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葉姑娘,好久不見
葉非晚徹底出不去王府了。
每日太醫來查探身子,餵了苦澀的葯,芍藥會在一旁陪著,她也無須其他人來伺候她,不見任何人。
完全和前世在冷院的境況,一模一樣。
只是她如今身子不好,也無閑心出逃,更是連外屋的門都未曾出去過。
更多的時候,她只是安靜坐在床榻上發獃。
她以往未曾進過牢獄,可牢獄裡帶給她的那種鋪天蓋地的死寂,卻一直驚擾著她的夢境。
甚至有時她沉沉睡去后,恍惚中覺得自己仍在牢獄中,還未出來,驚醒后才發現只是夢。
久了,她竟是連睡眠都有些害怕了。
這日,葉非晚仍舊坐在床上,芍藥送來了養身子的葯。
葉非晚不知苦般接了過去,仰頭一飲而盡。
芍藥在一旁看的心疼,低聲道著:「小姐,您慢點……」她還記得小姐以前極為討厭喝這些苦澀葯汁的。
「無礙。」葉非晚將空碗遞給她,仍舊坐在床邊。
芍藥擔憂的望著小姐空洞的眉眼,終未能忍住上前;「小姐,今日天色不錯,天高雲淡,卻也舒爽,您……要不要出去看看?」這段日子,小姐始終將自己困在房中,她看著也是干著急,片刻后,芍藥似又想到什麼,補充道,「王爺說過,入夜才回來呢。」
朝堂這一次,真的要變天了。
先皇去世,王爺身為儲君,自要忙著半月後的登基大典。
葉非晚睫毛微動,抬頭一眼便對上芍藥有些擔憂的眉眼,和瘦了些許的小臉。
她又讓人擔憂了啊。
最終,葉非晚微微頷首。
芍藥驚喜,攙著她朝外面院落走去。
外面的天色果真如芍藥所說,天高雲淡,清風微涼,拂面后很是舒適。
葉非晚忍不住眯了眯眸,看著天上忽卷忽舒的雲,看了好一會兒,目光逐漸深沉下來。
也是在此時,侍衛通報:「王妃,有人想要見您。」
葉非晚一怔,她以為,以她現在的境地,不會有人想見她,甚至封卿也會攔著想見她的人。
畢竟……在眾人眼中,她不過是在封卿的庇護下,才洗去了弒君之罪的。
「誰?」倒是芍藥替她問了出來。
卻也無須問了。
葉非晚已經遙遙看見正朝自己走來的女子身影了。
那女子穿著一襲雪白衣裳,裙若天上的雲,於秋風中微微拂動著,身姿如柳,眉目如畫,唇上輕點了胭脂,火紅如霞。
當真是艷絕的一位美人兒,與她此刻的滿臉病容對比這般鮮明。
曲煙。
她已經走到她面前,而後微微頷首溫柔一笑:「葉姑娘,好久不見。」聲音一如既往的清淙悅耳。
普天之下,上至百官,下至王府下人,都喚她一聲「王妃」,唯有曲煙,從始至終,只喚她「葉姑娘」。
可今日,葉非晚卻聽聽著這「葉姑娘」三字,並不反感。
「曲姑娘,」她也頷首,轉眸看向芍藥,「芍藥,你去歇息會兒吧。」
「小姐……」
「去吧。」葉非晚笑了笑,「我和客人有話要說。」
曲煙獨獨來找自己,她不信只是來敘舊的。
芍藥最終離開了,涼亭中,唯余她們二人。
葉非晚看了眼對面的石凳,未曾沏茶,只是頷首:「曲姑娘,坐。」
曲煙卻也不客氣,安靜坐在她對面,沒有應聲,只是望著她。
葉非晚於是也靜默了下來,這段時日,她最習慣的便是沉默不語了。
終是曲煙率先打破了沉默:「阿卿說過,五日去大理寺牢獄接你出來,接過過了十餘日才去,是因為我。」她說的很直白。
葉非晚依舊面無波瀾,她頷首:「猜到了。」畢竟,普天之下,能讓封卿違約之人,也只要這一個了。
曲煙眯了眯眸:「我生病了,躺在病榻十餘日。」
「嗯。」葉非晚仍舊應得平淡。
「你不在乎嗎?」曲煙皺眉。
葉非晚終於抬眸看向她,許久唇角微勾扯出一抹笑,只是笑意未達眼底;「我該在乎嗎?」她反問。
曲煙似也被她問住,僵凝好一陣,方才輕描淡寫道:「你變了。」
葉非晚未曾回應,只看了一眼天上的雲,方才還瞧著讓人舒適的雲,不知何時,竟讓人覺得縹緲了。
「不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嗎?」曲煙突然開口。
葉非晚本淡然的眉眼微凝,她轉頭望向她:「什麼事?」
「先皇駕崩一事。」曲煙眯眼,笑的溫柔。
葉非晚指尖劇烈一顫:「和你有關?」
她並非沒想過,先皇駕崩和曲煙有關,畢竟那日在養心殿,曲煙去了皇宮見了封卿,封卿再回來便要人將她抓去大理寺。
只是,曲煙早已被廢,加上……曲煙和先皇畢竟曾為夫妻,豈會下此狠手……
曲煙聞言,並未回應,只是看著桌上的茶杯:「這世上的一些事,總要有人來完成,」她伸手,拿起茶杯端詳了一會兒,「先皇還在世一日,阿卿便只能為王一日,我不過順手幫了他一把罷了。」
「你為何要這般做?」葉非晚望著他。
「為何……」曲煙呢喃一聲,下刻抬眸:「葉姑娘可還記得,你我曾打過一個賭,賭的是紅玉琉璃盞。」
葉非晚凝眉,她自然記得。
「那一次,葉姑娘贏了,」曲煙笑了笑,「而這次,自然也是……為了一個賭,」她看著她,「不是你,就是我。」
葉非晚神色微緊,她莫名明白了她的意思。
這是一場豪賭,賭的是封卿的選擇。
曲煙見她這般便已瞭然,輕笑一聲將茶杯放在石桌上,抬眸緩緩看著她:「葉姑娘,先皇駕崩一事,至此已經結案。阿卿登基后,普天下也無人再敢探究此事。你若想知道,為何不親自去問阿卿?這場賭,也終於落下帷幕了……」
她緩緩起身,白衣如煙一般在風中飄著,卻讓人覺得冰涼至極:「對了,葉姑娘,」她似想到什麼,「他的選擇,不是你。」
話落,她已轉身,翩然離去。
葉非晚依舊坐在涼亭中。
她終於知道在牢獄時,封卿看著她的目光帶著罕有的溫和是何了,是愧疚。
從一開始,他便打算放棄她。
而她曾那般在意的銀簪,於封卿而言,不過是他保護曲煙的工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