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 界限

  冬山預料到了很多事情,甚至運氣也很好。

  好到師兄晚歲真人死去,好到凡塵與帝胤對持,無人去管他的動向,好到走到了至今這一步。

  唯一讓他有些無奈的是,太玄冥帝比他預料的要強太多。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處在於不需要完全煉化殘臂,便可以讓他半隻腳踏入至強境界,但壞處是以他的手段,想要完全煉化殘臂也做不到。

  這等於空守著寶藏卻只能看,沒有誰會受得了這種誘、惑。

  於是冬山布下了這個局。

  無論是幽淵還是陳語生,在旅途中發現的許多『破綻』,都指向了與晚歲真人當年相似的生死兩極陣,以至於讓他們以為,他的目標是煉化北疆生靈。

  繼而可以讓幽淵和陳語生因為焦急,亂了心神,掩蓋他真正的目的。

  事實上,那些誘導也算不得錯,因為北疆的諸多生靈之力,同樣是他要煉化的一部分,所以連幽淵都沒有深想一步

  冬山最主要的目的,從始至終都是她。

  或者說,幽淵主動撤去功法,引來足以滅殺『天棄之體』的天地大劫,這份對天棄之體的天地威壓,才是冬山真正的目的。

  因為這亦是太玄殘臂的剋星,能夠將其上纏繞的法則粉碎,讓他煉化殘臂再無阻礙,得以真正踏入第九階的至強境界。

  「終歸是到了這一步。」

  冬山不由得揚起笑容,凜冽的眼瞳中布滿了貪婪與得意。

  這一刻,陳語生尚且不太理解,但天穹之上正準備引動雷霆的幽淵,卻已然感知到了這件事情。

  她頃刻間怔了怔,便理解了冬山的布局。

  原來她引動天地威壓,才是冬山的最終目的,在此之前冬山根本就不會致她於死地。

  或者說,若是她在之前死去,沒有引下天地威壓凝成的大劫,苦惱的反而是冬山。

  「這麼說來那位小陳公子有機會施展『千里一線』,還有我那時沒被你和鍾十三殺死,都是你刻意放過了我?」

  真是傲慢的人。

  聽到幽淵的質問,冬山沒有否認。

  或許『千里一線』的確能夠讓低階修者,從大修手中逃命,哪怕一方巨擘的宗主大意之下,也留不下人。

  但這裡面絕對不包括他與鍾十三。

  何況那時候他和鍾十三,都已經突破了半步至強境界,且早有預料。

  「作為兩位域主的子嗣,擁有天地間珍貴至極的靈物護身,自然是太過正常的事兒。」

  那麼他們早有猜測,才是常理。

  可天地間真正強大的靈物,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寥寥無幾,能夠對抗至強境界的,更是稀少至極。

  除了那些極特殊的有主之物,旁的大都和『天道命木』有關。

  比如夢海閣與聖域曾經擁有過的『枯木逢春』,比如彼岸紅塵與永夜齋的『天地一劍』,又比如天門所擁有的『千里一線』……

  這些都能讓人,在大修手中暫時保命。

  但當時那種境況,無論是枯木逢春還是天地一劍,都沒有太大的意義,所以陳語生的最後底牌,有極大可能是千里一線。

  這些事情,他早有所考慮。

  ……

  ……

  雪村的雪沒有停,但或許是天間雷雲的原因,原本的落雪小了許多。

  陳語生神情複雜的看著冬山,頭一次覺得這個人有些離譜,他從來就不會小瞧冬山,甚至會報以最大的敵意與惡意去揣測此人,卻還是低估了對方。

  這種感覺,就像是平日里和師兄下棋,自己的每一步都被算死。

  很多時候自己的棋路,並非是自己真正的棋路,而是師兄所引導的,讓他自以為是的棋路。

  不,甚至於說……這名魔僧比他師兄布足道還要離譜,骨子裡多了一份貪狼似的偏執,哪怕在大雪天被冰棱刺的腸穿肚爛,也要將獵物咽下。

  這人,不太像人。

  這一刻,就連原本想要引動天地威壓,決定同歸於盡的幽淵,也覺得後背發涼,產生了兩分猶豫。

  對她而言,這是很罕見的情緒。

  猶豫這種情緒,按理從來不會出現在她的身上,但這時的她有些懷疑自己的判斷。

  如果這才是冬山的目的,藉由天地威壓還殺得死對方嗎?

  也只是一瞬間的懷疑,幽淵便沒有在彷徨,總得先試試看。

  或許這份天地威壓,確實可以幫冬山破除太玄殘臂的守護法則,但只要威力足夠大,也能連殘臂一同毀去。

  世間的一切,皆有極限,或有相剋,但過猶不及。

  幽淵凝注精神,將渾身的靈血燃到了極高的比例,就像是蒼茫天地間的一朵焰蓮,將原本雷霆烏雲密布的天空,點亮了一縷光芒。

  「真是了不起謀算,但你未必能做到。」

  言罷,便重新凝住精神,攔在中間的陳語生也是心領神會,將自身的力量提到了極致,決心不讓冬山踏前一步。

  「沒辦法了。」

  就連幽淵都孤注一擲了,他自然也不可能在留手,哪怕準備還未完全,即便可能付出此生最大的代價。

  陳語生同樣將靈力凝到了極致,雙瞳中是從未有過的慎重。

  周身的靈焰亦是節節攀升,將整個雪村都籠罩了起來,若非陳語生有意剋制,盡量針對冬山,僅憑這些靈焰,都足以毀滅雪村。

  面對此刻的陳語生,冬山也不能忽視。

  隨之他燃盡了文無境的軀體,將其所有靈力凝集在了手臂間,繼而開始煉化,準備應對幽淵的後手。

  同時,冬山意味深長的看著陳語生,不僅若有所思。

  「這功法確實有些離譜。」

  他曾經見過兩次。

  一次是三百餘年前,震驚浮生五域的天門之戰,那位夢家嫡女闖祖魂殿,與天鬼魔尊的一戰。

  雖然諸大宗皆有避退,只是靜待結果,但沒誰會不留個眼線。

  一步一境界,千里不留人,直到殺上祖魂殿時,那位夢家嫡女已然踏入了魔修九階的無劫境界,正面迎戰天鬼魔尊,將其斬殺。

  還有一次,便是不久前,冬山更是親眼目睹。

  師兄晚歲真人,便是死在了那位彼岸紅塵的紫執宗手下,連還手之力都不曾留下。

  這源自南嶺的功法,自然是舉世聞名,甚至比五大疆域的主宗功法,還要令人覺得詭異。

  《九死不悔》

  冬山對於陳語生會這道功法,倒也並不算太意外,無論是夢不語還是紫千紅,都有可能教過他,但這並不重要。

  「但你不行。」

  言落,還未待陳語生反應過來,一道血口便自他胸前斬開。

  鮮血像是冬日的梅,將每一片落雪點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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