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2 所謂奇迹
很多年前,北疆的玄心鬼宗還叫玄宗,是天門主宗之下的北疆第一宗。
無論是久遠的傳承,還是深沉的底蘊,都遠勝於主宗之外的四大魔宗,甚至其功法傳承,據說乃北疆之最。
若非天門有歷代繼任魔尊所修的神法,玄宗的秘法或許便是北疆無數魔修所嚮往的至強魔功。
《天地借法》
哪怕那年,幽鬼以玄宗之主的身份,繼任天門魔尊,號天鬼魔尊,亦將玄宗更名,替為了玄心鬼宗,無數魔修依舊從未忘記這道蓋世功法。
其中尤以一招『玄心玲瓏』為最,於天地有情人堪稱無解的殺招。
幽淵作為玄心鬼宗的繼任者,自然也會《天地借法》,玄心玲瓏這一招更是在很多年前,便有過觀覽修鍊。
或者說她遊歷五域,問道天下諸宗之前,最先觀覽的道法,便是自家宗門的道法。
只是很多年來,隨著她領悟了自己的道法,為了摒棄天地靈力,便再也沒需要施展任意一家的道法,但這不意味著她不會。
而今已經是殊死一搏,不需要在顧忌天地威壓對己身的傷害,也不需要在考慮以後,那麼無論什麼手段,只要能對付冬山,就可以施展。
片刻后,磅礴的靈力匯聚在幽淵眉心前,靜靜的擋住了冬山的漆黑骨刺。
純凈如雪的靈力,凝結成了一片極為纖薄的冰鏡,好似隨時都會在暴風與雷霆的摧毀下粉身碎骨。
但神詭的是莫說雷霆與暴風,即便是天地威壓與冬山的狂暴靈力之下,冰鏡依舊不懂如山。
幽淵周身的靈力如海浪般翻湧,與她本身的道韻結合,竟是勾勒出如水墨般的畫境,無數道線條自她的眼眸,映在了冰鏡之上。
蘊著山海眾生,藏著百川鳥獸,納著天河諸星……
最終,竟是將魔僧冬山的身影,勾勒進了冰鏡之中,好似將對方的神魂拉扯撕碎,與無盡的烏雲與雷霆一同泯滅。
「滅神法,玄心玲瓏……」
冬山的身形被磅礴的靈力止住,感受到自身的神魂,竟是在被那片冰鏡拉扯吞噬,瞬間後背冷汗沁出。
作為魂傀古寺的宗主,他當然聽聞過玄心鬼宗的這道秘法。
恐怖之處便在於,並非是摧毀人的軀體,而是直接滅殺對手的神魂。
能夠將目標的神魂拉扯出來,封印在冰鏡之中,隨之以磅礴的靈力與操縱者對天地感悟的構架,以天地大勢將神魂粉碎。
換而言之,使用者對於天地感悟的愈深,在冰鏡中勾勒的世界就越完美,越能夠將目標吞噬。
而這道秘法最為恐怖的不僅在此,還在於目標的心中所念。
世人皆有情,無論是喜悅的,憎惡的,釋然的,亦或者感動的……凡心中愈有情,這道『玄心玲瓏』便能更簡單的將人的神魂吞噬入冰鏡世界之中。
「我北疆魔修,大都以情入道,怪不得當年玄宗此法,被譽為天魔修法之下,北疆第一秘法……」
面對著玄心玲瓏強大的力量,哪怕是魔僧冬山的神魂,也有一瞬的恍惚。
……
……
彷彿回到了很多年前,初入魂傀古寺之時。
那時的自己還很年輕,時代也尚有動亂,聞名北疆的諸多天驕,如那幽族少主,夢海閣嫡女等人都還未顯露名聲……
那年,魂傀古寺的地宮之內,有九百九十九個少年,還有尚且不是師兄的晚歲真人。
「你們已入我寺,習得百般功法,但我的傳人只能有一個,這魂傀古寺未來的主人也只能有一個。」
晚歲真人的聲音很冷,將視線冰冷的掃過眾人,除卻視線掃向十數個他極為看好的苗子時會稍顯肯定,便再無旁的情緒。
隨之地宮石門的落下,九百九十九個少年的命運也已經確定,活下來的人只能有一個。
冬山便是其中一人。
三年後,石門再開,他也是唯一活下來的一個人。
晚歲真人親自打開了石門,看著渾身鮮血淋漓,眼瞳中的平靜彷彿從來未變的冬山,不由得怔了怔。
「你是怎麼活下來的?」
哪怕以晚歲真人的見識與目光,都有些費解。
他問的當然不是沒有食物與傷葯,年輕的冬山是如何活下來的,因為這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
他真正費解的是,憑什麼活下來的是冬山?
晚歲真人對這場『煉蠱』推演過很多次,最有可能活下來的一個孩子,應該是『天盜劫體』的那個少年,畢竟那個少年的天賦與實力,在所有少年中都高出許多。
實力為尊,為何他反而死了?
好吧,那個孩子死了,倒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情,畢竟九百九十九個孩子中,天賦不差的也不少,更有一兩個心性神詭。
若是那個極擅詭計的孩子,亦或者心有大願的孩子,或者是最冷血到為了追求無情道殺死所有宗族的那個……
晚歲真人對於最終能活下來的人,做過數次推演,理所應當是那十數個人中的一個。
問題在於無論哪一個,反正沒有冬山這一個。
「殺了所有人,我自然就活下來了。」
冬山的聲音清澈而冷靜,偏生這冷靜的少年嗓音,在滿是殘屍與血河的地宮中有種分外詭異森然的感覺。
極為簡單的回答,簡單到晚歲真人推演不出任何情報。
他這時才想起,這個孩子叫做冬山,無論是天賦還是實力,亦或者謀划都只能算作中流。
九百九十九個孩子之中,他不算出挑,也不算末流,放在人堆之中甚至可以理所應當的被遺忘。
「你可是隱藏了什麼手段?」晚歲真人好奇再問。
在他的眼光之下,這少年不可能隱藏了實力與天賦體質,那麼他所隱藏的,或許便是一些秘技與手段?
「亦或者你心中有大仇未報,有執念不願死去?」
嗔者癲狂,未必不能出現奇迹。
面對晚歲真人一道又一道的詢問,少年冬山只是緩緩搖頭,因為他什麼也沒有。
待到晚歲真人終於沉默,他才抬起頭,不解的看著對方。
「我只想變強,比那些人更強,這還不夠嗎?」
那些人攔了他的路,便殺死好了。
沒有任何刻骨銘心的故事,也沒有任何傳說作為伊始,簡單的就像是決定晚飯要吃土豆燙麵,便去做了。
僅此而已。
或許唯一的區別就是,想要吃的土豆燙麵,他一定要吃到,沒有任何道理,也不想講任何道理。
「但世間總有人比你更強,比如曾經我所追隨的太玄陛下。」
「我總有一天,會比太玄冥帝更強。」
年輕的冬山冷靜的回答了一句,語氣從始至終都沒有分毫變化,眼瞳中也沉靜的像是深潭古井。
這時,晚歲真人方才從這少年的眼瞳中,察覺出些許不一樣。
像是暴風雨前的大海,蘊著某種極致的痴狂,簡單的不講道理,或許這本身就是奇迹的一種。
晚歲真人做了一個決定,冬山不會是他的徒弟,而是代師收徒,成為他的師弟。
那年,冬山走出了地宮,光溜的頭上印下了漆黑的火雲紋絡,那是餘下九百九十八道殘軀的屍血。
……
……
「但即便是這第一秘法,玄心玲瓏又能奈我何?」
天地飄雪,烏雲層疊之下,冬山瞬間晃神的視線,再度歸於狂熱般的寧靜,破了鏡中世界,痴狂似的大笑聲,掩下了雷霆。
隨著一聲怒吼,他的魔臂之上屍氣四溢,那些漆黑的骨刺竟是更加銳利,凝聚了無上的力量法則,生生將冰鏡刺碎。
強大的攻勢凝在掌間,就連幽淵凝聚的準備同歸於盡的天地威壓,都開始為他引動,煉化掌間。
伴隨著一聲嗤笑,與冰鏡徹底粉碎的聲音,冬山的掌刀隨之落下。
鮮血從幽淵的眉心散溢,強大的靈勢竟是直接將幽淵打落地面,好似無數刀氣劈砍,將她遍體鱗傷,沉擊在雪層中,宛若綻開了一朵血梅。
「你以為老子是誰?」
天地間除卻雷霆轟鳴,風暴狂嘯,雪崩震壓,便只有冬山的輕聲嗤笑。
「沒人能攔下我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