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血痕命線,互相隱瞞
師尊醒了。
就正如幾天前陸承和他所說的一樣。
沒有任何徵兆的,就這麼突兀的醒了過來。
此刻正值深夜,明月高懸,繁星點點。
葉玄低頭望著懷中那風華絕代的身影。
鼻樑英挺,眉目間剛柔並濟,眼若丹鳳,眸若寒星,面頰剛毅中透著江山柔情,唇線的剛柔讓人不忍一吻。
靈氣和魔氣並存,高貴與平凡同在,霸氣與溫和共生,傲骨和柔情都不缺,眼眸間還會不經意流露出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
這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男人,世間難求。
這便是他的師尊,他的夫郎,他的世間最愛。
現在師尊就這麼躺在他的懷中,一雙清冷鳳眸看著他,玉臂伏於他的胸口。
按理說他是應該歡喜的。
可是想到師尊身負天道詛咒,時日無多,便再也歡喜不起來。
心頭陰霾重重,除了壓抑再無其他。
曾幾何時,他多麼希望師尊能夠醒來。
但自從那日陸承來過以後,他又多麼希望師尊能一直沉睡下去。
因為,在葉玄的心裡,一直是抱著一絲僥倖的。
誰說復生之人就一定會壽命不長了?
上古時期那個例子說不定是意外,又或者是其他原因呢?
畢竟古往今來,這世間也就兩個復生之人。
可是師尊這毫無徵兆的醒來,恰恰又對上了那古籍上所記載的。
難道,一切都已經註定了嗎?
那接下來會怎麼樣?
會不會就像古籍上寫的那樣,在五年後的一天,師尊突然「消失」在這世間了?
葉玄思緒混亂,秦長生的蘇醒,讓他的心裡,是喜悲雜陳的。
「師尊,你終於醒了。」
葉玄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喉嚨異常沙啞,低沉的情緒幾乎顯露無遺。
他趕緊收斂了情緒,臉上扯出了一絲微笑。
可以說,自師尊蘇醒的那一刻開始,師尊的生命就已經進入了倒計時,葉玄並不打算把事實的真相告訴師尊。
在最後的日子裡,他不想讓師尊背負太多。
他只希望師尊開心快樂,這些傷痛,就讓他埋藏在心底,一個人背就好。
葉玄面露微笑的看著師尊,彷彿對於師尊的醒來萬分欣喜一般。
只是這違心的笑騙能得過外人,卻騙不了枕邊人。
「我馬上去告訴秦安、秦玄思他們!」葉玄低頭吻在了秦長生的額頭,匆匆起身,「這幾日師尊昏迷不醒,兩個小傢伙都急壞了。」
說完,葉玄便要往殿外走去。
秦玄思和秦安今年快五歲了,早在他們四歲那年,就被葉玄以「大孩子不能和父親爹爹睡一起」的名義,趕下了床,從此便一人霸佔了秦長生。
現在,兩個小傢伙因為擔心秦長生,都住在寢宮旁的偏殿里。
葉玄想把兩個小傢伙帶來,同時也是想為自己留出一些時間來整理情緒。
可沒成想,剛剛想送來懷抱中的人兒,就被一隻玉手抓住了手腕。
秦長生定定的看著他,眸中充滿了疑惑。
他太了解他這個徒弟了。
哪怕是他的一點不對,都能馬上察覺出來,葉玄如此劇烈的情緒變化,立刻引起了秦長生的懷疑。
「我為什麼會昏過去?」
秦長生扶著窗幔站了起來,葉玄趕忙將身下的被褥為秦長生披上。
之前那種不可抵擋的昏迷,和昏迷前眼前浮現的血痕圖案。
這一切的一切,都不能不讓秦長生疑惑。
葉玄乾笑兩聲,答非所問道:「這幾天師尊昏睡不醒,還是先休息……」
他想先搪塞過去,可師尊那直視的眼神卻是將他的伎倆一下看穿似的。
「這.……」
葉玄不知怎麼和秦長生解釋,頓時變得吞吞吐吐。
「到底怎麼了,難不成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不成?」秦長生輕輕一笑,臉上帶著玩笑。
「絕不是!」
聽到「不治之症」這四個字,葉玄情緒激動的扯住秦長生的衣角,看著秦長生的眼神顫抖。
「到底怎麼了,難道被我說中了?」
秦長生挑了挑眉,眼裡有著一絲不敢置信。
葉玄不想告訴師尊,他將師尊摟進懷裡,狠狠的摟住那堪堪一摟的腰說道:
「師尊,你聽我說,復生儀式舉行的很成功,之前的昏迷,也是儀式的一部分而已,師尊你放心,你現在好好的。」
葉玄說完將秦長生摟的更緊,他在用行動加深自己這一句話的可信度。
這句話七分真,三分假。
復生儀式會致人昏迷數日是真,儀式完成後平安無憂是假。
這邊,葉玄等了半天也沒有聽到師尊的聲音,抬起頭時見師尊看著他,眼神很是平靜。
「還有多少日子?」
似乎在談論天氣一般,秦長生淡淡的說出口,沒有任何吵鬧。
「我是不是……時日無多了……」
這一刻,在師尊的言語中,在師尊的視線下,葉玄差點就要頂不住壓力,將那殘酷的事實說了出來。
可是最後,他到底還是忍住了。
「胡說些什麼?這世間哪還有難得住徒兒的病?師尊,不要胡思亂想了。」
葉玄一臉堅定的說道,但是秦長生的眼睛卻很平靜,平靜的讓人不可思議。
突然,只見秦長生的眼神突然閃爍了一下,然後,那種追問到底的感覺消失了。
「知道了。」
秦長生低下頭撫了撫葉玄的頭髮,嘴角扯出一次微笑,說道:
「這段時倒是辛苦你了。」
夫夫之間哪用說這些,葉玄搖了搖頭。
「好了,我要去洗個澡,你去叫玄思、安安他們吧,這麼久不見,他們估計想我都要想瘋了。」
秦長生說完便向寢宮後面的浴室走去,留下葉玄獨自一人。
葉玄不知道秦長生為何會這般不再追問了,心裡沒有一點鬆氣之感,看著師尊那遠去的背影,反而更加緊張了。
是不是出了什麼變故。
師尊他……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
葉玄使勁咬咬牙,強迫自己不要多想。
怎麼可能呢。
不可能的……
……
寢宮後殿。
秦長生走進的殿宇,是他一直沐浴的地方。
裡頭雕器著一個很大的靈石浴池。
水屬性的靈石每日都會凝結空氣中的水精華,將浴池自動灌滿。
這種晶瑩之色的池水,被人稱為無源水,也被稱為無垢水。
采自天地間的水汽精華,自然無塵無垢。
此刻,池水的表面還鋪著一層薄薄靈花花瓣。
秦長生赤足行至浴池邊,解下腰間系帶,衣袍順著身體曲線落下,落在足邊的地面上。
絕美的身軀暴露在空氣中,只餘一層貼身薄紗,朦朦朧朧,其上的每一處都彷彿是上天的恩賜,歷經過最為細緻的雕琢。
立於浴池邊,褪去衣物,美人卻沒有像往常一樣馬上入水,反而向浴池的另一邊走去。
就這樣只著一層薄紗的行走著,直到在一塊巨大的鏡面之前停下。
一瞬間,這具身體上的所有美麗,展現在了這一方鏡面中。
秦長生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對這份美麗熟視無睹。
臉上帶著一種極致的平靜,秦長生將披背青絲挽至胸前,接著將白皙的玉頸一偏。
鏡面上,一條食指長,髮絲粗細的血痕出現了。
這是一道讓人看著便心生壓抑的血痕。
就這麼憑白無故的出現在那,出現在他的後頸。
「和那日出現的一模一樣……」秦長生喃喃自語道。
這根鮮紅泣血的線,和秦長生昏迷之前在眼前看到的那根幾乎一模一樣。
而且,他很確定,在他的身體上,從沒有長過這樣的東西。
剛才他眼眸中神采一變,也是感覺到了這血痕的存在,這才支開葉玄,獨自來到這池浴。
看著那生在後頸處的一根紅線。
不知怎的,秦長生能夠預見到,這條血痕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越來越短。
恐怕這血痕消失之日,就是他消亡在這方天地的時候。
這是一種源自心靈的感覺,無關其他。
「這便是我的『命線』嗎?」
秦長生輕輕的撫摸著位於自己後頸處的血痕。
命線,這是秦長生給這血痕起的名字。
命線消失之時,就是他殞命之時。
所以,叫做命線,還真是挺貼切的。
秦長生嘴角彎起,自嘲一笑。
剛才他粗略了計算了一下。
按照現在這個血痕的消失速度,他怕是只有四五年好活。
常人碰見這樣的事,想來馬上便急的要瘋了。
可秦長生卻沒有這種感覺。
他的心裡只有虧欠,一種對於葉玄,對於兩個小傢伙的虧欠。
對不起,徒兒。
為師不能陪你白首了。
對不起,孩子。
爹爹不能陪著你們成長了。
陸承和葉玄都沒有猜到的是,上古前的那個被仙人復生的男子,其實在醒來的那一刻,便已經知道了他自己在不久的未來將會消亡的消息。
這是天道對於復生之人最後恩賜,亦或者說是最為殘忍的懲罰——讓一個人知道他的死期,並一天天的看著自己步入死亡。
那人也是有『命線』,並且知曉『命線』存在的!
之所以沒有告訴仙人男子,只是為了不讓愛人難過,想和愛人幸福的度過這最後的時光罷了。
秦長生不知道這個古籍上的故事,但他的選擇,卻是和那上古時那被複生的男子一樣。
他也選擇了隱瞞。
秦長生不打算把『命線』的事情說出去。
又或者,對於所有的相愛之人來說,他們的選擇都會一樣。
秦長生搭下長發,臉上表情不變,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突然,他的臉上帶上了笑容。
因為,他聽到了大殿外那稚嫩的笑聲,和凌亂的腳步。
他的孩子們來了。
「爹爹!」
殿外,兩個小傢伙的聲音喊的很大。
「玄思!安安!」
秦長生換上了一件白色浴袍,在沾染了一些浴池的水汽后便推開了偏殿殿門。
「爹爹!」
秦安一下子撲了過來,小小的身子撲進了秦長生的懷裡,兩眼淚汪汪。
「爹爹,安安好想你。」
「玄思也想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