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門家主的嬌軟金絲雀(40)
兩天之後,柯伊出院,紗布被拆除,手腕上留下了一道扭曲凸起的傷痕,身上的吻痕漸漸消失。
那天之後,秦昀再也沒有出現過。
辦好手續,走出醫院,他抬頭看向清澈如洗的藍天,初秋褪去了夏日的炎熱,涼爽宜人。
「伊伊。」
他循聲望去,韓越剛剛下了車,朝他走過來,聲音略帶責備,「你怎麼不叫我來接你。」
柯伊笑了笑,「不用,我又不是不能走路了。」
他看著那輛白色的車,突然歪了歪頭,「韓越,走走吧。」
韓越看著少年漂亮沉靜的眉眼,心中一沉,緩緩地點頭。
街道兩邊種著楓樹,泛黃的楓葉落在地上,被來往的路人踐踏成泥,兩人並肩走著,柯伊把手插在針織長衫的口袋裡,吹著風眯了眯眼睛。
韓越打破了沉默,輕聲道:「伊伊,我們重新在一起吧。」
柯伊閉上眼睛深呼吸,再慢慢吐出,笑了一聲。
「算了吧。」
韓越倏地剎住腳步,眸光不解,「為什麼,我保證秦昀不會再來傷害你,我們為什麼不能重新在一起,就像以前那樣。」
「可以前不是現在啊。」柯伊停在韓越的幾步之外,溫聲道,「韓越你想想,你的父母容許我這樣的存在嗎?」
連公司的人,都知道他做過秦昀的情人吧,更何況他的父母。
韓越呼吸一沉,柯伊說的沒錯,他的父親確實警告他多次,離柯伊遠一點,但是……
「伊伊,他們阻攔不了我。」
「我知道,我知道。」柯伊輕聲道,「可是在這個過程中,你和你的父母都會很痛苦,如果你的母親說,跟我在一起就斷絕關係,你怎麼辦。」
韓越急道:「伊伊,你不要想得那麼絕對,他們都是通情達理的人。」
柯伊抿唇不語。
韓越的家庭不像秦昀,韓越的父母夫妻恩愛,伉儷情深,韓越和他們的關係也很融洽,簡直是模範家庭。
「我可不想再有位豪門夫人,把支票甩到我的臉上,叫我離開他兒子。」
這個笑話一點也不好笑,韓越笑不出來。
看著少年,他一字一頓:「困難是可以解決的。」
「可是我沒有解決困難的勇氣了。」柯伊輕嘆,「我好累,只想休息。」
他望著韓越後退幾步,「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是做戀人,就算了。」又揮揮手,笑道,「公交車站就在前面,我自己過去,你去忙你的吧。」
柯伊轉身,往前走去,下一秒,手臂被攥住,他回頭。
韓越眸光顫動,對視,看見柯伊眼中深深的堅定,於是緩慢地鬆開了手,沉默了一會,他把手上的那條銅錢手串解了下來。
那是柯伊騙他說他們八字不和,運勢相悖,他去找山上的高人求來的,據說可以轉變命勢,增添福澤。
雖然好像沒什麼用,但他還是提起少年的右手腕,一圈一圈的纏上去,遮住那道傷疤。
柯伊一愣,便聽到韓越說,「我不強求,但是最後的禮物,你不接受也得接受。」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銅錢碰撞,發出古樸的碰撞聲,勾起唇角道:「謝謝。」
說完,柯伊轉身,越走越快,米色的針織長衫飛起,像張開翅膀的蝴蝶,韓越望著少年利落的背影。
直到消失在街角。
*
坐著公交車回到公寓,生活好像暫時恢復了平靜。
其實並沒有。
除了銀行卡里不斷上漲的餘額,每天都在被錢砸醒,以及中午一開門,那位他都快忘記了的孔家小姐,梨花帶雨地跪在他的公寓門口,拿著白酒表演了對瓶吹,然後又三跪九叩把他當菩薩拜了。
柯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讓她來的。
說實話,還是有點解氣的。
他給秦昀打了個電話,讓他別給自己打錢,大家以後井水不犯河水,各過各的。
結果說了半天,秦昀聲音嘶啞地回了一句。
伊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柯伊狠了狠心,說對,就算你死了也和我沒關係。
這一通電話,似乎起了效果。
每天睡到日上三竿,不用擔心屁股的問題,下午也不用去打工做搬運工,癱在沙發上吃零食看電影看電視劇,不要太爽!
唯一不足的是,系統還是處於失聯狀態。
他一開始還害怕突然系統被抹殺,但鹹魚了三天,一點事都沒有,便繼續鹹魚下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那天在病房,他沒辦法直面秦昀,只好裝作被嚇哭了,韓越安撫他后,秦昀已經離開。
然後韓越也出去了。
他很懷疑韓越又和秦昀說了些什麼,把他洗的更白了。
柯伊自暴自棄地往嘴裡塞了一把薯片,白就白吧,反正任務算是徹底失敗了,劇情發展到現在,主角攻和主角受是一點在一起的可能都沒有。
他和蘇思山都處成好朋友了!
按照秦昀知道了真相的那個反應,過來給他表演個上吊都算正常。
柯伊閑著無聊刷新聞,快速掠過後,驀地手指一頓,點進去仔細看了看。
大致內容是秦業集團股份大跌,掌舵人疑似病重?
秦昀,病重?
柯伊愣了楞,緩緩地放下薯片,過了一會,給林文打了個電話過去。
青年略帶疲憊的聲音很快傳過來,說秦昀快一個星期沒出現,文件已經堆積如山,許多重大的決策需要他來最終敲定,他們幾個助理都忙瘋了。
柯伊:!!秦昀不會真找個地方上吊了吧!
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真不省心。
「你知道他在哪裡嗎?」
林文表示不知道,秦昀名下的房產太多了,常去的幾個他都去過,根本找不到人。
柯伊掛了電話,思考了一會。
他可能還真知道秦昀在哪裡。
這事還沒完,又得營業。
換好衣服,坐了大半個小時的車,柯伊又站在那座山間的別墅前,鐵柵欄虛掩著著,他鼓起勇氣推開。
心境不同,他現在覺得這座別墅被陽光照耀著,一點也不陰森。
走進大門,裡面拉著窗帘,大廳昏暗死寂,好像沒人一般,他輕輕踩上樓梯,一檔一檔。
灰暗的記憶潮水一般湧來,睫毛的顫抖宣告他越來越不平靜的心情。
但他的眼神,卻越來越堅定。
樓梯間,巨幅的女神油畫倒在一邊,雙手交握張開翅膀,依舊悲憫地看著前方。
撲面而來的血腥氣讓柯伊皺了皺眉,他走進鋪著厚厚地毯的狹小房間,頓時被眼前的畫面驚呆了。
高大的男人抱著被子靠在床頭——那是自己蓋過的被子,白襯衫上全是血跡,特別是袖口處,有陳舊的,也有新鮮的。
地上的羊毛地毯同時都是血,重重疊疊,讓人難以下腳,柯伊不知道那是他的血,還是秦昀的……
柯伊呼吸一頓。
「伊伊?」
秦昀抱著被子,遲鈍地抬起頭,看到少年站在不遠處,朦朦朧朧,太陽穴又傳來一陣刺痛。
他又出現幻覺了。
這幾天,他加起來入睡的時間,不超過九個小時,因為極度缺乏睡眠,他時常出現幻覺。
全是柯伊。
有時是躺在他腿上笑著,或者從浴室跑出來撲進他的懷裡,但幻覺的盡頭,永遠是柯伊手腕流著血,奄奄一息地朝他伸出手。
他發了瘋似的去抱柯伊,往往撲空后才意識到,那是幻覺。
神經好像燒起來了,但和柯伊的相比,他現在的痛苦不值一提。
韓越說了,柯伊晚上會失眠,安眠藥對他幾乎沒有作用了。
也就是說他的伊伊,在國外的五年,白天要打工養活自己,晚上吃安眠藥直到有抗藥性。
伊伊怎麼撐得下去的呀。
秦昀猛地哽咽了一下。
好想去找伊伊,但是他不能,伊伊看到他,只會傷心害怕。
他伸出傷痕纍纍的手,更加用力的抱緊了被子。
他想見柯伊想到發瘋,為了阻止自己,想去見一次,他就在手臂上割一刀。
五天來,他數不清有多少次,反正手臂快割不下了。
刀尖劃破皮膚的時候,他有短暫的清醒,想的卻是柯伊獨自在這裡,用他的胸針割破手腕時,有多絕望和無助。
秦昀深吸一口氣,少年卻在越靠越近,就算是幻覺,他也想要上去擁抱,但他撲了太多次空,只要他一動,幻覺就會馬上消失。
於是他不敢動,只能抱著被子,紅著眼睛渾身顫抖著,等待他的伊伊走過來,然後慢慢消散。
柯伊走近,看到秦昀的手臂,瞳孔一震。
他算是知道那麼多血怎麼來的,秦昀的手臂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結了痂,有的還在慢慢滲出血液。
這些都是他自己弄得?
柯伊忍不住輕嘆一聲:「秦昀,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子。」
秦昀的淚水奪眶而出,他哭了太多次,現在僅僅是流淚,都是一種痛苦。
他想,伊伊真好。
就算是幻覺,都在關心他。
秦昀痴痴地看著少年,這個幻像從未有過的真實,好像伊伊真的來到他身邊了。
可是伊伊怎麼會來呢,他被自己傷得這麼深,怎麼肯來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