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章 他這場戲,做的真久
養心殿內,檀香縷縷,帷幔微微拂動著。
「皇上,葉姑娘只是受了些夜寒,一時心中積鬱,這才導致暈倒在地,不妨事的。」太醫收了金絲,俯首在地恭敬道著。
封卿容色有些怔忡,聽聞此話也不過微微抬手:「下去吧。」
「是。」太醫忙應。
封卿隔著隱隱約約的帷幔,望著安靜躺在床榻上的女子,她的臉色很是蒼白,雙眸緊閉著,長睫一動不動。
想要走上前去,可他的腳步卻又如釘在原地,移動不得。
並非不願,而是……不敢。
方才在宮池旁,他那般清楚的聽見,她喚他「王爺」,字字繾綣,字字絕情。
封卿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咽下翻湧上來的苦澀。
床榻上的女子卻微微動了動頭,眉心輕蹙著。
封卿身子一緊,匆忙上前。
葉非晚仍舊未醒,只是似乎在做噩夢,眉心皺的越發得緊。
「非晚……」封卿低喚著她,伸手將她的手攥在手心,卻在摸到她的指尖時一愣,很是冰涼。
「來人,將地龍燒得再旺些!」他驀地作聲,揚聲命令著。
幾個內侍匆匆忙忙端著炭火走了進來,放入地龍中。
封卿攥著葉非晚的掌心,那兒仍舊冰涼一片。
「再添。」他啞聲道。
內侍一來一去,竟添了三四次的炭火,殿內,地龍與火爐燒的極為旺盛,屋內烤得近乎熾熱。
封卿仍無所覺,只抓著手中緩了些許的縴手,攥在手心輕輕暖著。
不知多久,掌心的手細微動了動,手背蹭過他的手心,帶來陣陣酥麻。
封卿一怔,看了眼手中細指,匆忙看向床榻上躺著的女人。
她本緊蹙的眉心微微鬆開了些,眼瞼微微纏動著。
封卿呼吸都停了下來,心底竟有些緊張起來;「非晚?」他低低喚著她。
葉非晚的確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將過往的一切走馬觀花一般過了一遍。
前世,今生。
壓在心裡頭的好多事,如一塊塊巨石,惹得她快要窒息了,她舍不下、斷不開,所以,只能選擇忘記。
青山寺上,那個老住持是唯一一個將她看透的人,是她在今生唯一一個可以訴諸心聲的人。
可她不能留在青山寺,所以,臨走之前,將一切全都忘記吧。
過去的還給過去,她只負責不用背負著負擔前行便好。
可是……可是!
她竟然還是回到了京城,被困在皇宮之中,逃不出前世的命運。
前世,她被困在冷院,終此一生,今生,這皇宮與冷院,又有什麼分別?
封卿明明不愛她,卻偏偏困著她,困到她死為止!
「非晚……」耳畔,有人在低低喚著她的名字,似乎在提醒她,醒來吧,你該醒來了。
該醒來了。
葉非晚睜開雙眸,入目是明黃的帷幔,身下是上好的綢緞,屋內很是溫暖,甚至暖的有些灼熱。
她的手被人緊攥著,未曾放鬆分毫。
葉非晚轉頭看去,封卿正坐在床榻邊,目不轉睛的望著她。
他竟會用這樣的眼神望著她。
真是太可笑了。
過去一段時日,他的戲做的真的很足,足到她險些相信,他是真的對她有情。
他的戲,也做得太久了。
「你醒了?」封卿眼中不見喜色,只是緊盯著她,「你可是有哪裡不適?」
葉非晚搖搖頭,嗓音一場平淡:「沒有哪裡不適。」
封卿放心了些,剛要言語,手中卻一空。
他怔住。
葉非晚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手心抽離了出去。
「你……」封卿作聲,卻又停住,嗓子沙啞的厲害,好一會兒方才道,「柳如煙不會再入宮了。」
葉非晚望了他一眼,未曾回應。
封卿停滯片刻,神色有些恍惚,再道:「往後,不會有旁的女子入宮,柳如煙更不會再次……」他的聲音戛然而止,而後勉強笑了下,「你也無須再張羅了。」
葉非晚指尖卻頓了下。
她看向封卿。
「柳如煙更不會再次……」什麼?再次被他納在身邊?
可是納柳如煙是前世之事,封卿怎會知道?
「你如何知道柳如煙?」葉非晚停頓片刻,低聲問道,聲如試探。
封卿一頓,右手不自覺摩挲著左手手側:「本不知,但你一心為我撮合,這才知曉的。」
葉非晚並未言語,只是望著封卿的動作。
封卿一貫能極好的隱藏自己的情緒,可是……摩挲自己的手側,是前世封卿的習慣動作,他不自在時,總會這般。
他說謊了。
葉非晚撐著身子想要坐起。
「你……可曾有什麼異樣?」封卿聲音極輕,極為自然上前,將她背靠的軟枕豎在她身後,扶著她靠在上面。
葉非晚一怔,封卿身上的冷香輕易將她包裹在其中,她垂眸不自在的屏息,等到封卿回到原處,她方才搖搖頭。
恢復一事,她現在不願說,她想知道……封卿究竟是不是和她一樣,擁有著前世的記憶。
若沒有的話,他該是不喜歡自己、更不會對自己好的。
若有的話,那麼他現在對她所做的一切,不過只是前世她死在冷院的補償罷了,當不得真。
「你……」封卿見她不語,剛要開口。
「這兒太熱了。」葉非晚突然軟言道,她的指尖雖仍有些涼,可手心卻一陣陣薄汗。
封卿聽她這般說,心中的疑慮逐漸消散,她的那句「王爺」,許是暈倒前以往的記憶作祟吧。她並未想起什麼,心底逐漸放鬆了些。
他側頭吩咐道:「來人,將炭火燒的小些。」
內侍極快走進,手中拿著盆水,一點點將燒的旺盛的炭火夾出,放在水裡頭,又悄悄地出去。
葉非晚轉頭對封卿笑了下:「多謝。」
封卿一滯,她方才對他笑時,明明那般近,卻讓他覺得遙遠。下刻他伸手抓過她的手:「宮宴前,我曾對你說,宮宴之後,我有話要同你講。」
葉非晚怔了下,記起遙遠的前生,宮宴前他說得話,竟顯得有些不真實起來,卻仍舊點點頭。
「眼下雖已過了子時,」封卿垂眸,看著手中女子蒼白的指尖,輕輕摩挲了下,「我若說,我心悅你,你可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