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護佑(4k)

  修者最重要的是實力,但很多經驗老道的修者,同樣清楚一件事情。

  ——背景與家世,也是實力的一種。

  這亦是他們數十家東土道宗聯手,圍殺一個玉茶堂的小姑娘,至今都沒有成功的原因。

  因為那位姓姜的小姑娘,有無穹公子護著,而他們想要從無穹公子手裡奪人,本就很難,更難的是不能害到無穹的性命,想從他手中奪人,簡直難上加難。

  此刻,因這小和尚與小蛇妖的搗亂,他們分出了一小部分人,被誤導至此,導致大部隊都追丟了無穹公子與那邪靈鬼女。

  顯然,若非不能拿這兩人出氣,亦或者擒住他們后,無法獲得有用的情報繼續追捕,便吃了大虧。

  但在此之前,玉筆先生還是多問了一句。

  他的年歲長刀神教的厲豪許多,自然顧慮的更多,擔心這兩個肆無忌憚的小輩,同樣如無穹公子那般,有著不好得罪的背景。

  事實上,這種概率不小。

  玉筆先生在之前追這兩人時,便覺得這小和尚的身法快得離譜,絲毫不像是尋常小佛宗的佛修,說不得是西域哪方大佛宗的嫡傳。

  「閣下多慮了。」法鳩摩靜靜回答。

  「菩提寺羅漢堂坐下,外門弟子法鳩摩。」

  聞之,將兩人包圍的眾人微怔,開始竊竊私語。

  自然是在交流情報。

  玉筆先生與厲豪同樣沉默了片刻,對視了一眼,從對方眼中探查不到什麼有用的訊息。

  菩提寺的弟子,自然身份非凡。

  那畢竟是西域主宗,是那位不二佛祖的道場,是世間最不好得罪的勢力之一。

  問題是,這小和尚並非是佛祖弟子,甚至不是菩提寺尊者的弟子,那麼實際上,便沒有太多深厚背景。

  「外門弟子?」

  厲豪,冷嗤一笑,眼瞳中頗有輕蔑。

  只要不是尊者羅漢之類的真傳弟子,哪怕是菩提寺的內門弟子,他們都不害怕得罪。

  自然不是因為東土離西域頗遠,而是他們心中清楚,那位羲和佛祖應該同樣遇到了麻煩,就像是而今騰不出手來尋無穹公子的無夜陛下。

  至於事後算賬,也得有這個機會。

  否則若非如此,他們又怎敢這般明目張胆,放諸往年,那位無穹公子一句話,他們便不敢在追。

  「今日便算是你運氣不好,遇見了我們,我就替你師長好生管教於你。」

  往昔時分,但凡沾了主宗身份的弟子,哪怕是外門,厲豪也不會隨意得罪。

  但而今情況特殊,身後有人撐腰,他倒也不甚在意得罪一個菩提寺羅漢堂的外門弟子。

  一旁的玉筆先生同樣鬆了口氣,只是眉眼間頗有不解。

  這小和尚的身法極為精湛,甚至能夠在他的追襲下,逃竄這久時間,說是菩提寺哪位尊者的真傳弟子都不為過,為何只是外門弟子?

  法鳩摩小和尚沒有與任何人解釋。

  就像是布足道曾經與夢蓁蓁說過的,這小和尚說的都是真話,只是很多人不曉得實情,所以無法理解他的話。

  ——菩提城的『殺僧臨時工』不僅沒有師長,而且都是外門弟子。

  自然是因為『殺僧』最易惹麻煩,出了事兒容易被追責,所以將他們分歸到外門弟子且不正式拜尊者為師,是為了方便『掃尾』。

  換而言之,法鳩摩這類弟子,並非是因為天賦與實力不夠,亦或者佛法不精深方才不得成為真傳,而是因為他們只能成為菩提寺最為特殊的『外門弟子』。

  但這種事情,他自然不會告訴這些人。

  ——或許說出實情,能讓這些人忌憚,以至於不敢殺他,但沒必要。

  行走天下,法鳩摩便從未借過菩提城的勢,也不願那般。

  就如同很多年前,被剃度歸佛之時,法鳩摩也從來不覺得自己是菩提寺的弟子,只是在還債報恩。

  或者說,努力償還一道欠了很多賬款的債。

  這是他欠菩提寺與這個天下的債,所以需要借著『殺僧』的身份慢慢還。

  但這絕對不意味著,他在菩提寺不受重視,也不意味著菩提寺真的將他當成了一個普通的外門弟子。

  「她與我不同。」

  法鳩摩沒在意厲豪眼瞳中的狠厲,也清楚那玉筆先生還算冷靜,於是繼續說道。

  「來自南陵幽憐谷,是幽憐谷的貴女,你們最好掂量著點兒。」

  法鳩摩自己不願借菩提寺的勢,但這不意味著他要將許小愛拖入險境。

  畢竟就算他在自信,也不覺得自己能越兩境,戰勝玉筆先生或厲豪,何況這兩人都是一方宗門的道修強者,還聯了手。

  最要命的是,周圍有十數宗的人圍追而來,保守估計都有五十餘位修者,法鳩摩根本不覺得他有任何機會翻盤。

  畢竟而今的他,還遠沒有那些『殺僧』中的師兄一樣強橫無比,無法像他們一般縱橫天下五域,依著『有間客棧』的情報諸盡世間大邪。

  故此,法鳩摩刻意點了點許小愛的背景。

  至少這些人擒住他們后,不至於太敢對許小愛如何。

  果不其然,聽到幽憐谷,哪怕是厲豪都沉默了片刻,頗有些憂慮的看向玉筆先生。

  玉筆先生深深看了法鳩摩小和尚一眼,知道了他的意圖,但卻無可奈何。

  幽憐谷同樣是一方巨擘,最重要的是那位幽憐谷老祖很強,也很記仇。

  事實上,南嶺的諸多妖府都很記仇,而且遠比旁四域尋常宗門要強,彷彿在修行一途,妖天生具有優勢。

  尋常修者,都並不太願意得罪南嶺的妖修。

  「小友真的不肯配合?」

  玉筆先生最後問了一句。

  事實上,他們也未嘗沒有考慮過,法鳩摩小和尚所說的是真的,他們確實只是一時興起,行了所謂俠義之事,壞了他們的事。

  實則真的不知道那位無穹公子之後的行蹤,便是捉了他們也沒意義。

  但這也不意味著,捉了這兩人真的毫無價值。

  畢竟這兩人是為了掩護那位無穹公子離開被捉,若是他們將這兩人拿下囚禁起來,說不得那位無穹公子會自投羅網。

  到時,那邪靈鬼女沒了人庇護,便很容易追捕拿捏了。

  ……

  ……

  回應自然沒有,法鳩摩甚至懶得在與這些人多說一個字。

  隨著玉筆書生和厲豪一聲令下,眾多修者群起而攻之,顯然不給他們絲毫機會。

  法鳩摩堅持十數息之後,便有些吃力,難以攔下眾人的法寶與手段。

  這時,許小愛才發現,原來這小和尚隱藏了這多實力。

  雖然她早就隱有察覺,他隱藏了真實修為,但沒想到的是,竟然隱藏了這多,可以這麼強。

  遺憾的是,耐不住對方人太多。

  即便玉筆先生與厲豪不出手,法鳩摩小和尚依舊節節敗退,被無盡靈浪震傷,整個人頹靡了許多。

  這不是他不如那些人,只是對方不僅人多,手段還太無恥。

  最終,一口血自胸中噴出,讓法鳩摩小和尚受到了不小的重創,招架的身法都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即刻,便有修者偷襲,一道箭羽破空而來。

  許小愛急忙攔在了法鳩摩小和尚背後,企圖替他擋下那名修者偷襲來的箭羽,遺憾的是她的境界太低,根本做不到這件事兒。

  眼看那支箭羽,就要刺穿她的身子將她重創,一股柔和的靈力自上而下,將她整條蛇籠罩了起來。

  隨之,不僅是她,就連法鳩摩小和尚,也同樣籠罩了起來。

  靈力源頭,是她頭上的那支玉簪。

  一股曼妙的神秘靈力,自上而下,散發著如同朝霞似的清亮顏色,柔和而大氣,蘊著極強的磅礴靈力。

  光輝內,隱有流光陣紋浮現,輕而易舉的攔住了那支疾馳而來的箭羽。

  箭羽接觸到這玄奧光幕的時候,頃刻崩碎,變成了粉塵。

  見此變化,山崖之上瞬間剎那無聲,就連法鳩摩小和尚都愣了愣,眼瞳中透著些難以置信的神色。

  隨之他想了起來,許小愛戴著的那支靈簪,是在北疆硯山之時,偶遇的那位端莊夫人所贈予的。

  對方的身份,當時法鳩摩就已經猜到,並且告訴了許小愛。

  不語魔尊。

  「倒是因此被救了一命。」法鳩摩小和尚感慨道。

  許小愛微怔片刻,明白了眼前的變化,也變的得意起來,趕忙躲在光罩中,為法鳩摩療傷。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玉筆先生和厲豪摸不著頭腦,同樣讓諸多修者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這一刻,厲豪也不在旁觀,重新蘊起了刀勢。

  片刻后,他揚起手中的狂神刀,匯聚了全身的靈力,劈砍向那方靈罩,企圖將其破壞。

  誰料強橫的靈力擊在上面,竟是只在柔和的靈罩之間,蕩漾起一痕波紋,隨之便如泥牛入海,消散不見。

  見此,眾多奉厲豪為主事人的修者們,也都面面相覷,眼瞳中隱有難以置信的神色。

  不少人盯著許小愛頭上的那支簪子,眼瞳中除了貪婪,更多的還是驚疑與畏懼。

  很多人常年與刀神教打交道,自然清楚厲豪那一刀有多強大,足以崩碎一道山脈,讓天際隱有顫抖。

  但饒是如此,刀勢匯成的攻擊,還是被那條蛇妖的靈寶攔毀泯滅,足以證明護著那兩人的靈簪很強,是極為罕有的異寶。

  恐怕一方巨擘嫡系傳人的護身靈寶,也不過就如此。

  「那蛇妖為何會有此等靈物?」

  以厲豪的見識,自能夠明白,那是無穹公子那等級數的年輕天驕,才值得被長輩賜予的強大靈器。

  想來就算是富碩的南嶺,也未必會有多少妖府的年輕天驕,能夠被如此厚待。

  這條名不見經不轉的小蛇妖,理應沒有這個待遇。

  難不成她還另有身份?

  但厲豪明白,他那一刀確實用了全力,能夠造成多大的破壞,偏生連那靈罩的一角都毀不掉。

  於是他不甘心的握緊了手,眼瞳中滿是憤惱之意。

  「只會依靠外物,不入流的東西。」

  不知為何,聽在旁人耳中有股酸溜溜的味道。

  一旁的玉筆先生沉默片刻,又仔細觀覽了一二,方才認了出來

  「那靈簪確實了不起,恐怕放諸整個南嶺,配得上的年輕一輩,也唯有寥寥,不知道那位姑娘從何處得來,瞧著像是北疆的東西。」

  望著那道靈簪之上的氤氳靈力,玉筆書生略頓繼續道。

  「不過也沒看起來那般糟糕,靈器終究是靈器,而我們是人。」玉筆書生的言語,更加簡單。

  藉助靈簪的靈力終有盡,但他們的攻勢無窮無盡。

  「厲道友剛才那一刀,也並非全無功夫,你瞧那靈罩看似穩如泰山,實則損耗了相當一部分靈力。」

  換而言之,只要他繼續出手,消耗那靈簪的靈力,靈罩便會越來越薄。

  同理,旁人出手亦是相同。

  好在他們人多,足以用連番消耗的手段,去破那小蛇妖的靈簪,將保護這兩人的靈罩,漸漸毀去。

  等到那時,這兩人失去了靈簪的保護,自然要束手就擒。

  聞此,厲豪認真看了一眼,確認他剛才那一刀的威力,確實有些意義,才鬆了口氣。

  但饒是如此,依舊是心中不平,又狠狠給了一刀。

  一道無比強大的靈力,凝成了刀勢,再度砍向法鳩摩與許小愛,那支靈簪依舊維持著靈罩,護佑著兩人周全。

  化去刀勢之後,靈罩如晨光,將兩人牢牢的籠罩其間,只是靈簪周圍的光澤,稍微黯淡了几絲。

  這一點變化,厲豪看的明白,旁的修者們同樣看的明白。

  下一息,不需要任何命令,所有人都開始出手,想要儘快毀掉那支靈簪,生擒這兩人,結束這裡的麻煩。

  依偎著法鳩摩,正在給他療傷的許小愛,則是有些慌張,眼眸中滿是委屈。

  尤其是此刻,法鳩摩小和尚受的傷勢不輕,偏偏她除了給他療傷,什麼都做不到。

  最麻煩的是,等這靈簪的靈力耗盡,她與這小和尚便真的沒有了依仗。

  叫破喉嚨都不會有人來救了吧?

  正在她焦慮不安之際,一聲輕鳴,像是細細的玉碎聲,從頭上那支靈簪傳出。

  靈簪內的陣法,終於支撐不住,在五十餘名修者的連番攻勢下,被毀去了內里靈陣,成了一支普通玉簪。

  「現在,還有什麼能救你們?」厲豪諷刺的笑了一聲。

  沒人注意到,人群中剛剛多了一對夫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