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樁下人
沒過多久,李東生也親自來了,他見到瘋道士很客氣。
現場召集一些勞動力,已經著手準備修建青龍廟。
各種工程設備開始有條不紊的進行,陸陸續續將大坑填滿,泥瓦匠開始砌牆。
而李東生經過昨晚的命懸一線,現在對聽瘋老道的話言聽計從。
聽瘋老道說起那晚的經過,王建平並沒有進小區,他了解李東生有個習慣,回家前會到附近的會所休息,那間高檔會所同樣就處在園區。
而我的注意力都盯著前方,所以忽略了王建平去向。
如果不是瘋老道及時出現,昨天真不一定會發生什麼慘案。
此次建青龍廟的過程中,真就出現一件怪事。
廟牆無論如何也砌不上,蓋著蓋著,不是牆體倒塌就是磚頭裂縫,甚至還有人無緣無故摔斷了腿。
折騰了大半天,工程一點沒進展,反而受傷了不少人。
大家都覺得奇怪,當場就不幹了,生怕繼續蓋下去再出點人命。
我注意到瘋道士的臉色凝重,他輕撫著髒兮兮的鬍子,深琢磨了一會兒,以生樁為中心,沿著六個方向布置六道符咒。
隨著瘋老道手掐法決,口念咒語,一陣陰風吹的我頭有些昏沉,迷迷糊糊竟然看到符咒的中間處站著那位紅衣厲鬼。
而屬於六道符咒的位置上方皆站一位身披鎧甲的金色神將。
他們手持兵器,束縛厲鬼不得離開。
我揉揉眼睛,確信自己沒有看錯,趕忙道:「大師,你快看。」
「別聲張,樁下厲鬼天亮以後會回到本體附近,你看到的神將是貧道的六甲符。」瘋道士低語提醒:「當初為了鎮凶,你爺爺將屍、魂分兩處鎮壓,現在魂被你放了,屍還在,若讓二者歸一,會化作屍邪鬼煞!」
幸虧現在是白天,紅衣厲鬼受到限制,否則到了深夜還不一定會怎麼樣。
瘋道士手握羅庚,讓大家繼續蓋房子,按照他的指示,以五方五土龍神位先砌出五根柱子。
五根柱子剛一立下,眾人大驚,只見石柱子底部向外滲出紅色的鮮血。
「這地方太邪門了,不幹了不幹了,給多少錢也不幹了。」
眾人嘈雜不斷。
白天陽氣重,普通人的鹵門已經閉合,根本看不到紅衣厲鬼,大家也只是多多少少不舒服罷了。
石柱下面滲出的血,其實是「煞」,它能蒙蔽普通人的眼睛,這就好像眾所周知的北新橋鎖龍井傳說一樣,只是煞的種類不同,呈現的方式有所不同。
瘋老道連露幾手,在人群中有著很高的威信,他勸眾人冷靜,又對李東生說:「打電話讓人送麻籽、黃米、小米、小麥、大豆各十斤,再弄一隻不曾配過種的公雞。」
李東生隨便打了兩個電話,手下立刻出去辦事。
這世道有錢能使鬼推磨,不管多麻煩的事情,像李東生這樣的大老闆,不知多少人會削尖腦袋往上巴結。
我隱隱約約察覺出了一絲不妙,被六甲符的困住的厲鬼非常凶戾,而且特別抵觸青龍廟的修建。
好在瘋老道的六甲符非常厲害,使他受困其中,無法脫身。
索要的兩樣東西很快就被人送來,五種糧食是出自《周禮》記載的五穀之精。
五穀養五臟精魄,同樣可以降服鬼怪、招財納福氣。
過去大戶人家會將五穀包好放在屋內畢竟的角落,有招財效果。
瘋老道用五穀沿著六甲符周圍撒了一圈,用兩塊兒磚頭擺在五穀內外兩側,將灰色瓦片擺在石頭中間。
他正對紅衣厲鬼面前點上三炷香,感慨道:「塵歸塵,土歸土,陰陽有別,何苦執著於世上。」
此時我才明白,青龍廟不是我爺爺負責,而是瘋老道負責。
見瘋老道以利刃斬雞冠,懷中取出一枚銹跡斑斑的鐵釘沾雞血。
他跨過五穀,走到厲鬼近前:「對不起了,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你有什麼放不下的執念也該放下了,黃泉路上莫回頭,貧道助你上金橋,過陰曹地府!」
瘋老道藉助被六甲符拘禁的厲鬼,手指夾住鐵釘狠狠拍在厲鬼的胸口。
同一時間,五根柱子再度向外溢出鮮血。
瘋老道以手指點瓦片,大吼道:「天清地靈,升天達地,出幽入冥。為吾關奏,不得留停。急急如律令!」
一道陰風懸起,三炷香燃燒開始加快。
不知道什麼緣由,鐵釘打在厲鬼胸口的時候,我身體那個相同的位置,竟然也感覺到站扎般的疼痛。
我下意識撩開衣服檢查,一枚拇指大小的紅點浮現。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感受,特別特別疼,心慌,難受,甚至有一種想哭的感覺。
紅衣厲鬼被瘋老道施法拖向瓦片,我的距離較近,第一次看到厲鬼的真容!
那是一位中年女子,四十歲左右,她滿身鮮血,肚皮被刨開,身體下面還拖著長長的臍帶在外面裸露著,她痛苦不斷嘶吼,霎時間,陰風大作。其他人雖然瞧不見厲鬼真容,可刺骨的陰寒使他們打了個寒顫。
瘋老道手決不散,呵斥道:「陰陽有別,若你踏踏實實離開,我會打裱文上報閻羅,讓你少受罪孽,如若不然,剝皮抽骨受地獄之苦!」
「兒……兒.……兒..。」
在場中所有人面面相覷。
有人說:「你們聽見了嗎?好像有一個婦女喊兒子。」
「好奇怪,怎麼這麼冷啊。」
斷斷續續的聲音令我如遭雷擊,因為下一句,那個聲音又來了。
「正……正..正..陳..正。」
我的心口像針扎一樣刺痛,眼眶一陣滾燙,看著眼前厲鬼我『撲通』跪在地上,淚水奪眶而出。
「媽……媽!竟然是我媽!」
怪不得在別墅的時候,她明明可以殺我卻沒有動手,回想那日,她用雙冰冷的手不斷撫摸著我的身體,完全是因為想念與不舍,她只是單純想抱抱我。
「別傻站著,去金橋旁邊,拔下中間那一炷香,快點!」
在場中其他人也意識到不對勁,很快,眾人退到至少五米開外。
而我則跪在地上咆哮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麼大的怨氣……告訴我為什麼?」
瘋老道說:「我本想借你引他渡金橋,偏偏你母親執念太強,化身厲鬼竟然都認得出你,事情等以後再說,拔下中間那柱香,快點!」
「正……正..兒..。」
母親的聲音斷斷續續,她不想過金橋。
我本是相師,不僅能看人相,也可以看死相。
人死之時,魂魄會保留他生前最痛苦的場景。
所以,看到母親的面相,斷定她生前遭受過巨大的冤屈與痛苦。
那種絕望讓我心疼,母子連心,我能感受到她對我的愛。
爺爺曾經說過,父親為了我能健康成長,他絕食而死,母親的死因卻始終不曾提起。
我的心好似被刀剜一樣,那可是打生樁啊!
將活人折磨致死,我無法想象,母親生前到底經歷了什麼絕望,縱然死後也不得安寧。
我咽下心中的痛苦,咬牙道:「你告訴我,生樁下面,是不是我媽的屍體!還有,我媽究竟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