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四章 他還值得相信嗎
「滴滴滴——」
清脆的鬧鐘聲響了。
顧鋒抬起頭一看,凌晨四點四十五分。
他看著陷在睡眠中的余寶元,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搖了搖他:「寶元,寶元。」
余寶元從睡夢中悠悠轉醒。
「乖,現在凌晨了,還有一個半小時左右日出,附近有座不算太高的山,我偷偷帶你去,好不好?」
余寶元的意識清醒了些,想到了自己睡前的願望,點了點頭。
顧鋒眼睛還有紅血絲,他幫著余寶元收拾了點東西,帶上了趁著余寶元睡著去買的一點點裝備。余寶元還讓顧鋒帶上了自己一個小背包,顧鋒把人抱著,兩個人就這麼做賊似的溜出了醫院。
顧鋒從沒有這種偷偷摸摸干點事兒的感受,因此心裡頭莫名還有些興奮。
他把余寶元放在了車上,自己坐進駕駛座,車子按照導航的指示,開到了附近的玉山。
玉山雖然不高,但是登了頂依舊能鳥瞰城市半貌,依舊能看到城市日出,也算是本市小景點之一了。
上山的路修過,但是最近總有夜間雨,道路還是有些破的。
顧鋒怕余寶元磕著碰著,到時候又是自己心疼得不得了,因此沒問余寶元的一件,就把人給背在了背上。
寧靜的夜,寂寞的山路,只有這兩個人,一個背著另一個,慢悠悠地朝山頂前進。
「其實你不用怕,」顧鋒背著余寶元,沒覺得多費力,畢竟他練散打的時候也負重,嘗試過背著另一個人施展拳腳,「真的不要怕,每個給你做手術的人,醫生也好護士也好,我都請了最有經驗的。」
余寶元帶著一點點困意,靠著顧鋒的頭:「總有風險。」
「就算有風險,」顧鋒踩著有些泥濘的山路,濕泥粘在他鋥亮昂貴的黑皮鞋上,「也沒關係。這一次我不會放開你,我會就這樣陪著你,你有一雙備用的眼睛。」
余寶元嘖了一聲:「說騷話的本事是誰教給你的?過去五年,我可沒聽你說過……陳立寧?」
「不是,」顧鋒英俊的臉上流下一滴汗,「我發現這事兒不需要人教。真的愛上了,自然而然就出來了。這就是我真實的想法,不摻一點假的。」
「王八。」余寶元悶哼一聲,安靜了。
顧鋒背著人,在夜風中走著。
山中的晚風比白天要更冷,吹得山下的林子嘩啦嘩啦一片海浪似的響。
越往上走,月亮就越往山巒線沉,快日出了。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背上的寶貝是不是睡著了,顧鋒抬頭一看,再走幾步就到山頂了。
他深吸一口氣,忽略了雙腿的酸,把人給背到了山頂。
到了地方,他從隨行的背包里取出一塊乾淨的大布,鋪上了,小心翼翼地扶著余寶元坐下。
「快日出了嗎?」余寶元清醒過來,問道。
「快了,」顧鋒看了一眼手錶,「要不要再睡一小會兒?等會兒我叫你。」
余寶元搖搖頭:「所以現在已經是……二十四號了?」
「嗯。」
兩人一下子都沉默了下來。
良久,只聽見一陣窸窣的聲音,余寶元伸手要過了自己帶的那個小背包,在裡頭鼓搗著翻了一會兒,把一個東西甩到了顧鋒身上:「拿去。」
顧鋒接過了一看,是一件扁平紙盒子包裝好的襯衫。
價格不算很貴,款式也是去年的了。
「這是……」顧鋒抬起頭,驚異道。
「明天不是你的……那什麼日子么,」余寶元撇過了頭,一臉不屑,「分手前我買了放著的,放了很久了,隨便買的,你別當回事兒,就隨便收著。」
一股熱流衝進了顧鋒的心中,他一時哽住了,手中緊緊捏著紙盒。
「就那麼個玩意兒吧,你的尺寸我也穿不了,干放著也佔地方,」余寶元哼哼著,似乎真是突然起意,「你要是看不上不喜歡,丟了也行。」
「怎麼可能丟了,」顧鋒激動得整隻手都微微發抖,「這是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我一定,一定會仔仔細細地收著。」
他本以為,余寶元已經忘了……
卻沒想到,還能收到他的禮物。
他不知道余寶元是不是真的買了放了很久,隨手丟給他的,但是他知道,這件襯衫,此時此刻起,就是他的寶貝,怎麼可能丟?
以後就算穿上了,誰要是碰出個褶皺,他都不肯。
「那什麼,」顧鋒的聲音有點激動,「你還……還肯送我禮物,你還沒忘。」
「早忘了,就是……腦子裡放煙花似的突然蹦出來了,你可別多想。」
「我不多想,已經很好了,我已經很開心了,」顧鋒只覺得這一刻的自己格外幸福,他悄悄地看著余寶元的側臉,猶豫道,「明天我生日,我能……再要一點點甜頭嗎?」
余寶元雙臂抱膝:「什麼?我可沒錢啊。」
「我想親你。」
余寶元切了一聲:「以往你偷偷把嘴湊過偷親的時候還少了?趁著說話就黏上來,耳邊額頭上臉上偷偷摸摸的……」
「我想正大光明地,親你。」顧鋒的語氣很認真,也帶著十足的期待。
余寶元沒說話,良久,哼了一聲:「王八羔子。」
顧鋒知道余寶元罵他就是一種委婉的同意,當下高興得不知所措。
他把余寶元的身子掰過來,面朝著自己。
他後悔了多久,就想了這個人多久。
他想擁抱這個人,想親吻這個人,想重新侵入這個人的身體,想了很久很久。
但他知道,得一步一步來。
這不是……以前還死命拒絕的,現在已經肯讓他親一口了嗎?
顧鋒輕輕一笑,半跪著把余寶元摟緊了,低下頭,就含住了他的唇瓣。
余寶元本來以為顧鋒只是像以前一樣,在臉上蜻蜓點水點一下,沒想到居然是這麼深入的一個吻。
顧鋒含著余寶元的唇,像是要奪去他的呼吸一般,輾轉廝磨。唇舌侵入,極具霸道的佔有慾。
這一吻很長。
等到顧鋒終於捨得鬆開的時候,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
他看著余寶元,俯下親了親他的嘴角:「日出了。」
余寶元和顧鋒靠得很近,他眼前模糊看不見,卻依稀能感覺到,眼前的光斑和色塊在逐漸變亮。
日出的那一刻,他的腦海突然浮現出了無數的畫面。
被顧鋒拋棄的那一天,心裡含著苦把所有辛苦做的菜全都丟掉的那一天,看到顧鋒和陳立寧甜蜜相擁的那一刻,被顧鋒壓在床上發泄獸慾似的那一夜,被顧鋒趕出去的那一天……
與此同來的,還有顧鋒在門前痛苦地喝酒懺悔的那一夜,有顧鋒小心又期盼地乞求原諒的那一天,有顧鋒一直拉著自己的手的模糊的印象,有顧鋒安心的話語,有顧鋒從山腳一直把他背到山頂的這一夜……
他的心中,一個問題,跟著逐漸明朗起來的太陽一起蹦了出來。
……顧鋒,還值得他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