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 是父子（10）
世人皆知，那位帝鴻聖皇名下，有兩位親傳弟子。
大弟子道公子自不必提，是享譽五域的年輕一輩的三位公子之一，擁有天生『聖人之命』，是未來必然會踏入至強境的天賜之人。
可以說除了北疆的那位淵大姑娘，世間已經入世的年輕一輩，便再也沒誰能壓他一頭，至多只是並肩齊平。
何況除卻自身的修為天賦，那位道公子更是代替師尊凡塵，執掌了聖域百年，積攢了無數政績與手段，單論這一點，他的能力便出眾到了極致。
至於帝鴻聖皇的二弟子，則是上一任聖域菊守的遺女。
那位菊守曾有大功績，於聖域有大恩情，所以在其身殞之後，凡塵便從未在另尋菊守，這個位置便一直懸空了下來。
有很多人猜測，這是凡塵為了二弟子所留，也有很多人否認，但眾說紛紜之下，卻沒有一個定論。
唯有那位菊守遺女，喚作菊小小的年輕姑娘，總是被人們提在話頭上，卻又不知道她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哪怕是諸多聖域弟子，對她也不甚了解。
但任誰也知道，她是凡塵與蘭二夫人最寵愛的弟子，和養女兒也沒什麼區別。
而今，這名華服男子闖來，似是聖皇歸來。
諸多聖域弟子怔怔的看著，心裡已經信了大半，於是許多心思活絡的便開始沉思，坐在凡塵陛下肩上的那個小少年，難不成是陛下的第三個弟子？
沒待眾人思緒紛雜，甚至沒等他們思考太多，時間就過去了。
覆舟殿正在開小朝會，聚集的聖域宿老不多，但也不算少，得知這個消息自然也不可能慢。
幾乎沒有耽誤幾息時間，覆舟殿內的眾人，也反應過來了這件事情。
他們與那些守門的聖域弟子不同，境界更高，活的年歲更久，最重要的是真的見過凡塵，感知過他的靈力。
凡塵沒有刻意收斂靈力，所以他們探查之下，立刻便明白了。
是他回來了。
覆舟殿內，一派安靜。
今日梅大先生不在，似乎又去了西山看荼蘼花，他很喜歡西山的花，哪怕那裡的荼蘼花每年都是白色，每年都單調的無聊。
蘭二夫人坐在殿椅上，是在為布足道壓陣，這件事情她已經做了一百年。
自凡塵簡單告辭，將聖域這個爛攤子留給他們后，為了防止諸多心思異動的蟲貅，每逢年輕的布足道開朝會之際，她也會坐在殿內。
或許那些人可以輕慢未成長起來的布足道，但整個聖域除了梅大先生與唐林輔，在沒人能無視她的實力。
「還知道回來啊？」
這名幽藍色流裳宮裙的美貌女子，坐在殿椅上端正而空靈，看向殿外的方向，又像是在看著很遠的地方。
她心中嘀咕了一句，有些微酸，有些嗔怒，還有些煩躁。
但最終卻還是歸於平靜，因為這是好事情。
——總之活著就好，活著回來就好。
思量了片刻，蘭未雪靜靜起身，與諸多準備去迎接凡塵的聖域宿老們不同，反而向著後殿走去，像是要避開他。
「你想去，便趕快去迎迎他吧。」蘭未雪對正椅上的布足道說道。
布足道原本正煩躁的坐在正椅之上，批改著摺子，與朝臣鬥智斗勇，覺得心煩到了極點。
而今得知師尊歸來的消息，心中終歸是一塊石頭落地。
自然不僅僅是因為可以歸還聖皇的事務，最重要的是……師尊還活著就好。
只是聽到蘭二夫人這句話，布足道心中又有些嘀咕。
「您若是累了，就先歇會兒，我帶您給師尊問好。」
其實布足道想問的是……您不一起去嗎？
但這話問著好沒意思，若是真的有意思，恐怕師尊與蘭二夫人相識這多年，他與菊小小早就能多一個師哥或者師姐了。
在恭敬的目送蘭二夫人離開后，布足道方才理了理衣冠，然後方正而急切的迎了出去。
沒有趕在最前面，因為師尊教過他，任何時候不能急躁。
沒有趕在最後面，因為這多年不見，他確實很想師尊了。
與此同時，還有在忘齋修鍊的唐林輔，正在墨齋偷吊著小青蝦烤來吃的菊小小，幾乎聖域所有重要人物，都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所有人都急切的趕去了演武場。
那裡是覆舟殿隔著三道圓的正前方，也是凡塵的必經之路，恰好還是聖域最寬廣的一片台閣。
……
……
不多時，人已經漸漸聚齊在這裡。
因為凡塵停在了這裡。
他靜靜的站在演武場的最中心，悠然的站在台閣高處，環顧著周圍的一切。
百年未曾歸來，而今他回來了。
「許久不見。」
他與眾人說道，目光靜靜的環視過去。
落在兩名弟子身上的慈愛，落在師弟唐林輔身上的是探尋，落在更多人身上的是懷念……
最終，他還是將目光落在了竹空君的身上，因為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
竹空君也靜靜的看著他，激動地難以言喻。
「尊主，您還活著啊？」
大庭廣眾之下，這位素來沉穩果敢的竹守，就問出了這樣一個憨憨至極的問題。
很多人忽然想笑，覺得竹空君犯了一個大錯。
但驀然間，有些腦子快的卻發現一件事情，凡塵在笑，竹空君看向他們的視線里，頗有些諷刺與冰冷。
於是沒人敢在笑。
——原來這話不是竹空君問的，是竹空君替他們問的。
「嗯，我還活著。」凡塵安靜回答道。
這話同樣不是回答給竹空君的，而是回答給他們的。
他活著，而且回來了。
那麼你們就不能在鬧。
一時之間，演武場忽然靜的令人心悸，誰也不敢說話。
竹空君等人有很多話想說，但現在則不是時候。
於是，最令所有人疑惑身份的小少年開口了，不僅讓安靜的場子打破了寂靜，反而還掀起了另一波驚濤駭浪。
「父親，這人怎麼有點兒憨啊？」
陳語生嘟了嘟嘴，天真的模樣極是童言無忌。
他當然知道這樣說不妥，剛纔此人那句問題也不似表面簡單，但此人應該與父親的關係極好，所以需要一個人來打破寂靜。
最重要的是，這句話同樣是給別人聽的。
果不其然，聽到這坐在凡塵肩上的小少年的童言戲語，眾人怔了怔，愈加震撼，就連竹空君都意外的愣了愣。
他還以為又是哪家孤兒，原來是尊主的兒子？
眾人亦是心如波濤，感覺眼前的一切都難以置信，怎麼這位石頭一般的聖皇出去一趟，竟是帶回來個兒子？
最終，還是站在右首的唐林輔前來見禮，畢竟梅大先生不在，他在聖域的地位最高。
「許久不見了，師兄。」他靜靜的看了陳語生一眼。
「恭喜師兄生了個靈修天賦絕佳，足以傳承我聖域之位的子嗣。」
唐林輔恭敬行禮，言外之意讓很多人回味過來，竟是後背有些發寒。
他們不自覺的偷看了布足道一眼，又看向那位小公子，不知為何竟是感覺有一種風雨欲來的味道。
反而是布足道自己毫不在意，滿懷期待的看了那位小師弟一眼。
——像是財迷在看寶藏一樣。
凡塵沒有隻是與唐林輔點了點頭，沒有再說更多話，繼而回答了陳語生剛才的話。
「那個有點兒憨的人，喚作竹空君，是我聖域的竹守，以後會是你的老師，你要尊敬些。」
隨之，凡塵對著布足道與菊小小招了招手。
「那是你大師兄與二師姐，以後你們認識了，便熟悉了。」
聽著父親一個個的介紹，陳語生再傻也明白，這才是自己人。
但不知為何，看向那位大師兄目光的一瞬間，陳語生打了個哆嗦。
見鬼了，大師兄都這麼親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