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可不可以反悔
葉長林曾道過:「非晚,封卿其人深不可測,你不是他的對手,夫妻之道講求舉案齊眉,唯有尋個待你極好的,此一生你才會喜樂。」
南墨也曾說:「晚晚,早知你是這般狠心的丫頭,可是……撞了南牆,該知道回頭了。」
甚至連芍藥都看的清清楚楚:「小姐,您和王爺……怎的不像夫妻?」
葉非晚身邊所有人,都曾言真意切同她講過:她和封卿終是不同世界的人。
前世的葉非晚不懂,她跌跌撞撞,哪怕遍體鱗傷都要待在封卿身邊。
如今,終於想通了,也明了了。
窗外,天色隱隱泛著魚肚白。
葉非晚的眼瞼顫了顫,最終緩緩睜開眼睛,面無表情抹了一下眼角。
她做夢了,夢見了曾經耐心勸慰她的那些人。
扭頭,看了眼闌窗處,不再漆黑。
葉非晚眯了眯眼睛,小心離著封卿遠了些,稍微一動,便覺身子酸軟,她忍耐著赤腳下床,打開衣箱,一個收拾的利落的包袱正放在那兒。
她呆了呆,穿好衣裳,方才從包袱里掏出一張紙。因著摺疊之故,紙已經有些許褶皺,她徐徐展開。
一封和離書,立約人處,她已落款自己的名諱,按下了指印。
她鄭重將和離書鋪展開來,放在桌上,用茶杯壓著。目光不知怎的,便落在床榻上的封卿身上。
他生的好看極了,長發凌亂,可眉目如畫,薄唇緊抿,說不出的清貴,他的身上,只松垮垮的搭了件白色袍服,隱隱透著些許曖昧的印記。
葉非晚匆忙回神,昨夜,封卿也當累著了吧,畢竟……她現在只覺渾身如散架一般。
轉身,她提著那個不大的包袱,朝門口走去。
身後床榻上的人卻動了動,葉非晚身形一僵,立於門口處,一動不敢動。
好久,身後動靜終於消失,她勉強回首,封卿仍舊睡著,只是……眉心緊皺,
葉非晚眯了眯眼睛,全京城的女子都肖想的靖元王,她竟然幾次三番擁有過,而今睡完便跑,多好!
她伸手,輕抹了一下眼角,再未猶豫,輕輕開門而出。
王府很是寂靜,只有偶爾巡邏的侍衛提著燈籠經過。
葉非晚小心繞過那些人,朝著王府大門走著。
「王妃?」身後,一人聲音響起,明顯帶著詫異。
葉非晚心口大驚,整個人如被雷擊般立於原處,扭頭方才瞧見,今夜在前院夜巡之人,是高風。
「葉府那邊有些急事。」葉非晚匆忙道。
「嗯?」高風遲疑了一瞬,「那王爺……」
「你們王爺……」葉非晚頓了頓,「他在我那處歇著,昨夜他累了,天亮前休要去擾他。」
高風臉色一紅,他也聽芍藥提及,昨夜王爺和王妃……如今也沒多疑:「嗯,那王妃早去早回。」
早去早回。
葉非晚本有些平復的情緒忽然就被這句話打亂了,她望著他,分外認真:「高護衛。」
「嗯?」
「給你們王爺備件白衣吧,他穿白衣,真的極為好看。」她眯眼笑開。
昨夜,他的那件白衣,被扯壞了。
話落,趁著夜色還暗,她飛快走出王府。
而今,丑時已過,隱隱昏暗的街道上,唯有一個女人,拿著一個包袱,沿著牆根處緩緩走著。
死寂的道路,沒有一絲光亮。
就好像今後的道路,總歸是只有她一個人在走著。
葉非晚輕輕吐出一口氣,勉強直起身子朝著前方走著,身側,偶爾有夜行人駕著馬車行過,見到她也不過奇怪的瞥上一眼,而後行的更快。
京城的治安,素來極好的。
不知行了多久,天色也隱隱泛著亮光。
葉非晚終於望見不遠處的葉府大門,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晚冬夜風寒冷,她忍不住對著手哈了口氣。
最終,她站在了大門正前方,獃獃看著緊閉的葉府大門。
今夏還繁華熙攘的葉府,如今儘是蕭瑟。
「啪」的一聲,一旁,細微的聲音傳來。
葉非晚扭頭望去,卻在看清門口那石麒麟后的人影是一僵。
一人穿著一件青衫站在麒麟后,臉色有些瘦削蒼白,唇角帶著一抹笑,溫潤如玉般立在那望著她。
南墨。
她沒想到,南墨會出現。
「晚晚。」一陣靜默后,終是南墨率先上前,喚著她走了過來。
葉非晚本抓著包袱的手驀地一緊,好久,才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句:「你……怎麼在這兒?不是應該在江南……」
「我回來了,晚晚。」南墨依舊笑著,「臨安富庶,此次押送糧草,我亦隨行,順便……祭拜葉伯父。」
話落,他垂眸望著她手中的包袱:「晚晚,你……離家出走了?」他問的小心。
葉非晚心中一緊,誇張的笑了笑:「誰說我離家出走了?我只是……」
「你騙得了旁人,如何能騙我?」南墨似低低嘆息一聲,「晚晚,你在王府,並不開心。」說這句話時,他眼底的悲哀像是要流出來般。
葉非晚身形猛地僵住,良久飛快轉身,走到葉府大門門口,用力拍了拍門,聽著裡面的動靜。
她不想也不敢面對這樣的南墨。
可大門無人開,南墨也緩緩走上台階:「晚晚,昨夜花燈,我看見了王爺和……旁的女人在一起,我便想著,你定然很是生氣,你若是真的生氣,都沒有地方可去,只有葉府了……」
只有葉府了。
葉非晚本敲著大門的手一顫,下瞬卻敲得越發用力,她的確沒有地方可去了。
南墨說他看見了封卿和曲煙,想必也明白了她離開的緣由了吧。
曲煙,總是能逼得她步步退離。
葉府里,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越來越近,直到大門被人徐徐打開,張管家拿著一盞燈籠站在門口,見到她滿眼詫異:「小姐?」而後看向一旁的南墨,「南公子?」
「麻煩您了,」葉非晚勉強笑了笑,「您先回去歇著吧。」
張管家雖不解,卻仍舊點點頭朝院里走去。
葉非晚攥緊了手中的包袱,同樣一言未發跟在其後。
「晚晚。」身後人卻喚住了她。
葉非晚腳步微頓。
「當初對葉伯父發的毒誓,我可不可以反悔……」南墨的聲音很低。
葉非晚卻再前行不得。
當初,為了讓爹打消「成全她與南墨好事」的念頭,是她求著南墨要爹收回成命。
南墨應了。
可爹卻逼著他發下毒誓,說他對她絕無半點男女之情。
而今,南墨說,可不可以反悔……
葉非晚鬆手,任包袱掉落地上,轉身朝著南墨走去,最終站在他跟前:「為何要反悔?怎麼就要反悔?南墨,你說過的……」可話,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她低著頭,眼中卻莫名的不斷湧出淚珠,順著便流了下來。
她只覺……自己太過殘忍。
「晚晚……」南墨低嘆一聲,似要伸手替她拭去淚水。
下瞬,他的動作卻僵住,望著她頸,臉色越發蒼白。
葉非晚身軀一顫,驀地反應過來,昨夜貪歡,她既能在封卿身上看見曖昧的痕迹,自己定然也有……
伸手,飛快掩著自己的脖頸,她抬頭,睜大眼睛看著南墨啞聲道:「南大哥,今日,不是離家出走呢,我和封卿,好的不得了。所以,你走吧……」
她看著南墨身形微晃,緊接著臉色蒼白,卻還是對她笑了出來,他道:「晚晚,你如今……真是個狠心的小姑娘了!」
話落,他已轉身離去。
葉非晚站在門口,眯眼望著南墨的背影消失在門口處,手,仍掩著頸部,一動未動。
她不光狠心,還卑鄙呢,連給男人下藥這種事都能做得出,所以此刻傷心也是活該吧。
南墨……是少有的對她好的人了,可是……她必須將他趕離身邊了。因為……她看出了他的情感,她不想讓他和她一般,愛而不得。
因為只有經歷過才知,這……有多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