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此情問花
勤進來了,去市裏辦調轉手續。調轉工作,特別是改行真是麻煩的很,今天這個局,明天那個局,局局都得同意蓋章才行。多虧大姑夫的一個老部下現在在市人事局,人事局那關算是過了,可煤炭局還沒妥。
那幾天天還是熱,我們的上班也很不正式,有一天沒一天的。
勤進待在我們家,除了聽音樂,就是看看書,再不就是隨便塗抹幾句.當然他的塗抹也僅限於我知道,我欣賞這些,可是別人不會理解的,甚至包括我爸媽。勤進當然也不想讓他們知道。
上次去他家,他就寫過十幾首.可惜勤進隻給我覽了一遍就收起來了,要不是我倒想給他寄出去試試,可是他說;
“那哪能寄呀?寫的太不好了.”
我不由得說;
“也許是你對自己的要求太高了吧?”
“不是,真不是,就是水平不行。”
勤進非常認真地說。一點也不是故作謙虛的樣子,在這點上,他真的比我有自知之明,我表麵上謙虛,心裏卻總覺得自己有點了不起,也許我比勤進要虛榮些吧?反正聽到誰表揚我比較有才氣的話,我心裏確實挺受用的,絕對沒有臉上看起來那麽淡定。
來時那天,勤進曾說;
“上次來時我跟你提過,我帶的結婚介紹信,我想可能辦工作時也許哪個環節要用的,可你看都沒看,也沒接茬……把我給閃得淡咧咧的,回去就讓我給扔了,這次隻好重開,也挺麻煩的.”
“那我也不知道要用啊.”
心裏說;
“那時誰也沒提結婚的事,我怎麽能接這個茬呢?再說也沒到那份上啊.”在內心深處,我也希望勤進有些話能直截了當地對我說吧?而不僅僅是顧左右而言他閃爍其辭的。你一個男孩你不挑明某些事,卻想要我一個女孩家明白,這也不太符合我的性格。在感情發展的某些重要階段,我的理想狀態是你主動,然後是我欣然地被動接受啊!這也是潛意識裏的虛榮心在作怪吧?
勤進不再說什麽.
那天我去廠裏開完結婚介紹信回家,勤進寫了一首詩拿給我看
問花
那年映山紅含苞時節
你我陶醉在那溫馨的纏綿
如今又是山花爛漫
我卻是形影孤單
這沁人的花草
留給我的隻是
茫然的空虛一片
來到你我曾相約的地點
夢想你會神奇般在出現
多少次多少次
也隻是我失望的淒清身影
來到這片花草前
已不再是從前的鳥語花香
卻是讓人不安的瑟瑟響
彼時的歡樂
此時的憂傷
問問這曾經踏平又長滿淒草的土地
這到底是為什麽
它卻默不作聲
撫摸著不知撫摸過多少回的花朵
花朵搖頭不語
摘下一朵美麗的花
讓它隨風飄去隨水流去
如果我的虔誠感動上蒼
感動花仙
就把這株花再生在你的身旁
因為它是我的心
不自覺的我很願意把這些字句同勤進的心緒聯係起來,看完之後,我的心裏就一陣一陣地不是滋味,我總覺得寫出來的東西總是有感而發的,要不是怎麽會有體驗?既然你沒忘記她,又何必對我說過去你真可笑?
勤進卻是一如從前.
既然結婚介紹信都開了,那麽照張兩人的合影照也是勢在必行。
我們兩個人很少有坐得很近的時候,這次,在楊山照像館裏,在攝影師的注視下挨在一起坐著,我們兩人同時的不自然,我們的矜持和生澀肯定是讓攝影師看了心裏不爽,他對著我們不耐煩的一連聲地說;
“靠近點,再靠近點,再靠近點……”
弄得我和勤進兩人越來越不自然,也令他越來越不滿意,最後他索性停下來,走到我們麵前,使勁按著勤進的頭往我的頭上靠了靠,趁著他退回去的當兒,勤進的腦袋稍稍和我的又分開了些,不過還是讓那個攝影師覺得比較理想,他終於按下了快門,我們也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照片上的我矜持高冷,勤進青澀的臉上竟然讓他捕捉到了一絲笑意……
紅荷看到這張像片後,對我的表情大讚不止,認為這是我照的最好看的一張像片……
我知道一向文藝的紅荷肯定是覺得我的表情高貴,而她不知道的是,勤進當時有多麽的不配合,可他照片後的無聲抵抗,最終讓攝影師整成了照片上的一絲謙卑……
隻是一張結婚證上的像片都讓我們大費周折,頗感別扭,誰還能有心思照婚紗照?
任憑媽媽軟硬兼施,我和勤進最終沒有去照當時正風行一時的婚紗照,這讓喜歡走時尚路線的媽媽很是失望……
可是我們兩個人,真的覺得無所謂。
八月二十五號那天,是我學的函授報到的日子,也是李鐵他們開學的日子,勤進陪著我去市裏。楊山真是太小了,我們竟然坐在同一輛車上,上車見麵時我們勉強打過招呼……
生活真是現實的可怕,無數曾經看見過想象過的浪漫場景一點也沒有發生……下車分開時我們彼此毫無風度地沒說一句話……
我們到了函授站一看,真是萬頭攢動,好容易拿到了表格之類的東西,屋子裏能寫字的地方全都占滿了人,我隻好拿著表來到了外麵,尋找著地方,勤進一把把表格拿了過去,
“我給你寫吧.”
說著,一點也不擇地地坐在了台階上,把表格放在弓起的腿上,飛快地寫了下去,勤進寫一手漂亮的字,向昕也寫得一手漂亮的字,勤進的字規距,向昕的字龍飛鳳舞,他什麽體的字都會.
向昕絕不會像勤進這樣坐在台階上的,他是一個相當講究言行是否得體的人。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勤進飛快地在我媽的政治麵貌處填上了黨員,我趕忙糾正;
“快劃了去,我媽不是黨員.”
“你真認真,這表誰去看,誰去調查?你太單純了.”
“可我媽真不是黨員.你給我媽入黨讓我心不安,我覺得怎樣就怎樣,一定要真實呀.”
“已經寫上了,就這樣到底吧,沒事的,你放心好了,真的沒人會去看這些的,這又不是幾十年前,還要去看看你是不是根紅苗正的。”
我沒再說什麽,心裏卻總覺得有一點點的不妥.填完交上了以後來到了車站,買好了票卻要等兩個多小時的車.
我和勤進在候車室的長椅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竟然沒有幾句話說.等到後來別人騰出點地方,勤進竟然手托腦袋躺了下去,閉上了眼睛,似乎睡著了,我倆更沒有一句話.
看到勤進脫掉的那雙板鞋,想想剛才填表一下子坐下去的勤進,我忽然發現城市麵孔的勤進竟然有著根深蒂固的農家習氣.也許是錢的原因使他講究不上來吧?又或者這原本是一種樸實?不過,自己和勤進真的不象是一對戀人,一點也不象.想起我們之間那疏遠的距離感,我不禁自問;
“這是將要結婚的兩個人嗎?這像相愛的兩個人嗎?”
可卻不能決斷,想要抓住的已經放棄了,現在又能怎麽樣呢?等待吧等待,也許在等待中可以再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