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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蒸蒸日上

  一個我爸過去的屬下,夫妻二人來了我們家,打聽有關我爸的消息,看到我們心裏沒底,他說;

  “為什麽不請個律師呢?”


  我們說;

  ‘“沒錢,再說也就那些事,任他怎麽量刑吧!”


  其實我們心裏多少有點底,我大姑夫說從各方麵看,我爸被判實刑的可能性不大.

  可是他們兩夫妻異口同聲地說;

  “沒有,那就從我們這裏拿吧.”


  我們立刻被感動地一塌糊塗,我連忙說;

  “那可不行,過去的還沒還上呢!現在怎麽可以再?……不過,大哥大嫂,我們會永遠記住這份情誼的,在我們家這麽落魄,讓人百般不能相信的時候,你們又一次主動伸出援助之手,真的讓我們不知說什麽好,不說了,不說了,隻能謝謝大哥大嫂這份情誼了……”


  其實這位大哥的提撥並不是我爸親自操辦的,可是我爸能行時,人家沒有表現得和我們怎麽近,在我爸落魄的時候,人家卻這麽關心我們想幫助我們,是不是我爸沒看準人呢?在心底裏我就交下了這個朋友.

  八月三十日那天,我爸又被取保候審回了家.

  我媽媽和我就像是驚弓之鳥,嚴格按照取保候審保證書所要求的那樣,不讓我爸到處走,也不讓我爸和過去的同事再講過去的事情.

  來了陌生人,我和我媽都要近距離地接觸一下,以防止我爸被人給套著.

  我爸回來後,我很自然的又退到了後麵,對於廠裏的事務,我又鮮少參與了,因為本來也是我爸才最熟悉這一切的。


  我真的好佩服我爸,他作為一個教育工作者,竟能在紡織行業成為一個行家裏手.

  難怪,我爸總是自己裁剪摩托車車套,當時,他總是開玩笑說;

  “除了生孩子我不會,女人能幹的事,我也沒有什麽不能做的.”


  當時我大媽二媽三媽她們都笑得前仰後合,都覺得真就是那麽回事.

  廠子有時也有和合作單位的業務往來,由他們廠的工藝員來給指導工藝,這個針織行業的工藝員絕大多數都是女性。


  有時候,當我爸風塵仆仆地帶回家來一個工藝員,並介紹讓我叫什麽姨後,我一下子就想起了許多前塵往事,就想起了王蘭,我隻能當麵勉強叫一句後,就再也不想叫了,這個除了我真正意義上的姨的稱呼,帶給我的是太多的傷害和不堪.

  可是廠子離家實在是太近了,廠裏的一舉一動都越不過我們的眼睛,來了人,總不能讓人家吃食堂吧?又不能象過去那樣奢侈,動輒就上飯店,不但用不著也實在是鋪張浪費不得,所以我們即使想要避開也不能,隻能在家裏加兩個菜,讓人來家吃。


  已經淡掉了幾年的習慣這下子又回來了……


  對於我們家總是有外人吃飯這一點,C君就表達了她的不同看法。


  有一次,當她聽我說,我們竟然留一個討飯的,在我們家吃飯,隻是因為他是勤進的老鄉時,C君說;


  “陳風,不是說因為一頓飯的事,而是因為咱也有孩子,咱得為他著想,你說這些個陌生人的健康狀況,咱也不了解,你隨便讓他在家裏吃飯,要是他有傳染病,一旦傳染給了孩子怎麽辦?我姨我叔那麽愛強強,可是他們心地善良時,怎麽想不到這一點呢?哪能隨隨便便留陌生人在家吃飯呢?”


  是呀,對孩子,我們真的是最愛的.

  記得幾年前有一次,葉君割了雙眼皮,第二天戴著黑墨鏡來上班了,看見她一整天也不摘眼鏡,C君不由得問;

  “葉君,你的眼怎麽了?怎麽老戴著眼鏡遮著眼呢?”


  一直我行我素,有點令人費解的葉君麵無表情地說;

  “我得了紅眼病.”


  嚇得C君當時就使勁地捏了捏我的手,當我跟著她來到別的屋裏,C君趕緊說;

  “陳風,咱可得離她遠一點,紅眼病可是傳染病,咱被她傳了沒關係,要是咱孩子讓咱給傳上了,那可完了.所以,陳風,這幾天,你也別去那屋了,讓她自己在那屋待著吧!”


  我們一連幾天都悄悄地遠離葉君,其實葉君巴不得我們都不去打擾她呢!

  等四天後,覺得她的紅眼病應該好了,我也才去了那屋,當我順嘴問她;

  “葉君,你的紅眼病好了嗎?”


  她若無其事慢條斯理地回答;

  “我哪裏是什麽紅眼病,我是割了雙眼皮.”


  怎麽個事情就是怎麽個事情唄,我從來也不會,也不願說這樣的謊話,可人家葉君就這樣說了,還說得雲淡風輕.

  倒賺得我們有意躲著她,緊張了好幾天.

  後來,葉君買斷時,合同上的名字也簽得很痛快,不用說對這個廠子,就是對我們這些朝夕相處了近十年的室友,也是幹脆利落,毫無留戀.

  道不同不相為謀,這話有理.

  日久生情這幾個字,用在她身上不太合適.

  我忽然間覺得,C君的話真的有道理,我告訴我媽,再也不要留賣柴禾的人在我們家吃飯了,如果天太冷,他們送柴又來得太早,就給他們幾個饅頭充饑一下,不用碗筷,我媽也接受了我的建議。


  可是對於這些工藝員,卻杜絕不了。


  我爸辦這個廠子以來,所接觸過的人員,社會各色人等,我們幾乎全是陌生的,這下子全都認識上了。


  那一年的秋天,廠裏的工人是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最多時足有四十多人,都快沒有地方安機台了,我爸在廠裏巡視時,臉上不自覺的掛著淡淡的笑意,統籌法也再一次被我爸給用上了,我爸仔細端祥著廠地,把一進門東側的機器全部橫著擺放,這樣子,又能多擺兩台機架,多出四台機器. 我爸不時穿插著接好幾份活,有的分別來自不同的廠家.

  3針半,5針,7針的活穿插輪流著幹,為了避免工人左挑右撿的,不服從分配,我爸認真地計算各種樣式衣服的工時, 折算出每種衣服的工時差別,每件衣服好給出合理的價格定位, 力求做到公平,以便於無論幹哪種活,她們掙的錢都能差不多.

  他以他的聰明才智還真就做到了

  我們家的活也幹得越來越好,從質量到數量,生產能力都達到了一定的水平,廠子的狀況達到了有史以來的最高峰,終於見到掙錢的苗頭了.

  我爸躍躍欲試地要走後道.

  我們說;

  現在這樣就很好了,不要再鋪騰大了.

  我爸說;

  “你們呀,就是目光太短淺,其實這些我們縫合完的衣服,人家拿回去後隻需整形熨燙,當然是有一定的質量要求,不過,這樣的要求我們完全能達到,並不難,可是利潤空間可就大了,一件最少也能多掙兩元錢.”


  “可是,那樣的話,在時間的要求上也會更緊,萬一哪次沒趕出來,那要賠償的損失可就大了,爸,咱就安於現狀吧!這樣的好苗頭,保持下去不也挺好的嗎?”


  “唉!你這孩子,看小時候,挺有闖勁的,大了,膽子縮縮了,不像是你爸的女兒.現在時機不成熟,等時機成熟了,我還是要上馬的.咱那些走後道的機器設備,都在那裏閑著,當初可是花了不少錢的,壓在那裏了.”


  確實有個橙色的圓柱形的機器,我爸說是烘幹機,閑置在廠裏,沒用處,淨賺個占地方.

  我大姑夫到楊山辦事,順便來看我爸,看到廠子裏蒸蒸日上的景象,我大姑夫很高興,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由衷地說;

  “誌超,你這樣才是一個真男人,知恥而後勇,你沒被打倒趴下,反倒是堅強地站了起來,東山再起了,真好!”


  大姑夫那個老頭可是一個惜語如金的人,得到他的表揚著實不容易.

  不久以後,我大姑夫病了,我和小錦去陽楊看他。


  我大姑夫頭一次和我們說了很多,他說小時候家裏特貧困,他因此養成了節儉的習慣,所以呢?對親朋在金錢上也許算是有點摳了。


  不知大姑夫為什麽要這麽說,可我們覺得我姑夫已經夠盡力的了,無論金錢還是別的,雖然他對我爸怒其不爭,可是我爸出事了,他急在頭裏,我們都看在眼裏。


  這時一個大姑夫過去的老部下來看他,順口問我們是誰?我大姑夫說我們是他的兩個內侄女,其實到這裏他本可以戛然而止,可是他老人家還是沒嫌寒磣地加了一句;

  她爸,大名鼎鼎陳誌超!


  對於我大姑夫那樣一位在陽楊的政界赫赫有名的人來說,他特看重聲譽,可他並沒有因為我爸的不名譽而羞於言他,可見他對我爸是真愛不放棄呀!


  這種感情,我深深的體會到了。


  就像他和我大姑的感情,大姑夫睿智寡言,大姑強勢多言,可這一點也沒有影響他們兩人的感情,有一次去大姑家住了幾天,我發現,大姑對大姑夫特別體貼,她身體不太好,可是她總是在大姑夫下班回來之前的固定時間開始做飯,好讓大姑夫到家時能吃上涼熱適中的飯菜……


  有一天晚上,我夜半醒轉,聽到大姑正在給大姑夫講電視劇情,大姑的某個人名叫的不準,我聽著怪滑稽的,心裏暗笑不止,可那麽有文化底蘊的大姑夫很是饒有興味的聽著,偶爾會插一兩句話……


  他們是包辦婚姻,他們從來也不曾在人前言愛,可是他們這種感情難道不是真愛嗎?愛情也許真的不是掛在嘴上的……從不言愛的感情何嚐不是愛情!


  愛屋及烏,所以大姑夫才會為我爸的事情那麽上心……


  我們家陸續還上了一些蓋廠房欠下的債,比如D叔的工錢,比方有些材料錢.

  為了有個輕重緩急,有些欠款就得往後拖一拖,這些廠裏拉下的債務多數由我爸去應付,可是我們還是看到了依稀的希望.

  我爸最後被判了個一年半緩兩年,好歹公職沒丟,我們也算是把心放下了.

  我爸把全身心都放在了廠子上,我們家的吃穿用度也很快地往從前靠攏。


  我爸又開始畫圖了……


  過去十幾年間條件好時,我爸從來也沒有想過要翻修房子,那時候我們家房子雖然設計不是很合理可也算是後翻新的,不落伍,現在眼見得我們周圍人家,新房子一座座的撥地而起了,我爸也動了翻修的念頭了,可是卻沒有錢,這下子廠子的形勢不錯,我爸又來了豪情了,他畫新房子的圖,又畫廠房的圖……


  在我爸的筆下,我看到了我爸的事業規劃藍圖,他計劃著要把廠房擴大規模,在現在的基礎上要加蓋一層,他要增加工序,要走後道,要熨燙整理,要增加利潤空間……


  我爸不時地會一次次的修改完善這圖紙……這成了他的一大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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