樣顯然是有件麻煩事兒拜託她。
「我現在還能去見那木頭書生一面,囑咐他些事情,在與他說些話,但定親當日可見不著他,倒時你幫著顧看一二,別讓旁的天門弟子磋磨他。」
「行了行了,還沒嫁出去,胳膊肘就開始往外拐了。」
對此,煙芋芋倒也知曉。
雖然除了當日祖魂殿與另外少數人,哪怕天門諸多內門弟子都不知道,此次被提親的正是他們的小聖女。
但『天門貴女』與『聖域弟子』的名號,就足以引動極大的波瀾,讓不少天門弟子暗中排斥。
恰巧若有人來天門提親,勢必會有『斬九禮』的殺威陣,算是對未來姑爺的一種試煉與認可。
若天門弟子想要趁機為難提親之人,還真就是名正言順,很可能弄得准姑爺頗為狼狽。
除非是她這一級數的大宗嫡系傳承者,否則一般人若被趁機為難,還真會下不來台。
往昔不太可能會有這種事兒,但這次聖域弟子來天門提親,確實不好說。
「大不了到時候,我幫你顧看一二,放放水讓他安全過關。」
作為夢蓁蓁的閨蜜與年輕一輩中數一數二的天驕,到時候的『斬九禮』,多半是由她操持。
聽到煙芋芋應承,夢蓁蓁才遠遠揮了揮手,眼眸中的笑意更甚。
「那我出去與那木頭書生碰頭啦。」
算算時間,今日便是她與他約定在風起城碰面的日子。
……
……
見著夢蓁蓁離去的背影,煙芋芋也是頗為欣然。
談戀愛果然是讓人羨慕的事情。
她與明三姑娘還任重道遠呢,什麼時候才能像是這丫頭與那木頭書生一樣修成正果呢?
「等等,真有人叫『木頭』嗎?」
煙芋芋忽然反應過來,似乎覺得有什麼不對。
世間的名字千奇百怪,沒什麼定數,但中州那幫子書生想來擅長舞文弄墨,怎會取這樣一個……樸素的名字?
正在她輕輕嘟囔疑惑時,又有人走來雲水閣,是夢不語。
她見著極遠處的層雲中,女兒急不可耐離去的模樣,也是啞然一笑。
不過這個女婿的人選她挺滿意,沒什麼不放心的。
——除了書生一脈相承的臭毛病,挺讓人糟心。
「到時候『斬九禮』確實歸你管,我們長輩不會插手,但你得認真一些,莫要放水。」
遠遠聽到了兩位小姑娘的話,夢不語否了剛才夢蓁蓁對煙芋芋的請求。
作為天門之主,她的要求是最優先順序。
見到夢不語走來,煙芋芋怔了怔,默默感慨自家小閨蜜命不好。
想給夫婿放水,結果她娘不願意。
行了見禮之後,煙芋芋略有些猶豫。
「好歹是您未來女婿,總得給人家留些面子。」
雖然煙芋芋倒是不在意那木頭書生的面子如何,但這畢竟關係到夢蓁蓁以後與那人相處的幸福。
若是定親宴的『斬九禮』折了臉面,他說不得會埋怨夢蓁蓁,於兩人感情難免有礙。
「沒什麼必要,按照這個標準來就行。」
夢不語淺淺笑了笑,似是擔心煙芋芋壓低標準,順手遞給了她一張摺子。
上面是『斬九禮』的流程,由她親自敲定的。
煙芋芋神情略有微妙,接過摺子一看,眉頭漸皺,最後眼眸中透著些難以置信。
「您是不是根本就不願意蓁蓁嫁給聖域弟子?」
按照這張摺子上的標準與流程,恐怕她都闖不過去,換而言之根本就不是『斬九禮』,比誠心刁難都算過分。
「這是準備把那木頭書生往死里整呀?」
恐怕整個中州,現階段的年輕一輩,有機會闖過去這標準,且能以自身魅力折服旁人的,也唯有那位天生聖人命的道公子。
水平稍次些的,恐怕都過不了關,簡直自閉難度。
如她一般的巨擘大宗嫡系傳承者,多半也會折在中途,根本闖不完這九禮的標準,何談入門提親?
夢不語笑了笑,沒有解釋。
煙芋芋心中泛著嘀咕,默默收起了摺子。
又不是所有人都是那位道公子,您這挑女婿的標準未免高的離譜了。
大不了到時候看情況,拼著挨夢姨一頓罵,也總不好讓夢蓁蓁難做人。
……
……
夢不語吩咐了這件事兒,靜靜的坐在了亭子里,又囑咐了煙芋芋幾件小事兒。
煙芋芋也順便請了個假,過兩日主持完夢蓁蓁的迎親宴,她想先回彼岸紅塵待一段日子。
夢不語點頭應允,同時問起煙芋芋,梧桐宴之行可遇見了趣事兒。
煙芋芋臻默片刻,才勉強點了點頭。
這次梧桐宴都成鴻雁城的最後一次了,當然有意思的很,無論是跌宕起伏的變故,亦或者是她與那位明三姑娘的進展。
前者沒必要說,後者不能提。
思來想去,煙芋芋倒是想到了一件趣事,這次認識的那個一個妙人。
「我覺得那位聖域的語公子挺有意思,我還順手揍了他兩頓。」
煙芋芋明晃晃的搖著拳頭,稚嫩的臉頰浮現出可愛的笑意。
夢不語想到這一幕,也覺得有趣,接過她遞來的荷酒,悠悠飲著。
「聽你這語氣,他應該是沒還手?」
「所以我覺得他有意思呀。」
煙芋芋雖然討厭男子,但對那位語公子的觀感難得不錯。
事實上,第一次揍語公子的時候,她就相當清楚,若是那位語公子真的與她計較,她未必能討得了什麼好處。
無關實力境界,對方畢竟是聖域聖子,保命之物與護身法器,比她只多不少。
何況第二次,她揍人就有些不講理,甚至已經做好了被對方反揍一頓不還手的打算,沒想到那小子還不打女人。
「一看蜜罐子里長大的小子,他爹娘一定很疼他。」
哪怕相處不長,以煙芋芋的眼力與經驗,也很容易能判斷出來。
那位語公子的眼睛乾淨而明亮,雖然性子跳脫搞怪,但能養出這種好性情,勢必被父母保護的很好,未曾見過世間真正的污穢。
這不是促狹,而是真正的讚歎。
因為就連煙芋芋都有些羨慕,如那位語公子的順風順水,瀟洒隨意,備受長輩寵愛教養的人生,恐怕是天下罕有。
煙芋芋至今也就見過兩個,那位語公子與夢蓁蓁。
這大抵也是她最開始與夢蓁蓁交朋友的理由,因為羨慕與好奇,所以想接近,沾沾福氣。
這兩人恐怕至今都沒有意識到,他們擁有著多麼令人羨慕的圓滿人生。
「其實也有很多人疼你。」
夢不語聽出了煙芋芋的委屈,輕輕將她攬在了懷裡,悠悠拍著後背,任由煙芋芋伏在她腿上,像是只依偎在母貓懷裡的奶貓。
「我知道夢姨和煙姨也心疼我,但終究是不一樣的。」
對此,夢不語無法反駁,因為這是事實。
沒有任何旁人能夠代替父母的疼愛,哪怕在如何親近與愛護,總歸是不一樣的。
悠悠拍了拍煙芋芋的後背。
夢不語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兒。
「既然你覺得那位語公子不錯,有沒有興趣嫁給他為妻?」夢不語稍覺有趣。
總歸煙芋芋也是她看大的孩子,比旁家放心多了。
自家兒子那受氣包的性子,也不可能在傷了這丫頭的心。
誰料這話說完,煙芋芋睜大了眼睛,眼眸中滿是排斥的委屈。
「您可饒了我吧,別瞎保媒,我討厭男人的。」
煙芋芋急忙回絕著,雖然她與明三之間的關係是秘密,但她討厭男人,就像是彼岸紅塵的小紫雨怨恨男人一樣,都不是秘密。
整個彼岸紅塵,她們兩個算是懟男急先鋒。
唯一的區別是,煙芋芋很少要人命,而那位紫雨姑娘的花園之下,埋了許多奇怪的花肥。
「而且我瞧著,那位語公子對淵大姑娘挺有興趣,似乎是在追她,我可不想摻和一腳。」
聽到煙芋芋前一句回答,夢不語略有可惜,聽到后一句,則是沉默了一會兒。
「這混小子眼光還真高。」
北疆唯一一個她沒法保媒的姑娘,也絕對是北疆萬年來最難追的一個姑娘,夢不語都覺得自家兒子挺玄。
般配不般配姑且不論,以那位幽家小姑娘的性子,都不像是個能談戀愛的主兒。
至少在她看來,話術與偽裝最完美的書生,也絕對哄不住那位幽家小姑娘。
「誰說不是呢。」煙芋芋附和了一句,轉而看著夢不語的神情。
「話說您聽見語公子倒霉,怎麼這麼幸災樂禍呀?」
煙芋芋平常也不覺得她崇敬的夢姨,會是對小輩這麼促狹的人呀?
難不成是被那位帝鴻聖皇欺負狠了,自覺永無翻身之日,終於拉下臉面坑小輩了?
不至於吧?
夢不語淺笑:「只是覺得有點兒意思。」
「嗨,您要是覺得看那位語公子倒霉有意思,我給您提一個保媒的對象,保證若是他娶了她,回頭氣的連他媽都不認他。」
「就是小紫雨。」
「可惜宗門來信,她與紫執宗一同叛逃了,否則絕對是個好人選。」
煙芋芋提起彼岸紅塵同輩中,修為僅次於她的紫雨,神情都敞開了兩分。
「常言道女子是水做的,男子是泥做的,那鬼娘們就是水泥做的,整個人都婊里婊氣,亂七八糟的,絕對是語公子這種人的天生剋星。」
「您回頭殺了紫執宗后,記得留那鬼丫頭一條命,到時候咱們把她嫁到聖域去,說不得能禍禍聖域三輩人。」
聽到這促狹的話,夢不語輕輕敲了敲煙芋芋的頭,示意她不要瞎說。
「你們兩個只是命不太好,何苦糊弄自己這多年。」
她雖然不喜紫千紅,但對小紫雨這樣的後輩倒是無甚偏見。
只是那丫頭的性子,確實比煙芋芋還一言難盡,若是真嫁給自家兒子,他確實壓不住。
……
……
風起城,緣起客棧
這是當日分別之時,夢蓁蓁告知那木頭書生的約定之地。
她戴著類似那日的小白豬面具,靜靜等著他。
不久后,那名天青色布裳的書生,戴上了與夢蓁蓁最初相遇的,頗為欠打的滑稽笑臉面具,駕著馬車,緩緩地走來。
一眼對視,便是懷念與喜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