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封卿,今日何日?
許是今夜集市分外熱鬧之故,王府里也是燈火攢動,卻因著人少,顯出幾分寂寥。
葉非晚靜靜朝後院走著,偌大的王府,只她孤零零一人披著夜色前行。
往後的路,大抵她也註定一個人走了。
「小心著些……」前方不遠處,傳來陣陣竊竊私語之聲。
葉非晚抬頭望去,只有幾個下人模樣的小丫頭,手裡拿著一盞簡陋的花燈,笑的極為歡喜。
她們也看見了葉非晚。
「參見王妃,」一眾人幾乎立刻跪下,「今日晚些時候,管家說我等可以閑適片刻,便討了些花燈來,未曾想叨擾了王妃,請王妃恕罪。」有人解釋道。
葉非晚眯了眯眼睛,看了眼那花燈。
說是花燈,不過是用竹片釘成了十字花,在其中嵌了根蠟燭,外面罩了層彩紙,五顏六色的。
「都起來吧,本就是我突然出現,先擾了你們的。」她揮揮手。
「多謝王妃。」眾人起身,又行了禮方才離去。
葉非晚扭頭,看著那些五顏六色的花燈在寂寥的王府里靜靜搖曳著,眼神突然有些酸脹。
那些花燈,真好看。
「小姐,您總算是回來了。」甫一進門,葉非晚便聽見芍藥喚她的聲音。
她一怔:「你沒有陪高護衛出去?」她聽說今日高護衛特地找封卿請了一晚假,得了片刻閑的。
「我……」芍藥不好意思的笑笑,下瞬想到什麼,「奴婢有東西要給小姐。」
「什麼?」
芍藥卻只神秘一笑,轉身走了出去。
葉非晚坐到房中,將身上的披風扔在一旁的木椅上,又換了鞋屐,本凍得冰涼的身子總算是暖和了許多。
「小姐。」房門被人象徵般敲了敲,便已經推開。
「神神秘秘的,又搞什麼名……」堂。
最後一字,她最終沒說出口,只怔怔瞧著芍藥手中的碗。
那碗中還冒著熱氣,一碗面上,卧著一個齊整的荷包蛋。
「長壽麵,快吃啊,小姐!」芍藥眯著眼笑開。
葉非晚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好久方才有所反應,卻是如鯁在喉,竟是什麼都說不出,只怔怔接過麵條。
她想,扶閑說錯了,她並非可憐巴巴無人記得生辰,還是有人記得的。
「小姐,今日又長了一歲。」芍藥在一旁念著。
「芍藥,」葉非晚陡然作聲,聲音嚴肅。
「啊?」
「你還聽不聽我的話?」她板著臉問道。
芍藥不明所以,卻依舊聽話應著:「當然聽。」
「既然聽,便去和高護衛一同去看花燈吧,」她抬頭望著芍藥,仍舊滿眼正色,「今夜你便無需伺候了。」
「什麼?」芍藥不解。
「那花燈,我已經看過了,的確好看,」葉非晚眯了眯眼睛,解釋道,「至於今夜……我有事同王爺說。」
「可……」芍藥還欲言語,卻猛地想到高風說,王爺今夜也去看了花燈,莫不是小姐和王爺一起看的?且今夜……思及此,她臉色一紅,「小姐要和王爺……」說完,一臉羞赧。
葉非晚一瞧便知她誤會了,卻也沒過多解釋:「所以,今夜,你便和高護衛好生遊玩一番吧!」
「是!」這一回,芍藥應的格外爽快。
葉非晚依舊一人坐在房中,聽見外面芍藥腳步聲漸遠,她方才走到門口,對守在四處的丫鬟侍衛道:「你們也都退下吧,願去府外游賞便去,不願去的,便回房歇著。」
「是。」眾人紛紛退下。
整個後院,唯余她一人。
葉非晚重新回到內寢,良久,將袖中的詔書掏了出來,有了它,封卿便可名正言順的繼承大統,她也不欠他了。
桌上的長壽麵仍舊徐徐冒著熱氣,氤氳的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長壽麵啊……
前世,她和封卿有一次險些圓房,便是因著一碗長壽麵而起呢。
那時,他們即便已成親,他都不願碰她,終究有一次,趁著他誕辰,她求他回府來過,他應下了。
長壽麵中被下了葯。然他……雖中藥,雖她百般誘惑,他依舊將她推開了,滿眼毫不掩飾的厭惡。
厭惡……
葉非晚雙眸一抬。
上一次,她提及和離一事,封卿並未答應。可如今,他對曲煙的在乎明晃晃的存在著,也許……
最終,她捧著這碗長壽麵,喝的一乾二淨。
而後,她將詔書小心收好,而後出去了一趟,再回來,手中僅有一壇酒。
她坐在內寢等待著,看著窗外夜色正濃,看著時辰一點點過去,看著蠟燭燒乾火苗顫抖一下,歸於黑暗。
約莫近子時時,她方才聽見外院處隱隱傳來一些恭敬的請安之聲。
葉非晚起身,點亮一根燭火,起身朝門外走去。
夜色寒風入骨,她卻只穿了一件裡衣,一件雪白裙裾,肩頭瘦削,站在後院門口。
果真是封卿回來了,他依舊穿著一襲白衫,矜貴華麗。
他已走到後院與前院路口處,腳步微微頓住,他還記得……葉非晚要他今夜回府,思索間,一旁驀然出現一襲身影。
「參見王爺。」一人盈盈福身行禮,只穿著件單薄外裳。
封卿眉心緊皺,緊盯著對自己行禮的人,本已平復的心思,卻再次翻湧而起,今夜看見那一對人影,一人拿著一個糖人的模樣,很是刺眼。
「王爺……」久未等到回應,葉非晚抬眸,卻只覺手腕一緊,封卿緊攥著她朝著後院走去,大步流星。
葉非晚輕怔,望著他抓著自己手腕的手,復又想到今夜他那般小心翼翼攙著曲煙的模樣,自嘲一笑。
其實……他的手勁不小,手腕很痛,可是……卻不願說出口了。
「砰——」的一聲,房門被人用力關上,二人已至內寢。
葉非晚睫毛忍不住顫了顫,封卿是真的生氣了吧,否則,平日里素來謹慎的他,今日豈會沒察覺到,這個院子的下人都消失了?
只是……這個內寢分明是二人的共寢,他來的次數卻是屈指可數,想來有些可笑。
「葉非晚,你可還記得你的身份?如今你尚是有夫之婦,和旁的男人拉拉扯扯,成何體統!」封卿站在桌旁,凝眉問道,聲音冷硬。
葉非晚眯了眯眼,倏地笑出聲來:「這句話,我同樣送與王爺。」
封卿一滯,而後大怒:「本王說過……」
「您只不過陪曲妃娘娘去老神醫那兒罷了,她身子虛弱。」葉非晚順著他的話道了下去,說完不忘抬眸反問,「是也不是,王爺?」
封卿神色僵滯,最終失語。
葉非晚卻只嘲諷一笑:「封卿,在你心底,我究竟有多蠢啊?」
只去看老神醫,她會在白日集市上看見他小心陪著曲煙在街邊看首飾?只因她身子虛弱,她會在夜市看見他對她噓寒問暖共賞花燈?
封卿靜默了。
葉非晚的心緒終也逐漸平靜,良久,她緩緩望向窗外,近子時了。
抬眸,她看著身前男子,啟唇,一字一頓問道:「封卿,今日是何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