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8章 家庭矛盾
盛新雲的習慣依然不改,摸著嘴角的痣毛,東張西望尋找著什麼。
文語自從聽到腳步聲時,就開始將筆記本電腦藏了起來,包括自己在內一同埋頭藏在了桌下。
盛新雲以為這麼早單位不可能有人來,萬萬沒想到文語和李道裴還在一號會議廳。
就在他準備帶走文語和李道裴手工繪製的圖紙時,李道裴從桌下伸出手一把抓住他……
他用力扯開李道裴的手,撒開腳丫子就跑,頭也沒回,直到北海街零星的早攤出現,他才舒了一口氣。
文語和李道裴爬出桌底會心的笑了笑,就在準備回家休息時,他靈機一動對李道裴說道:
「小太監,我們就把手工圖紙留在這裡,筆記本電腦帶回家,我可以在家用電腦,在單位我們就手工繪製來迷惑對手。」
「哎喲!語哥哥好壞,人家同意了啦。」
正好今天是8月8號周六早上6點左右,文語和李道裴給玉衡之留了請假條便帶著筆記本電腦一同離開了單位。
90年代工作時間都是周一至周六半天,文語打算明天下午去一趟萬達企業交付圓珠筆筆套的模具設計圖紙,他給了自己設定了一個急促的時間,他認為只有這樣才能督促自己。
急中亂,亂里錯,娘娘腔李道裴有些擔心的提醒他道:「誒,人家可提醒你不要操之過急喲!不然會出錯的,哪人家走了?明天下午一點在二叔單位門口見。」
「OK。」文語看著李道裴離開打了個手勢說道。
文語回到家……
……
文語的母親嵇蓉現年47歲,圍著圍裙身處廚房,身如輕燕,體似柔綿,像有練舞之軀,卻在永豐第一機床廠做著鉗工。
她手握菜刀指著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文乾啐道:「文乾,我告訴你,我嫁給你就倒了八輩子霉了,人家頂替了你組長的職位,人家在廠里排擠我,你呢?連個屁都不敢放,你還是個男人嗎?今天又不去上班,咱們只有吃空氣的份了。
文乾按掉電視開關,嬉皮笑臉的嘿嘿說道:「誰說我沒有放屁了,我放了,人家不願意聽,怪我咯?你就說吧!我們已經被單位列入裁員名單了,說有補償款誰曉得什麼時候才下來呢!以後這日子,唉!」
文乾說著嘆了一聲,瞥了一眼旁邊的兒子文語,1米75的個頭,高大俊俏,右耳還帶著燦燦發亮的耳釘,向嵇蓉詭笑著……
「你笑什麼,眼睛有毛病吧?小語剛到公司就吹牛說可以搞好你做的橋樑結構件,是不是你慫恿孩子這麼做的?」
文乾沒有回答嵇蓉,又瞥了一眼文語,示意她看看文語,誰知這回嵇蓉順著他的眼神看了幾眼……
「小語,你怎麼像個二流子一樣,還帶起耳釘來了?你哪來的錢買耳釘?馬上把它給我取下來,讓媽戴試試。」
嵇蓉的話傳到文語的耳中,他這才回過神來。
「天天吵架,知不知道等你後悔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什麼?」嵇蓉疑惑的問文語。
文語看著室內的擺設,電視是長虹14寸大喇叭黑白電視,沒有冰箱、空調,只有一個長城牌電風扇,這些都是當時華夏銷售最火的品牌。他更加確定要早日坐上廠長的寶座,讓永豐第一機床廠起死回生。
「文乾,我告訴你,我們要被裁了就只能去撿垃圾了,小語你什麼都不懂怎麼就和玉衡之打賭了呀?」
「嘿嘿,媽,這個您就別操心了,我還要忙。」
文語說著帶上筆記本電腦正要進自己的寢室,傳來文乾的抱怨聲:
「我這一家之主還有發言權嗎?天天嫌棄我,我怎麼了我?你不是一樣也下崗了嗎?笑話誰呢?」
「我這是笑話你嗎?我是在罵你呢,滾,你的工作就是想辦法別讓單位裁掉我,辦不好就別回來了。」
文乾一屁股坐在沙發上道:「想得美,這房子是單位分給咱倆的,被裁了,說不定馬上也要收回去了。」
文語環顧四周,多麼熟悉的環境,陳舊的平層三間,自己記事起就沒有離開過這裡,直到政府拆遷才搬走。
這次應該是父母吵架最凶的一次了。
嵇蓉用力將文乾從沙發上拉了起來,啐道:「滾,廢物。」
文語看不慣嵇蓉的強勢,隨口說道:「媽,你怎麼能這樣說我爸呢?」
「你也滾,老娘煩得很。」嵇蓉頂著氣得通紅的臉對文語吼道。
文乾每月400塊,他技術好還算高的,嵇蓉每月300塊。
不管什麼年代,做鉗工的是男性居多,太重的工件她也搬不動,工資自然要低一些,除過平時生活開銷每月也所剩無幾了,都在嵇蓉手裡攥著,說來也奇怪,她平時寧可讓文乾去借,也不願意拿出來用。
「誒?小語,我告訴你們,今天老娘心情不好不做飯了,你們看著辦吧!」嵇蓉解下圍裙,瞪了一眼文乾說道。
「不吃就不吃,餓不死,錢對你媽多重要呀!我們下崗了,現在借人家錢還沒有還呢!兒子想憑靠自己的水平挽救我們不被裁掉,可你呢,自孩子回來你嘴就沒有停過,總嫌棄我,這日子沒法過了,我受夠了。」文乾說著一把推翻飯桌,氣呼呼的離開了。
嵇蓉感到十分委屈,文乾這麼多年就沒有這麼大聲對自己吼過,更何況還當著兒子的面,她越想越難受,順著牆壁癱坐在地上大聲哭了起來。
文語看到這一幕,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好找來手絹幫母親擦了擦眼淚道:「媽,您別難過,爸,其實是……是……」
文語是想說這次父親離開就再也沒有回來過,很多年後派出所讓認領屍體,才知父親是得了肺癌死的。
他不想連累家人,壓力太大,就選擇了離開,選擇了一個人默默承受。
文語呆若木雞的思考著……讓嵇蓉擔心。
「小語,小語,你在想什麼呢?你爸到底怎麼了?」嵇蓉抓住文語的胳膊喊道。
「媽,回來再說,我去找我爸。」
文語不知道文乾去了哪裡,他沿路開始瘋狂的吶喊著……
就在文語徘徊在十字街頭,心急如焚,熟人的招呼聲他視而不見時,他不知不覺走了回來。
原本和玉衡之的比賽還得依靠文乾焊接的文語此時就像一個軀殼,他明知文乾的離開就再也沒有回來過,這件事又在眼前重演,讓他的內心煩亂不堪。
嵇蓉貌似關心的問了一句:「就你一個人回來了?」
文語沒有說話,關上門,淚水一滴滴落下,面對這樣的家庭,他想改變卻有心而力不足。
他順著門邊慢慢的坐在地上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