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身陷囹圄(2)
不知過了什麽時候,門開了,勤進一臉憔悴一臉困惑地走了進來,我和媽媽一起把目光投向他.“勤進,他們對你凶了嗎?”
我和媽媽齊聲問道.
“他們對我很不客氣,從昨晚到現在一直讓我站著,甚至不讓我動一下,老說我不老實,讓我坦白交待,可爸確實沒出去,我能怎麽交待?
我說我嶽父沒出去.
他們說我太不懂事了,不為自己想想,也該為孩子想想,你嶽父完了,你們包庇他,那你們孩子誰照顧?
剛才說最後一次給我機會,問爸到底出沒出去,我非常肯定地告訴他們,我嶽父就是沒出去.”
勤進一臉的不解,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對公安仍然不服,他是老實的,然而他又是特倔強的一個人.
我一聽傻眼了,
“可人家說,是爸殺了她,她和爸的關係最近很緊張,媽說爸那天確實起來過,你說爸哪天不起來?誰知那天就有事了?”
“不可能的,爸決不可能殺人,更不會殺她.”
勤進本能地否認.
“可人家警察說,爸已承認了,確實是他做的……”
我把審我警察對我說的話匆匆道來,淚眼模糊中,隻見勤進一下子癱軟在對麵的沙發上,號啕大哭起來.
結婚十年,我和勤進從開始的不解到現在的一點點相知,著實不易,可是我們之間穩定了,我們的大家卻不穩定了.
我頭一次直麵勤進大哭,因為我爸,他一個大男人哭得震天動地.
“我爸這麽做……他……他太……他太對不起我們了……”
勤進在慟哭中艱難地吐出這幾個字.
隻這一夜,隻這一會兒,勤進的嗓子啞得變了聲,甚至哭得有些尖銳的聲音,他的肩膀一聳一聳的,我和媽媽都忘了哭泣,一齊奔向勤進的身邊,一邊一個抓著勤進的胳膊.一個警察開門進來問我們怎麽一回事?我媽說;
“我家女婿被他爸殺人這事氣得起了瘡,他接受不了.”
那個警察慢吞吞地說;
“就這個事實,想開點,他這麽做,眼裏就沒有你們,你們又哪裏用得著為他考慮那麽多?別哭了!”
一下子又關上了門.勤進哭得一逗一逗的.我趕緊把他的袖子往上挽,用盡平生的力氣去揪勤進的胳膊腕,一連幾天沒睡好覺,又一宿沒合眼,我有些頭昏眼花的,但我的手下卻似有用不完的勁,一個信念支撐著我,無論怎樣,我不可以倒下。
過去我一直是樹底下的一根藤,而今我要做一顆樹,一顆挺拔的樹,為了我們那個家破人亡的家,更為了我的強強.
既然我把他生下來,我就要對他負責任,想到強強不知怎麽樣了,上學了沒有?淚水又濡濕了我的眼,淚眼迷離中,媽一邊一個把我和勤進緊緊地擁住.我們娘仨個抱頭痛哭在一起.
“勤進呀,這麽多年,強強都這麽大了,媽也品過了,你是一個好孩子,是一個直心眼的人,沒有花花腸子,也沒有鬼心眼,小風是個實心眼的孩子,把她交給你,我就放心了,你是個大的,小錦的身體不好,她的生活狀態我也放不下心.今後就煩你這個當姐夫的,多照應她了,咱們這個家現在是家破人亡了,你爸這個不是人的,竟然來了這麽一手,今後你要擔當起這個家呀!媽管不了那麽多了,我覺得我要瘋掉了.”
媽有氣無力卻又有條不紊地叮囑著勤進.
勤進緊緊地拉著媽媽的手臂.
“媽,你不能這樣說,我們家現在更加一個都不能少,你平時總是願生小風的氣,其實小風是不會說話,她是很孝順的呀!平時她說話方式讓人有點接受不了,可她的話又是多麽地有道理呀!可你們都聽不進去呀,媽,今後我們一定要好好過日子呀!”
我媽哭得泣不成聲,緊緊摟住我和勤進.
因為世界觀或者生活方式的不同,我們和媽之間偶有小磨擦,但此刻,我們拋卻了一切隔閡,確切地說,是勤進和我媽媽,第一次發現彼此之間這麽近,這麽近……
在不知不覺中,我們早已經融為一體,是真正的親人了,今後我們需要彼此照應,互相支持互相攙扶走好人生的每一步.
等我們娘仨個平靜下來後,才發現屋裏不知何時已經進來一個警察,他坐在對麵的沙發上,麵無表情地注視著我們,也許也不是注視我們,他隻看著他前方的某一點,眼睛一動也不動地.
“你說爸怎麽能這麽做呢?咱怎麽一點也沒聽見動靜?我一口咬定爸沒出去過,他們說;‘你們家大門輕輕開起來聲音不大’,一再提示我,可我確實沒聽見啊,我還是一口咬定爸沒出去.最後他們嗬斥我,說我挺鎮定,素質還挺高的,說我完蛋,你包庇你嶽父,你被開除公職,你孩子也沒人管了……”
勤進哽咽了,他還沉浸在剛才的糾結中.我忽然間也害怕起來,
“勤進,你這話的邏輯有毛病,你是根椐沒聲音來斷定爸沒出去,你不應該說爸肯定沒出去,你應該說,你感覺爸確實沒出去過,你沒聽見聲音嘛.
不過也沒事,本來前提你就說,咱們家大門開啟聲音大,你沒聽見聲音,因此你認為爸沒出去,這也不犯毛病,誰睡覺還能豎著耳朵啊?承上啟下,也不能說你包庇爸,即使爸真做了,我們確實沒聽見爸出去,我們證明什麽?這樣就給來個包庇罪,那法律就不公道了.”
見我左說右想,左掂量右掂量,那個警察開了口;
“你什麽文化?”
“高中.”
我們什麽也沒再說.
如果爸做了,其實我們現在已經接受了是爸做的,那麽勤進的供詞算不算包庇?此刻困擾我的又是這個問題,現在爸這樣了,可強強需要我們的監護呀!
他的心靈已經遭受了重創,他不能再失去父親的庇護了,我想來想去,在有點怨怪勤進的腦袋不轉彎時,終於認定一件事,勤進的話不能算是包庇,至多算是一種想當然而已.我們根本不知道爸出去了,爸做了就要牽扯上我們?天下還是有王法的.
勤進在左邊的長沙發躺了下去,媽媽在我右麵的長沙發躺了下去,我再一次把大衣脫下來放在媽媽的身底下,我媽推辭不受,我緊緊地握著我媽的手;
“媽,你一定要為我們保重!小錦還在大連待著呢!她還不知怎麽回事呢!”
“小風,咱們給小錦打電話,告訴她這件事,讓她快回來吧!”
媽媽急切地說.
“讓小錦回來吧,強強需要他小姨照顧,看來我們一時半會回不去的,強強跟著他二姥大姥她們也不太習慣.”
勤進也附合.
“我怎麽聽那些警察對我說羈留24小時呢!”
“看這個樣子不定多長時間呢!”
“不,不要驚動小錦,她身體不太好,聽說還不嚇完了?”
我本能地拒絕媽和勤進的建議,到現在想起來,是不是冥冥之中的父女連心而導致的骨子裏的排斥呢?
我們時而平靜,時而哭泣.又時而平靜,我頭靠在沙發上,任眼淚在臉上縱流.對於我們來說,這是一個怎樣的不眠之夜呀!我澀澀的眼一點點地看著秒針一動一動地。
已經近七點鍾了,忽然推門進來了那個高大的嚴厲的警察.
“你們也別傷心了,事情已經這樣了,日子還得照樣子過,你們該幹什麽幹什麽,該吃飯吃飯,現在就去吃飯.”
他這次的態度還算和氣.我們都表示吃不下,不吃了.在人家麵前,我們忽然發現我們都有點低人一等了,甚至有些瑟縮.似乎我們犯了罪一樣.
“不行,你們多少吃點,你們不吃,我們也不好交待.”
看著他不容置疑的樣子,我們娘仨個本來就不願給人添麻煩的人,在淪落到已經不一樣高的境地,更不想讓人為難,更更不想讓人煩,我們答應了他.
這時,一個二十幾歲的警察走了進來,他的上司,那個高大的警察讓他帶我們去吃飯,我和媽媽要上w.c,那個小警察在我們身後不遠處跟著我們,又兼顧著不遠處的勤進,我和媽媽交換了一下眼神,我們一起意識到,我們被人軟禁了.
來到飯廳,那兩個女廚倒是十分周到熱情,麵對我們一臉的失神和難為情,她們表示了同情和理解;
“唉!這世道,誰知道都會發生什麽事呢?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不管怎樣,往後看吧.”
麵對我們的推辭不受,人家還是端來了三碗稀飯,饅頭和鹹菜,我們娘仨個喉嚨喑啞,彼此勸慰著要保重身體,要好好活著,要吃一點,吃一點點也好,可是誰能吃得下去呢?
平時,我一直吵吵要減肥,可就是控製不了食欲,可現在真的是沒一點食欲.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我們簡直反應不過來,天就塌了.
在我和勤進的一再勸說下,搬出了強強,搬出了小錦,我媽端起碗來喝了一口飯水,就放下了.我和勤進也勉強喝了幾口飯水.
我和勤進一邊一個攙著我媽,我們出了飯廳,在刑警隊那個長廊裏低著頭慢慢地走著,那個小警察亦步亦趨地跟在我們身後,我偶一抬眼,看到了後院的那一排排警車,看到了那一間間不透氣的板窗,不由得心中一凜,
“爸爸到底會被關在哪裏呢?爸爸此刻會是什麽樣的情形呢?”
血濃於水,割舍不了的永遠是親情,我的眼淚又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