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借錢還錢
在這些個無望的日子裏,最令我精神振奮的就是強強.
強強的學習一直是我最注重的事情.
他的一舉不動牽動著我的神經,每天放學回來,隻要我有時間,我都會坐在他身邊,親眼看著他寫作業,他驕人的英語成績令許許多多的家長豔羨,在她們麵前,盡管我裝得淡然,可是心裏卻是非常驕傲的.
有時,我也想,為什麽那些孩子的成績不行,最主要的就是他們的家長不舍得在孩子身上多花費時間,他們寧願把大把的時間浪費在麻將桌上,也不肯多陪陪孩子,可我,什麽娛樂活動不願參加,也願陪伴著強強學習.
我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
我媽呢,天天給強強洗腳,即使強強上初中了,我不讓,強強自己也拒絕,我媽每天晚上還是會早早地準備好一盆溫水,讓強強泡泡腳.
我媽經常會驕傲地說;
“為什麽我要慣強強,他聽話呀!我們強強長這麽大,從來沒跟姥姥要過一分錢,他懂事,不五雞六獸的.”
我媽也沒覺得她這樣做有什麽不好.
我爸想讓強強學學怎樣使用鉗子,我媽不讓,我爸想讓強強從井裏提點水澆院子,我怕強強不小心掉到井裏去,我爸最後生氣地說;
“小風,不是爸說你,你就這樣子慣孩子吧!好好的孩子,除了學習,啥也不會做,長大了怎麽辦?你們就不聽我的吧,你和你媽是葫蘆頭裏養家鵲吧!”
弄得我也不太高興,埋怨爸爸不理解我的心.
多年以後,我收拾強強的舊書,無意間發現了強強的一篇日記;
“我姥爺讓我用鉗子擰一個釘子,我不願意幹,可是又不想違背姥爺,正在我無可奈何之際,我姥姥上街回來了,我的心裏頓時高興極了,我的大救星可算是回來了!
於是我皺著眉頭,裝作很努力的樣子……看見我費勁巴力的也弄不好,我姥一下子撲了過來,一把把鉗子奪了過去,衝著姥爺喊道;’你讓強強用鉗子幹嘛?難道強強將來要做一個鉗工嗎?’
我的心裏好高興啊,姥姥終於給我解了圍.”
原來,強強是從心底裏就不願配合我爸的.
他不懂事,我和我媽也縱容著他.
其實我心底裏也有一個結.
那就是我從小就潑辣,能幹活,不驕裏驕氣的,可是,我的現狀並不比我的那些嬌滴滴的同學強.
能做活,有什麽用啊?
也許不能做活的,將來自然也就不用做那麽多的活.
可我的這點小心思,我從來也沒對我爸媽講過.
我能幹,所有的家事,我都不用勤進動手,何況是強強呢?
幹活這事,還用練嗎?長大了自然就會做.
而實際上,幹活這事,有時真的需要練,我們強強就用無情的事實來證明了.
需要記憶的東西,強強毫不費力氣,可是,需要動手的,強強的手就特別地笨拙,所以生物課,理化課的實驗,他總也做不好,這讓我相當的揪心,可是他的動手能力真就不是一下子能提升得上來……
在一些科目上,他出奇的優秀,一些科目上,他又泯然眾人,這讓我的心裏特不甘服.
我本來以為,強強的學習之路會一帆風順的,可是,現在看來,不是想象中的那樣.
馬上要中考了,強強能否進入重點高中,真是不太能確定的,這讓我的心很是糾結……
可是,強強進入初三,學校開始上晚自習了,我和強強一天到晚接觸的時間也少……
王蘭的媽再次來到了楊山要錢.
過去她的幾次來,都是我勉勉強強地陪著,沒有結果之後,第二天,我爸會送她離開.
本來不相幹的人,因為曾經的尷尬事,現在的沒有錢,不得不一次次的聯係,見麵,真的也是很煩!我都替我爸煩得慌!
我爸在楊山,曾經也是頗有影響力的人,如今,領著一個老太太住店,肯定會讓熟識的人浮想聯翩,再去想想翻翻我爸的黑曆史,可是,我們沒辦法,這些事情,隻有我爸自己去擺平.
也有幾次,王蘭的兒子也來過楊山,那時候,接待他的人就是忠哥,忠哥陪著他在我們家廠子裏裏出外進的,我爸我媽哄著他摸弄著他,直到他離去,我們才算是舒了一口氣……
看到她,我們家的人頭都很大,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一下子又躍到腦海裏.
真不想再見到她,好象明白我們心裏是怎麽想的似的，她說；
“我也不想來楊山哪，楊山是我的一個傷心地。不管我女兒她怎樣的不好，畢竟她的命丟在了這裏呀，我也不願再看到你們，看見你們，我就會想起我閨女啊！這次一定要把錢給我，我再也不來楊山了.”
我們也想，可是我們手裏卻沒有錢。
七年了，七年的時間應該還上這所謂的債的，既然我爸在她慘死的時候，認了這份債，那我們全家人都認這帳。
也許老太太看到了我們家些許的變化，以為條件又好了呢？反正我們也不得而知。
這次任憑我媽怎麽回憶訴說那些糾纏惱人的過往,她也不肯放軟了.她說;
“這次,就是抬錢,你們也要抬給我,否則我不會離開的.”
遇上了這麽個人,我們也沒有辦法,我們不願見她，可是我爸自己能把事情擺平嗎？他不能。他也安撫不住王蘭她媽了，過去他們之間麵子上的好，隨著時間的流逝早已不再了，過去的目的是錢，是無需說出來的，隻有我爸他不明白，以為王蘭對他是什麽真感情，而今人家就是赤祼祼的要錢了，遮羞布早已掀開，沒有什麽要藏著掖著的了。
王蘭她媽來到我們家裏，出來進去上個廁所的,我還要陪著，你說我煩不煩呀？遇上個熟人，遞過來一個疑問的眼神，我無奈尷尬的眨眨眼應付過去了事。
好歹晚上,我爸把她安排在一家簡陋的小旅館住下了，我才算是暫時鬆了口氣。
我爸媽的臉上是愁雲密布,我說;
“媽,她不想再來了,我也能理解她的心情,就像咱們,也不想再看見她們家的人,我們彼此見麵,心裏都不安寧.我們要想辦法把那些錢還上.”
“可我們哪裏有錢呀,每月一開資,我就給你二千元還債,誰承想她家又跳出來著急了呢?”
“爸媽,你們都別上火,我來想辦法,我們努力還上她家的這份債,一了百了,和她們再永無瓜葛.”
“你能借得到嗎?小風,也別把自己弄累著了.”
“我盡力吧,我覺得差不多,你們放心吧!”
實在也不想再和她家拉拉扯扯的，有一絲一縷的關係，為了全家的安寧，我隻有想法子給她家錢了,可是從哪裏想法子呢？從春節過後,我媽每個月開資時都給我二千元錢還饑荒,格外也沒有什麽多餘的進項，勤進的工資還得一點點還修房子欠下的錢.
小錦手裏能有一萬塊錢,妹妹為家這麽考慮,怎麽能在她單身時再給她增加負擔呢？我一開始並沒有把小錦算在內，可是我們家的人都是存不住話的人。
和王小陽的婚姻生活不順心開始，小錦就養成了總往家打電話的習慣，離婚後更甚，一天一個電話。本來告訴我媽不要和小錦說的，可是小錦還是從我媽的情緒裏聽到了什麽風吹草動，在小錦的一再追問下，我媽把事情和盤托出。
小錦立刻告訴我媽不要上火,她給家裏打來一萬.還差一萬三千元.於是我列了一個還款時間表,隻有把這次借的錢往前還了.我用廠裏的電話借我大姐兩千,C兩千,D兩千,白蓮兩千,最後給紅荷打電話的時候,紅荷說;
“陳風,你就說你還缺多少錢吧？我一起給你打過去,你可別再東一下西一下地借了.”
聽我說五千後,她毫不打亙地說;
“你不要向別人開口了,我明天中午一起給你打過去行嗎？陳風,我真的不想看到你為了錢難為成了這個樣子.”
我囁嚅著，不知該說什麽好.紅荷說;
“你不要那樣,陳風,我是為了你,你是我這一生最看重的朋友。”
按照王蘭姐提供的帳號，把所有的錢湊齊後，我去銀行把錢匯給了王蘭姐，讓我爸聯係她們家查收。
晚上，我媽讓我陪我爸去王蘭媽居住的小旅館，把欠條給抽回來，我媽特別囑咐我,一定要當麵看清楚是不是我爸手寫的字跡，因為我爸一向是個馬大哈,別象那家廠子,拿了張複印件來把錢拿回去了,再來要,我們可怎麽辦。
當王蘭她媽在她大女兒電話裏，確定我們已經把錢給打過去了後,老太太登時換了一付麵孔，說話開始客氣起來……
我有時特別恨自己的沒有原則，看到她媽的蒼蒼白發,骨子裏的農村老太太，從她那雙骨節粗大的手，就可以想見出她長年的辛勤勞作，我的心裏也一陣地不好受,她轉換了初來時的強硬態度，不舍地和我們告別。
盡管我們父女一再地不讓,也許更是我,因為我爸一直沒太多話.她還是堅持把我們送到了樓下,也是因為把錢給她了，她還擁了擁我。
我的眼睛不由得蒙上了霧，不知是為了哪一樁？你說我這樣心慈手軟的人,真的能幹成個什麽事?做什麽事情,我都特容易感性,沒有立場.
,我爸騎著摩托車帶著我揚長而去,他的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我也沒有看出來一丁點他內心深處的起伏.
我的心裏也有強烈的感觸,有什麽呀,曾經為了她把家弄成了什麽樣子？現在一切不也都是過眼煙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