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章 兩個走失兒童
沈暮皺眉：「為什麼？」
老爺子嘆了口氣，說：「小暮，你聽見了，歐瑾那孩子說的隱晦，可我的身體早就不行了，也不知道還能活幾年，回老家做什麼？一個人孤零零的。」
他說：「我就住在這裡，天天看見你也是好的。」
沈暮皺眉：「爺爺，你……」
老爺子擺擺手：「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沈清柔對你下死手，沈家的人害你到這個地步，你要報復，人之常情。」
沈暮一怔，老爺子從前可是極力維護沈清柔的。
老爺子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苦笑著說：「所謂家和萬事興，可他們不願意和和氣氣的，難不成讓你委曲求全一輩子嗎？」
他慢悠悠的剝著橘子，蒼老的聲音響起：「小暮，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不攔你。」
他頓了頓，又說：「如果你願意顧慮一點，趕出家門，拿回公司就是了，別傷了性命，免得你被人抓著把柄。」
他苦笑著搖搖頭，說：「我老了，可也不糊塗，我維護了太多次，你也放過了他們太多次，已經夠了。」
沈暮開口：「爺爺……」
老爺子將剝好的橘子遞給沈暮，說：「嘗嘗，爺爺剝的甜。」
沈暮將橘子接過來，掰了一瓣放進嘴裡，橘汁在唇齒間炸開，甜的讓人心頭一顫。
老爺子笑著說：「前面二十年沒好好疼你，我也沒幾年了，後面只疼你一個。」
沈暮的眼眶微酸，她想，原來她的心也沒那麼硬。
不知道重生會不會多少繼承一絲原主的脾性，她只覺得在心裡的某一處，讓她越來越渴望一絲溫暖。
親情，愛情，友情，都絲絲縷縷的蔓延到她的心房，悄悄的纏繞著，讓她的心軟一些，再軟一些。
如此刻，她仍保留著從前的記憶中，沈家人的冷漠與生疏。
可老爺子這樣蒼老而慈祥的微笑，就讓沈暮輕而易舉的原諒了他從前的所有。
老爺子笑著拍了拍沈暮的手，說：「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你現在是公司的第二大股東，你可以代我去開會，代我去投票。」
沈暮輕笑：「投票罷免父親的總裁之位也行嗎？」
老爺子點了點她的腦門，說：「你這胃口不小！」
「不是不行，小暮，沈氏有你母親的功勞，若你覺得拉下你父親，你能頂替上去，那就去做，你長大了，可以自己決定。」
沈暮握了握老爺子的手，說：「我心裡有數，爺爺就安心養身體吧。」
老爺子將一個剝好的橘子放在沈暮手裡，笑著說：「行了，你有你自己的事情要做，去吧，不用在這裡陪我這個老頭子。」
「等你做完你的事情，再回來接我。」
沈暮怔怔的看著手裡的橘子，橘色的果肉外面帶著白色的毛毛，看著就甘甜可口。
老爺子笑著說：「去吧，孩子，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們祖孫倆不會散。」
沈暮眼眶微酸，點頭道：「好。」
沈暮和霍雲驍從醫院回公寓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兩人坐電梯上樓，一走出電梯，嚇了一跳。
兩團黑乎乎的東西蜷縮在家門口，肩並肩，頭挨頭，眼看就要睡著。
一個是國民校草，一個是當紅女星，簡直像兩個走失兒童一樣，坐在霍雲驍的門前昏昏欲睡。
沈暮愣了半天：「這……」
霍雲驍點頭：「嗯，你的人。」
沈暮咳了一聲，說：「程鳶，醒醒。」
程鳶一睜眼看見沈暮，眼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然後「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唐羽嚇得一個激靈，只見程鳶從地上爬起來，踉踉蹌蹌的衝到沈暮面前，抱著她嚎啕大哭。
「你嚇死我了！你怎麼會跑到那個游輪上去啊？怎麼會墜海的？霍雲宸說你還中槍了，你……啊！！」
沈暮哭笑不得，拍著程鳶的肩膀安撫著：「好了，多大的人了，別哭了。」
程鳶哀嚎著：「我多大怎麼了！我恨不得跳海了！沈暮你丫再這樣嚇唬我，我就……我就……」
她「就」了半天，也沒想出個威脅沈暮的法子。
程鳶又沮喪的嚎著：「我沒辦法，沈暮，你就算不給我做經紀人都可以，你活著就好！」
沈暮看向霍雲驍，霍雲驍抬手無奈的捏了捏眉心。
他現在曉得了，他只忍得了沈暮掉眼淚，其他女人哭的再悲慘，他都只想把人丟出去。
唐羽拍拍屁股起來，也撲向沈暮：「沈暮！你……」
人還沒到沈暮面前，就被霍雲驍拎著衣領拽了回來。
唐羽尷尬的撇撇嘴：「舅舅，她好不容易死裡逃生，程鳶能抱，為什麼我不能抱？」
霍雲驍瞥了他一眼：「你活膩了？」
唐羽：「……」
沈暮無奈道：「好了，先進去吧，別在門口哭了。」
幾人進了公寓，沈暮把程鳶在沙發上安頓坐好，拿著紙巾給她擦眼淚，說：「好了，別哭了，我不是好好的在這裡嗎？」
唐羽附和道：「就是就是，別哭了，你都哭了半個月了，你……」
霍雲驍說道：「唐羽，去倒水。」
「好嘞！」唐羽麻利的起身走向廚房。
廚房裡有半面牆的冰箱，唐羽打開冰箱門，愣了一下。
霍雲驍不大喝酒，藏酒都在酒窖里，他的飯菜都是瀟湘軒現做送來，要麼就是霍家的廚師上門來做。
霍雲驍不大吃水果，所以從前這冰箱里空蕩蕩的，幾乎放不了什麼東西。
可如今，這貴的嚇人的冰箱里塞了兩把香蕉，還放著兩盒莓果，無端添了幾分煙火氣。
旁邊有幾個花里胡哨的玻璃瓶，唐羽拎起來看了看，大約是什麼小眾品牌的果酒。
他的心頭微動，又打開冷凍層，看見了裡面放著的一整層的冰淇淋。
他倒了水端出來，站在客廳看著這個豪華的公寓，極簡的黑白灰的色調。
旁邊的展架上放了一個小小的水晶球，落地窗邊上有一盆小巧可愛的綠植，灰色沙發上是一個奶油白的抱枕。
而茶几的花瓶里，插著一支毫無特色的、樓下隨處可見的三角梅。
這整個公寓的每個角落都在說，沈暮、沈暮、沈暮。
大概是這一瞬間，唐羽驚覺沈暮在霍雲驍心中是何等位置。
那個高冷矜貴的男人，由著沈暮一點一點侵入他的世界，改變他的生活。
就這樣，被沈暮輕而易舉的拉入十丈紅塵，從此他的生活染上世俗煙火氣，俗氣而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