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
第9章
聞逸然知道遲箏箏好看，初見的時候，他還有一瞬間晃花了眼。
後來遲箏箏對他窮追猛打，又聽到了很多不好的傳聞。
他喜歡安沁茹那樣的溫柔女孩，不喜歡遲箏箏這個脾氣差、驕縱的未婚妻。
每次見她，便多添一次厭惡。
尤其是最近，聞逸然簡直對遲箏箏恨之入骨。
可此刻，乍然間見到脊背挺直，抿著唇，眼神直直盯著他，一步步走過來的遲箏箏時，他竟有了第一次見到她的感受……
晃花了眼。
遲箏箏已經在聞逸然面前站定，她緩緩開口：「你很生氣嗎？可是除了人指指點點，你受到了什麼傷害嗎？」
聞逸然還在愣神，沒說話。
聞余已經鬆開了他，他手還僵著，卻也沒動手。
「不過是一些閑言碎語，甚至那些所謂的閑言碎語，都沒人會在你面前說，你就這麼生氣，這麼受不了？但閑言碎語，從和你訂婚開始，遲箏箏就一直聽著，每天都會聽到，各種各樣的。」她說的非常平靜。
——她只是說著原主的遭遇。
原主和聞逸然訂婚，雖然是商業聯姻，但他們確實訂婚了，他成了她未來的另一半。
從他回國開始，原主就一直喜歡著他，一門心思喜歡去喜歡他。
她追著他跑、想要做一個合格的聞逸然未婚妻、想要霸著聞逸然身邊的位置，可聞逸然不喜歡原主。
僅僅是不喜歡也就罷了，頂著遲箏箏未婚夫名頭，他公然和安沁茹勾搭在了一起。
她為他的每一次付出，都只收穫厭惡。
從訂婚開始，說遲箏箏倒貼的，說遲箏箏配不上聞逸然的，說遲箏箏不如安沁茹的人，說遲箏箏留不住聞逸然心的……
這些閑言碎語，她一句也沒少聽。
偏偏她喜歡聞逸然，非常非常喜歡，偏偏她玩不過安沁茹，被她各種戲弄。
遲箏箏想，或許原主死在那場車禍中也是好事，否則那麼喜歡聞逸然的她，還不知道要遭受些什麼。
隨著她的話，聞逸然的眼神變得更加茫然，手也緩緩放了下來。
遲箏箏看著他，平靜地扔下最後一個大雷——
「聞逸然，我怎麼出的車禍，你們心裡應該都有數吧？」
聞逸然臉色大變。
旁邊，安沁茹的眼神也閃了閃。
遲箏箏便知道自己的猜測沒錯，是他們又被原主抓到在一起，聞逸然就說了解除婚約，同時安沁茹不斷挑撥，他們還說了很多讓原主接受不了的話。
於是，她氣得上了車，一腳踩下去，當場便出了車禍。
「什麼意思？箏箏你的那場車禍……」丁怡君一愣，茫然開口。
遲箏箏微垂眼眸，聲音平靜：「受了他們的刺激，衝動上了車，然後出了車禍。」
出車禍是原主自己的原因，法律上也怪不到聞逸然和安沁茹身上，但如果沒有他們的刺激，原主那天也不會出那場車禍。
她現在是醒了，可原主的人生歷史中，卻是一年植物人後，悄然離世。
看著她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聞逸然心中憋著的那股子氣突然就泄了。
他想到了那天車子在不遠處翻倒的樣子，也想到了遲箏箏躺在血泊裡面……那一刻，他不是心中沒有一絲愧疚的。
但沁茹說得對，出車禍是遲箏箏自己的原因，他只不過是和她說清楚罷了。
心中這樣想著，也就放開了。
此刻看著穿著病號服，平靜站在自己面前的遲箏箏，聞逸然突然就下不去手。
心中五味雜陳。
安沁茹注意到他的眼神，頓時眼神微變，她上前一步，挽住聞逸然的手，聲音輕輕：「箏箏姐，對不起，那天是我的錯，是我沒攔住你……但是箏箏姐你不該那麼說逸然哥的，你讓那些人會怎麼說他？」
聞逸然抿住唇。
安沁茹繼續說：「遲聞兩家現在正有合作，箏箏姐如果不高興，私下沖著我們發吧，不要再在外人面前針對逸然哥了。」
遲箏箏眯著眼睛看她，真是好一副善良大度、委曲求全的樣子！
遲彥原本想說的話立刻吞下去，換成——
「這次是箏箏的錯，她已經保證不會有下次了，她也會和人解釋的。箏箏，快給逸然道歉。」
為了兩家的合作，遲彥打圓場。
遲箏箏還是垂著眼眸，卻道：「我突然不想道歉了……」
那一聲道歉，因為聞逸然的行為，她不想說了。
哪怕她知道，這一聲道歉無傷大雅。
但只要想到原主，想到那個姑娘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中，她就不想和聞逸然、安沁茹中的任何一個人，說抱歉。
「箏箏！」丁怡君也有些不贊同。
「逸然哥，箏箏姐如果不想道歉就算了吧，她也不是故意的。」安沁茹看向聞逸然，眼神溫柔，「不要生氣了，你不高興，聞伯父和伯母也會擔心的。」
聞逸然眼神還有些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麼，沒說話。
但一聲聞伯父、伯母，卻像是提醒了遲彥和丁怡君。
當著那麼多人，貶低聞逸然，說聞逸然不行，這本身就是遲箏箏做錯了！
這要是聞敬森知道，不知道還要氣成什麼樣子！
遲彥低聲呵斥：「遲箏箏！你剛剛怎麼答應我的？道歉！」
丁怡君眼神也滿是不贊同，上前，拉住她的胳膊：「箏箏，懂事些，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了。」
都看著她，都在指責她。
包括……她這具身體的父母。
遲箏箏嘴角笑容苦澀。
「為什麼要道歉？」一個低沉的男聲響起。
遲箏箏扭頭看過去，被所有人忽視的聞余就站在不遠處，平靜地看著她，說：「他們欠你許多，不想道歉，就不要道歉。」
她沒在他口中聽到這麼多話，雖然這對於旁人而言不算什麼，但對於聞余，卻是難得的多言。
他依舊是那副「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模樣，好像這個世界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引起他的情緒，一雙眼睛深不見底。
這是一年後可能讓她很慘的大佬。
但此刻，遲箏箏竟然覺得他無比順眼。
她嘴角緩緩露出一個笑容，聲音堅定：「對，我不想道歉，就不道歉。」
說完，她什麼都沒說，直接抬腳走出遲家大門。
「箏箏！」丁怡君又驚又氣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遲箏箏腳步不停。
遲彥氣得不輕，瞪了聞餘一眼，又看向遲舟辰：「還不快去看看你姐，將她攔住，身體還沒好，她能夠去哪兒？！」
遲舟辰沒動，反而不耐煩道：「不要，多大的人了，你管她幹什麼。」
「你！」遲彥又被氣了一頓。
聞逸然終於找回了思緒，他看向聞余，咬牙切齒：「要你多管閑事！」
丁怡君聞言，也嫌棄又厭惡地看了聞餘一眼。
聞余懶得搭理他們，抬腳往外走。
走了幾步，他又頓住，回頭看向遲彥，眼神幽暗犀利：「如果只知道利益，就不要標榜慈父，也不要打著為她好的旗幟逼著她做有利於你的事情。」
那一瞬間，遲彥突然就懂了他要說的話。
——遲箏箏差點死在那場車禍裡面，植物人都當了好些天，身為父母，不為她出氣，不為她報仇，竟還讓她為了父母的利益，忍氣吞聲。
聞余嘴角嘲諷一勾，大步離開。
遲彥後退兩步。
那一瞬間，除了心虛，除了對遲箏箏的愧疚，他竟是第一次注意到——
聞余竟有這樣可怕的氣勢！
竟讓他也不敢直視！
怎麼可能？！他不是聞家出了名的廢物多餘嗎？！ -
聞余走出來，直接朝著停著自己車子的地方走去。
還沒走到，他停下腳步，視線往旁邊看去。
已是黑夜，除了路燈，什麼也沒有。
但他還是沒動，反而緩緩開口：「遲箏箏？」
話音落地，遲箏箏從一棵大樹後面走了出來，臉上笑容有幾分尷尬。
走出遲家的時候腳步有多帥，走到外面，冷風一吹，就有……多後悔！
聞余看了看她穿在身上的病號服，以及腳上那雙露出她十個可愛腳指頭的涼拖鞋，因為冷和不好意思，腳趾蜷曲。
遲箏箏更加不自在，手指都開始絞著衣服。
——死要面子，只會活受罪。
她一咬牙，開口：「聞余，那個……」
聞余打開了車門，打斷她：「上車。」
遲箏箏臉上立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踩著拖鞋，「嗒、嗒、嗒」快跑過去。
腰一彎，鑽進了車。 -
遲家。
遲舟辰到底被逼著出去找遲箏箏了，她電話壞了還沒買，人也聯繫不上，遲舟辰罵罵咧咧地帶著司機出門。
今晚氣氛顯然很尷尬，丁怡君扯出笑容：「逸然啊，箏箏不懂事，你擔待一下，以後我們一定會好好管束她的。」
聞逸然也不知道說什麼，他原本滔天的怒氣不知道怎麼就泄了，哪怕遲箏箏沒有道歉，他竟然也沒有氣到想要殺了她的衝動，反而莫名……複雜？
深吸一口氣，他道：「今天也是我冒失了，我們兩家關係一直很好，我和遲箏箏的一點矛盾是私事，不該讓叔叔阿姨跟著操心。」
他笑了笑，恢復平時的模樣：「打擾了，也不早，我先回去了。」
「好好好！逸然慢走，我送送你！」
「不了，我開車了。」
說完，聞逸然笑了笑，給了安沁茹一個安撫的眼神，這才轉身離開。
今天他的反應明顯有些異常！
安沁茹心中有種莫名的擔憂和害怕，下意識便要追上去。
背後，遲彥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
「安沁茹，你是不是要給我們解釋一下，箏箏車禍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你一個字都沒有說？」
安沁茹臉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