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青龍廟
高考剛結束,三年的壓抑,我們都像出籠的小鳥擁抱自由。
這些年,爺爺雖然不為人看相,好在能仰仗幫人查婚喪嫁娶的日子賺錢補貼家用。
爺爺準的出奇,曾有人來查結婚時辰,我爺爺斷定他一年之內不適合結婚,要想結,就等到明年四月份以後,否則家裡多人丁,必有老人出事兒。
查日子的人不相信,再者媳婦懷著孕,兩家逼的緊張。也就沒聽爺爺的話,巧就巧在結婚當天晚上,新郎的父親讓車給撞死了。
這件事使我爺爺聲名大噪,基本上,不管婚喪嫁娶還是買賣開業,或者遠行這些事,都會有人來找爺爺查一查。
如果不是靠這個賺錢,我恐怕也不會安心讀書到高考結束。
當時,我對祖傳「易正心法」、「麻衣神相錄」兩本書,早已背得滾瓜爛熟,只是聽爺爺的話,所以一直沒有實踐而已。
接到同學的電話,要晚上班裡幾個要好的人聚會,尤其張娜也在。
為此,我還特意出去理個髮,回家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出門前又噴了一些花露水。
爺爺站在大門口,吸著大煙袋鍋說:「正正啊,你晚上不在家吃了?」
我說:「嗯,我去找娜娜一起聚會,爺爺你少抽點。」
爺爺笑了笑,感慨我長大了,還問我是不是喜歡張娜?我非常坦誠地告訴爺爺,說當然喜歡,以後還要娶她當老婆。接著,我還故意問爺爺,能不能給算一卦,看看我們倆有姻緣不?
爺爺笑罵道:「你啊,考上大學也別得意,畢業賺不到錢,就等著打光棍吧。」
高考前夕,我給娜娜傳過紙條,她答應考上大學做我的女朋友,對於未來,我可是充滿著期待,讓爺爺他老人家別跟著操心,我開開心心騎著二八自行車去東北餐館,路上又順便買了一支鮮花,可剛到飯店門前我被王姨攔住。
不等我主動打招呼,王姨板著臉:「正正,來,王姨跟你說點事兒。」
我把車停下,王姨又說:「這些年姨對你咋樣?」
「除了我爺爺,就王姨對我好了。」我認真道,心裡隱隱約約有種不好的預感。
王姨深吸了口氣:「那我也不兜圈子了,我知道你喜歡我們家娜娜,可你們還小,雖然是同學,但你們不合適,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以為王姨在開玩笑,說道:「王姨啊,我們也不小了,我還有一個月就十八歲了,娜娜比我大幾個月,等上大學以後,我們就是成年人。」
我這邊說的正起勁,王姨突然厲聲道:「夠了!我說的不夠明白嗎?不是阿姨瞧不起你,你是個好孩子,可你的家庭狀況我最了解,我們不想娜娜以後受苦,好了,如果你還念在王姨這些年照顧你的份兒上,不許糾纏娜娜!」
王姨的每一個字都像釘子扎在我的心口,很顯然,她嫌棄我們家窮,沒有錢。
那一刻,自尊心受到很嚴重的傷害。
可我真的很喜歡娜娜,等十八歲以後,我不僅可以讀大學,還可以給人看相,我有信心五年以後的生活會天翻地覆,很遺憾,王姨她根本不給我機會去訴說。
接著,我的諾基亞傳來簡訊,我低頭看去,是娜娜的,她說:「陳正,我媽跟我說了,我覺得咱們之間些誤會,以後還是保持距離吧。」
我木訥當場,心緒久久不能平靜,回想以往在象牙塔的那些日子,大家都處在純白色的染缸,可當踏出校門的那天,五彩繽紛的世界不僅迷亂了雙眼,也浸染心靈本該有的顏色。
我站在馬路對面,大概三十分鐘后,一輛紅色的保時捷停在餐館門外,司機是我們班倒數第一的李帥。
他父親是開發商,據說為了進入我們高中讀書,他爸為學校捐助一百多萬。
李帥的面相我記得很清楚,的確祖蔭深厚之人,尤其他「發中生痣」,這個位置指額頭到百會穴之間,痣越靠近頭頂越貴氣,一旦躍過頭頂,到後腦就會走下坡路,抵達頸椎則會有橫禍臨頭。並且,大忌脫髮,否則會有中風、驚魂等等風險。
除此之外,李帥還生了一副桃花眼,此雙眼看起來有一種似醉非醉的朦朧感。
孟子《集注》中寫過「人寐則神藏於心,寤則藏於目,意念一動則瞻矚因之」,意思是,不管多麼會掩飾的人,只要動了念頭,眼睛里都會有表現。而且,他唇薄,顴骨高聳無肉,典型是心性薄涼之人。
因為他身上的邪氣很重,高中三年,我們倆幾乎沒有過任何交流。
我不想讓娜娜往火坑裡跳,對方開車之前,我急忙站在道路正中間攔住車輛。
李帥把車窗打開,怒道:「你特么瘋了,老子全險,撞死你全家都夠賠!」
我指著副駕駛的她,試圖挽留道:「娜娜,發生什麼事兒了?以前不是這樣的,我記得咱們傳過紙條,你告訴我要去首都一起讀書,娜娜,下車。」
李帥叼著一支煙,挑釁道:「呦,想撬我的妞兒,也不撒泡尿照照。」
很遺憾,張娜沒有任何回應,他只告訴身旁的李帥開車,對方故意轟了幾下油門,伴隨發動機的轟鳴聲,擦著我的胳膊消失在道路盡頭。
那場同學會我並沒有參加,心情特別抑鬱,進了家門看到爺爺坐在藤椅上吸煙,那副毫無驚訝的神色,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等我呢?」我走過去奪下他的煙袋鍋。
爺爺咳嗽了兩聲,氣色比前幾天看起來更加虛弱了,他說:「失戀了就回屋裡好好休息,如果想喝酒,我箱子底下有兩瓶別人送的五糧液。」
想到今天的屈辱,我感慨道:「爺爺,我啥時候能用相術賺錢?」
「你啊,時機未到。」爺爺趁我不備奪回了煙袋鍋,盯著夕陽,緩緩道:「 該來了。」
我問爺爺誰啊?我以為又有人查日子。結果,爺爺說:「還有兩個多月你就開學嘍,我得給你賺點學費,我陳某人封卦不封術,咱們城中村犯了青龍煞,誰要動怕是要倒霉了。」
正當我還納悶,只見兩名西裝革履的中年人敲敲門,見門是虛掩著的,他便推門進來,見到爺爺,二人拎著一大堆的補品,客客氣氣的道:「見過陳師傅。」
爺爺點點頭,道:「前些日子我就看出城中村有五龍移位的徵兆,你在卯時三刻登門,應了木土相剋,找我來,怕是想詢問這拆遷時辰的事情。」
拆遷!我驚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我窮了十幾年,難道要一躍成為拆二代嗎?我們家這邊房價不如魔都、首都那麼離譜,可好歹也算是准一線城市,按照三間大房,百八十萬補償款應該有了!
可爺爺下一句就像三伏天里的一盆涼水,讓我瞬間跌入谷底。
「城中村哪裡都能拆,唯獨我家不能拆!」
爺爺,息怒啊!我在心裡狂吼不止,怕他再說出什麼出格的話,攔在倆人之間,又說:「我爺爺可能有點糊塗,你們等會兒啊。」
還不等我回頭商量,爺爺又說:「若想保城中村工程順利,我可以搬,但家絕對不能拆,否則,會有人死。」
「老先生此話怎講?」中年人又問。
爺爺說:「五方五土龍神安鎮土地,我家就東方青帝龍王的頭上,這間房可以留給你們建青帝龍王廟,若不照做,事情會一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