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0章 鸞鳳?
翌日一早。
天色依舊陰沉沉的,再未曾下雪。積雪落了滿院,遠處望去,白茫茫一片,晃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葉非晚坐在木桌旁,伸出手,任由芍藥替她上著葯。
「小姐,您怎的這般不小心……」芍藥邊上著葯,邊滿眼心疼嘀咕著。
葉非晚看著芍藥認真的眉眼,大抵是昨夜高風回去將她被燙傷的事說了,今日一早,芍藥便來到了九華殿里陪著她。
至於指尖上的灼傷,她也只說不小心碰了火爐被燙到了。
左右如今是寒冬世界,燒個火爐實屬平常。
「不過就是有些燙傷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葉非晚看著指尖上那一層晶瑩的藥膏,無奈道,「你也著實沒必要再特地跑到宮裡頭來,如今天氣這般寒……」
芍藥終於上好了葯,將藥瓶放在一旁:「莫說天寒,便是天上下刀子,奴婢也想進來陪著小姐,沒有小姐,我大抵早就被賣出去……」
「好了,」葉非晚攔住了她餘下的話,這塵世間,每個人都經歷過苦難,她著實沒必要挖人的傷疤,「我這不是還好好的嗎?」
「嗯。」芍藥用力點點頭,卻又想到了什麼,「小姐,昨晚高風的確同我說了小姐受傷一事……」她欲言又止。
「我知,」葉非晚笑了笑,否則,芍藥怎會今晨便來到宮裡頭看她呢。
「可是小姐……」芍藥頓了頓,「平日里常人入宮,總要三令五申,得各方准允方能進來,可今晨……」
葉非晚臉上笑意僵了僵,垂眸看著指尖上的藥膏不語。
芍藥繼續道著:「今晨,奴婢還未曾請示宮裡頭,便……有馬車接奴婢進宮了,想必是……皇上……」
「芍藥。」葉非晚打斷了她。
芍藥臉色微白,不解望著她。
葉非晚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自己終是過激了,勉強一笑:「往後這種話,還是不要再說了。」
她知道芍藥的意思,封卿擔憂她宮中沒有體己人,特意將芍藥接了進來陪著她。
可是……她卻莫名的不敢信了。
她連與封卿過往的那段姻親中究竟發生什麼都不知道,可每次看見他,心中的酸澀與驚懼便伴隨而生。
「小姐……」芍藥聲音囁喏。
葉非晚斂目沉神,聲音平和下來:「想必你也聽高風說了,他……在文武百官面前認我做外姓妹子,我想,這已是他的態度。如此……甚好。」最後二字,她停頓了很久才說出口。
芍藥獃獃望著她:「小姐,你和以往……不一樣了。」她聲音極輕。
葉非晚蹙了蹙眉,竟莫名想到封九城也曾幾次說她與傳聞中大不相同。
她……對自己兩年前的性子有些好奇了。
「葉姑娘可在?」卻在此刻,門外傳來一聲尖銳低柔的聲音。
葉非晚猛然回神,朝殿外看去,正瞧見一個內侍身後跟著七八個宮女走了進來,那內侍手中拿著拂塵,神色恭敬。
「李公公?」葉非晚微頓,他正是跟在封卿身後伺候的。
「姑娘,過幾日便是冬狩了,這是皇上給您的衣裳首飾。」李公公一抬手,宮女已紛紛將手中的紫檀木盒呈到葉非晚跟前,而後一一放在桌上。
唯有最後,四個宮女手中捧著一件紅色戎服,小心放在床榻上。
戎服手腕與腰身處收緊,正紅色的衣裳,金線綉著精緻的紋路圖案,衣領處是雪白的絨領,英氣而不失華麗。
葉非晚一怔。
李公公對葉非晚恭敬行了一禮:「姑娘好生休息。」
如來時一般,人亦浩浩蕩蕩的離去。
葉非晚始終靜默著。
一旁芍藥打破沉默:「這戎服好生……」話卻戛然而止。
芍藥看著胡服腰擺處綉著的圖案,一直蜿蜒到裙尾,收緊的袖口同樣有極小的金線圖案。
那圖案是……栩栩如生的鸞鳳,普天之下,除卻龍紋外,最為尊貴的鳳。
「怎麼?」葉非晚聽不見動靜,心中疑惑。
「沒事。」芍藥匆忙應,「奴婢只覺得,這戎服,好生漂亮。」
……
御書房。
早朝已退,封卿仍穿著明黃色龍袍,站在闌窗前,看著養心殿的方向。
養心殿後,便是九華殿,那個女人……這會兒大抵正和芍藥說著話吧。她身邊親近的人不多,能讓她敞開心思的人……更少了。
「吱——」的一聲,書房門被人徐徐推開,青衣男子緩步而入,手中摺扇一抵,已隨意將門關上。
「皇上找我,所為何事?」封九城一貫溫和的聲音響起。
封卿背影微動,良久緩緩轉身:「昨日,為何將她私自帶出宮去?」
昨夜,他終是慌亂了,慌亂到思緒都紛雜一片,以至忘記了能隨意進出皇宮的,除了他外,還有這個持著令牌的封九城。
封九城拿著摺扇的手微頓,笑了笑並未否認:「自然是成人之美了,葉姑娘也想出宮不是嗎?」
「九城!」封卿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嚴肅。
封九城轉了轉摺扇,沉默片刻:「而今想來,你竟是未曾喚過我一聲皇叔,倒是你那個小前妻……」說到此,他驀地停下話頭。
又想到昨夜葉非晚那句「長輩對晚輩」,卻不知為何,怎麼想怎麼令人不適。
封卿注視著封九城的神色,最終再未追問:「用不了多久,便不是甚麼前妻了。」
「嗯?」封九城揮了揮摺扇,淡笑輕斂,「難不成當真要在天下面前,與她認作兄妹?」
封卿垂眸,神色疏冷:「她此一生,只會是朕的女人。」
封九城拿著摺扇的手一頓,抬眸望著他:「怎麼?」
「冬狩之日,朕會昭告百官,朕從未有過甚麼妹妹。」
封九城唇角笑意漸消,眯眸掩著情緒,輕輕摩挲著摺扇的白玉扇骨:「天子一言,當如九鼎。」
「那又如何?」
封九城驀地抬眸,本一貫溫和的眉目竟有些緊繃,與封卿竟有幾分相似,他望著他:「決定了?」
封卿頷首:「是。」
封九城雙眸緊縮,聲音竟不自覺揚起,笑意全無:「……你如何對得起曲煙?」
提及曲煙,封卿神色微緊,卻很快恢復如初,他迎視著封九城的目光:「以往,曲煙嫁入宮中時,你也從未這般過……」
封九城神色一僵。
「皇叔,你過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