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5 沒有人比他更懂帝鴻聖皇(4k)
少年人往往是最討人喜歡的。
年輕、肆意、明媚朝陽,滿是青春的活力。
但當討厭起來時,也是真的煩人,比如現在的黎明,夢不語就頗有微詞,覺得這少年心思太重。
趕走算了。
凡塵靜默的笑著,一如既往的看著熱鬧,覺得倒也有趣。
不過面對妻子的意見,他也不會反駁,何況這少年蹭了這久的馬車,快要到了斐元城,也該下車了。
「你要去往何處?」
這便是要分別的意思。
無論這少年要回劍冢,還是踏上前往太清宮的路,亦或者先去別處做個準備,都是要分道揚鑣了。
凡塵回過頭,看著車廂頂上依舊在躺著的那個少年,覺得他這模樣倒是愜意。
黎明微微眯著眼,看著天上的太陽,嘴裡叼著不知哪裡飛來的枯草,頗有種山野少年的肆意。
他頓了頓,故作深沉。
「自然是要到去處去。」
言語間,頗有不盡之意,是戲本子里很常見的玄語。
凡塵卻覺得有些欠打。
「說人話。」
黎明聽到此人的教訓,覺得無趣,隨意將口中的枯草吐在了路邊,任由隨風而揚。
「我要去斐元城。」他回答。
經過短暫的閑聊,黎明顯然也明白了,這對顏值高到沒邊兒的夫妻,顯然不是凡人貴胄,多半也是修行者,否則不可能知曉修界那多情報。
說不得他們應當是,哪方名門大宗的內門弟子,想來實力也有一些。
那麼他之前兀自出手,倒不算是救了他們,好在總歸不是壞事,也算是相識一場。
於是他告知了兩人,自己的目的地,這同樣是他蹭馬車的理由,正好順路,無論這對夫妻是途徑斐元城,還是要去斐元城,他都能借個風。
至於不選擇御劍,倒有一小部分原因,是出於三年來御劍太久,已經很久沒有坐過馬車的緣故。
「斐元城?」凡塵意外的看了這少年一眼。
當然不是好奇斐元城在哪裡,因為那就是他與夢不語接下來要去的地方,離蘆酒鎮不算遠,只隔了幾道小山脈。
「正是。」
黎明一個鯉魚打挺,悠悠坐起,清澈的眼瞳中,頗有些少年人的意氣風發,還有些憧憬俠義的神彩。
「前不久我接近此地時,聽旅人有言,斐元城可能出了邪祟妖魔,在暗中害人,恰逢我歸返順路,便決定稍微停留斐元城數日,來一場斬妖除魔、行俠仗義之舉!」
他悠悠擺了個造型,將那柄『玄夜重劍』握在了手中,足足有他半個身子大小,無鋒無刃,比起劍來更像是個黑尺,但實則意外的鋒利。
——天下十大名劍之一,重劍『玄夜』。
此劍的排位,雖然在明風鈴的『無垢』與『絕心』之下,但無論材質還是異法,都玄奧無比。
最重要的是,能夠躋身天下十大名劍之列的仙靈法器,都是各有神異,有時候排位早就不代表全部,實際戰力還是因執掌者而產生差異。
雖然在凡塵看來,這些仙靈法器,都是小孩子玩兒的東西。
畢竟只有年輕一輩的天驕們,才需要依靠仙靈法器堆砌戰力,護佑自身,等到境界愈高,能夠匹配的仙靈法器便愈少。
對於很多一方巨擘的執掌者而言,除卻護宗大陣級別的神詭陣法,諸多仙靈法器,已經沒有了太大存在意義。
臻至到了至強境界,除了鎮域聖物這等級別以外,世間的仙靈法器與靈藥聖物,則大都無用武之地。
——所以他們打架,幾乎用手。
哪怕是作為劍修的仙君無夜,雖然看似用劍,實則只是覺得手裡沒點兒東西不得勁,所以他自己煉化了一道木枝,木劍上插了一根枯草。
若他願意,自然也可以用手,以蒼穹大地、日月星辰為劍,那才是戰力最為巔峰的狀態。
饒是凡塵,也只見過一次。
自然還是他們三人,真正傾盡全力,底牌盡出,在無量虛海殺死重傷的太玄冥帝的爻天之戰。
……
……
「你的劍不錯,但修行莫要太依靠劍,終究還是自己的事情。」
凡塵雖然不懂劍,但好歹與無夜是故識。
很多年前,兩人也曾聚酒閑聊,除了吹牛與找茬,偶爾也會提一些修行方面的見解。
這是無夜曾經告知他的經驗,若是聖域弟子有劍修,可以言傳一二。
誰料聽到凡塵這話,黎明可就不高興了,彆扭的看了他一眼。
「你又不懂劍,怎能亂指點人。」他回懟道。
「你可知無夜陛下,曾經初任仙君之時,為表冰釋前嫌,不與我劍冢曾經算計過他計較,在我劍冢教過一課?」
雖然那時,黎明還遠遠沒有出生,但當時無夜傳道的每一字真言,都被劍冢保留了下來,奉為珍寶。
哪怕是作為當世劍道大宗師的他的祖父,劍冢掌門黎井人,當年對無夜陛下的見解,也是頗有感慨,因此悟到了不少。
「無夜陛下曾經說過,劍修劍修,有劍才有修,修行絕對不僅僅是自己的事情,還要顧及本命道劍,只有劍隨人起,方才是圓康大道。」
聽到兩人此言,夢不語雖依舊不喜那少年,卻也隨了句話。
「我記得永夜齋傳世的《劍語》之中,記載的與你們所言皆不同,是另一種觀點。」
天門自然也有不少魔修弟子,同樣修劍,夢不語曾經便遣人從永夜齋,討過一些關於劍道的修行典籍,供給天門的劍修弟子們觀摩感悟。
既然是從永夜齋傳出的劍道典籍,自然便是那位道涯仙君撰寫的功法,廣為流傳世間,用來福澤世間劍修後輩。
天色漸藍,蔥木后拂。
馬車車輪滾在地面的聲音哐當作響,不知為何,氣氛略有尷尬。
「我與您夫人關於劍道的見解,都是源自無夜陛下,您呢?」黎明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一樣。」凡塵沉默片刻,回應道。
黎明只當凡塵是從書上看得,亦或者參悟過記載仙君無夜指點劍修道法的手札副本。
畢竟這種東西,在各大巨擘宗門都很常見,哪家都或多或少,有喜愛修劍的弟子,自然便會存一些無夜陛下關於劍道的見解與感悟。
但同一個人,三種截然不同的見解看法……未免太多了?
「咳咳,不愧是無夜陛下。」黎明吹捧道。
「陛下之劍道,遠非我等能夠參悟,其中或許蘊著大玄機……」
夢不語聽的略有尷尬,但想著那位仙君的身份,也不好駁斥:「同一個人在不同階段,對同一件事情的看法或有偏差,倒也算是正常。」
功法的感悟與經驗,大致同樣可以由此解釋。
唯有凡塵微怔片刻,隱約猜出了真相。
——那人還真是想到哪兒扯到哪兒,說不得次日換家宗門傳道,就忘了前一日在別家胡咧咧什麼了。
……
……
不多時,臨近斐元城,終於要分道揚鑣。
夢不語心情好了許多,凡塵則是有些遺憾,黎明看著兩人,略有不解。
「二位不也是要去斐元城的嗎?」
既然如此,若能在順路捎他進城,該有多好?
主要是躺在馬車的車棚頂上太舒服,倒下身子搖搖晃晃著,就根本不想起來了,能多躺一刻,就多舒坦一刻。
一直躺著,一直舒坦。
「確實如此,但咱們目的或許不同。」凡塵笑道,既然如此,便不能同道。
聞之,反倒是黎明略有好奇。
他既然已經知曉,這兩人亦是修行者,剛才便下意識的以為,這兩人也是察覺到斐元城有什麼不對勁,要去探查一番。
既然如此,雙方結伴,哪怕那邪祟頗為強大,也能有個照應。
雖然在黎明看來,憑藉他自己的實力,便是斐元城內真有邪祟,對付起來也是綽綽有餘。
畢竟他而今,已經是道修五階的元嬰境界,還是浮生五域諸多天驕,終其一生,也永遠觸及的二蓮元嬰,更有玄夜重劍護身,實力非同凡響。
哪怕邪祟有些鬼蜮手段,他也能一力破之,但這夫妻二人卻是未必。
或許同樣作為巨擘宗門的弟子,他們見識頗有不凡,但黎明根本不覺得,這兩人能有多強。
大概,他讓這二人一手一劍,都足以輕鬆戰勝。
「那兩位前往斐元城,是要作何?」
言語間,黎明也不在猶豫,直接起身打挺,跳下了馬車,順嘴詢問道,實則要提醒二人,前往小心。
畢竟若斐元城真有邪祟,可不比凡人山賊,要遠遠危險太多。
這對實力稀鬆的夫妻若是遇見,恐怕凶多吉少,還是多注意些,遠離危險較好。
聽到這少年的關心,夢不語心情稍霽。
卻也因此,想到了之前在蘆酒鎮,遇見的那隻豺鼬,好似是這座城的掌事夫人,喚作青黛。
尤其讓夢不語印象深刻的是,那人竟敢垂涎她的夫君。
故此,還未等凡塵回答,夢不語便悠悠道。
「陪我夫君來找一個女人。」
聽聞此言,黎明怔了怔,倒還不覺如何,又順便問道。
「是陳先生的凡間親朋?亦或者同門故識……」
「是他的傾慕者,想代替我做他新妻。」夢不語繼續道。
聽到這話,黎明瞬間震驚了。
「大丈夫當如是!」
他睜大眼睛,震撼的看著凡塵,眼瞳中滿是看向吾輩楷模的憧憬。
若非氣氛不對,他甚至想向凡塵求教,這位『陳先生』是如何吃著碗里的,還勾搭著鍋里的?
何況他妻子如此美麗,看起來卻對他在外勾搭,好似也沒有絲毫不滿……
一瞬間,黎明的腦海中彈出一個曾經風靡西域的詞。
——人生贏家。
「您這行風,簡直頗有我東土無夜仙君,乃至西域那位不二佛祖之范……男人的楷模!」
雖然黎明看不上這位『陳先生』的修為實力,但對於他如此御妻有道,還是深為敬佩。
凡塵略頓,雖然有很多想說道的,但最介意的還是一點。
「為何那位中州的帝鴻聖皇,就沒有被你視為楷模?」
直擊靈魂的問題。
黎明則是眉梢輕揚,不明白這位陳先生,為何要問如此沒意義的問題。
「呵,就他?」
黎明言語間,氣勢頗有心虛,但左右看了看,除了這對旅者夫妻,暫無旁人,倒也不擔心外傳,那位遠在中州的凡塵陛下,更永遠不可能知曉。
「根本就不懂得做男人的樂趣。」
越說,黎明便愈起勁,甚至頗有些眉飛色舞的意味。
畢竟少年人就愛指點江山,評論著那些傳說中的大人物的不足,彷彿自己就和他們站在了同樣的高度,甚至更勝一籌。
聽懂了這少年的言下之意,凡塵也很無奈。
他也是從少年過來的,當然知道每一個正常的少年,都曾經做過布種天下的美夢。
但是年齡愈大,便愈會發現,尋得一個共伴一生的人,是多難得且幸運的事情。
一輩子太短,愛一個人還愛不過來。
於是凡塵思襯片刻,寥寥數言,糾正了這少年略有些歪的想法,同時辯駁道。
「況且只愛過一個人,也是有好處的。」凡塵略頓。
「至少傳說中那位帝鴻聖皇,從來沒有被妻子揍過。」
而另外那兩位,則是不然。
明大仙子很多年前,在與無夜年少初遇時,便動手揍過他,揍得他連劍都找不著,那段傳說人盡皆知。
至於佛祖羲和,同樣被他所愛慕的那條白龍揍過。
那條白龍還活著的時候,據說對羲和就是三天一小揍,五天一大揍,偶爾還帶著師妹弄雙打。
比起他們,凡塵覺得自己的待遇要好太多。
夢不語除了偶爾給他個白眼,幾乎連一句苛責的話,都沒有過。
誰料聽到這話,黎明悠悠不屑道。
「我懂帝鴻聖皇,還是你懂帝鴻聖皇?」
黎明覺得,自己作為修行的前輩,見識自然更加非凡,遠比這位陳先生的見解精準許多。
那麼對於那位帝鴻聖皇的推論,他的見解應當更為合理。
雖然以天下而論,他對那位凡塵陛下的了解,根本排不上號,但在他們三人中間,沒有人比他更懂帝鴻聖皇。
「你想想看,那位凡塵陛下娶的可是一個凡人妻子?他那位妻子,在他面前該有多卑微?」
「整日里伏低做小,還會成天擔心自己配不上凡塵陛下,恐怕連一句重話都自卑的不敢大聲說。」
「這種女人娶回家有什麼意思?凡塵陛下想來只是為了讓她生個孩子,便棄之無用,這兩人成親簡直……」
不知為何,黎明言語未盡,卻發現陳先生與他的妻子,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些奇異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