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8章 叫我的名字
那是紀衡言最深的噩夢。
他抱著紀蔓瘦小的身體,紀蔓的胸口不斷的湧出鮮血。
「哥哥,我有點疼,幫我叫醫生來可以嗎?」
「哥哥,你別哭,我不會死的……」
紀衡言努力的控制著眼淚不要掉下來,直到他清晰的感覺到紀蔓在他懷中沒了呼吸。
他也是這樣哀求著:「蔓蔓,不要死,不要死……」
可那一槍正中心臟,他的哀求沒有任何意義。
此刻,紀衡言像是被拉回那個噩夢,他緊緊地抱著朝顏瘦小的身體,看著她渾身是血。
「不要死,不要死……」
至少不要以同一種方式,同一種姿態,就這樣死在他懷裡。
朝顏抬起手,拉住了紀衡言的襯衫,聲音軟的不像個殺手。
「紀先生,你在發抖。」
中槍的人是她,墜樓的人也是她,可發抖害怕的人卻是紀衡言。
朝顏疲憊的閉上眼睛,幾乎陷入沉睡,紀衡言立刻驚慌的呼喚她:「不要死!」
朝顏從未感知過有人這樣聲嘶力竭的想要留住她。
她勉強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說:「宴會是不是結束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紀衡言點頭:「可以,我們可以走了。」
齊尚已經帶人控制住了現場,至少雇傭兵已經被追趕到了莊園外圍。
朝顏又說:「紀先生,看在我沒跑的份上,能帶兩個蛋糕陪我一起回牢房嗎?很好吃。」
紀衡言一愣,莫名產生了一種劫後餘生的喜悅。
「好。」
他抱起朝顏,說:「不要睡,我帶你去找醫生。」
朝顏真的是個很聽話的女孩,紀衡言叫她不要睡,她就一直睜著眼睛,老老實實的窩在紀衡言的懷裡。
每當她快要陷入沉睡的時候,就會努力的拉一拉紀衡言的襯衫,叫他:「紀先生。」
「怎麼了?」
朝顏低聲道:「沒事,叫一叫你的名字,這樣我不會睡著。」
紀衡言道:「你叫的不是名字。」
過了兩分鐘,朝顏軟軟的開口:「紀衡言。」
紀衡言的心像是被什麼擊中,莫名漏跳了一拍。
朝顏半眯著眼睛,聲音軟的不像話。
她不斷的叫他的名字,他就不停的應著。
紀衡言將她帶進房間,醫生匆忙跑進來為朝顏檢查了一番。
「子彈打在胸口上方靠近肩膀的位置,並沒有傷到要害,只是出血太多。」
醫生快速的取出了子彈,前後不過十幾分鐘的事。
紀衡言再進來的時候,卻看到朝顏已經靠坐在床頭了,肩頭貼著止血紗布。
她沒有衣服可以換,只能將被子蓋在身上,一會就滑下去了。
紀衡言打開衣櫃想給她找件衣服,皺眉問:「醫生說是你要求的局部麻醉?」
朝顏點點頭:「紀先生看到我昏迷會害怕,況且局部麻醉已經足夠取齣子彈了。」
紀衡言的手頓了頓:「如果你不是逃跑,去樓上幹什麼?」
朝顏愣了一下,垂下頭沒說話。
紀衡言冷笑:「學會撒謊了,是覺得我們共患難一次你就不是囚犯了?愚不可及!」
紀衡言將一件男士襯衫丟給她:「穿上。」
朝顏老老實實的穿衣服,艱難的抬起胳膊伸進袖子里。
紀衡言看在眼裡,卻沒打算上前幫忙。
朝顏扣好扣子,問:「要走了嗎?」
紀衡言點頭:「嗯,能走嗎?需要讓人給你送個輪椅過來嗎?」
朝顏眨眨眼,起身的動作停下來:「要。」
她昨天吃了一頓鞭子,渾身都是傷,今天又挨了子彈,身體虛弱的很。
她才不是那種死要面子的人,有輪椅可以坐,總比自己走路舒服。
紀衡言已經習慣這小姑娘不按常理出牌了,讓齊尚送了一把輪椅來,推著朝顏上車。
朝顏坐在後座,手腕上又戴好了手銬,她看著車窗外掠過的風景。
「這不是回據點的路。」
紀衡言淡淡道:「今天這批雇傭兵很可能是跟著你身上的定位器來的,我不能再冒險讓你成為誘餌,趁此機會去亞特蘭城拿掉你身上的定位器。」
車隊開了一夜,第二天抵達亞特蘭城。
紀衡言選了老城區的一處宅子,周圍地勢複雜,易守難攻。
朝顏被安排在樓上拐角的房間里,聽到外面的紀衡言的聲音。
「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許靠近她的房間,周圍五百米範圍內要嚴格檢查,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可疑人員。」
朝顏身上的定位器還在,她簡直是個活靶子。
而且殺她的人不止是K洲的,還有國際雇傭兵,甚至還有蘭納教會的人。
這小丫頭像是得罪了全世界的殺手,所有人都在前赴後繼的追殺她。
朝顏終於又躺在一張正經的床上休息,身上的每處傷口都疼,肩膀的槍傷傷口邊緣還有些發癢。
來的路上她聽說了,紀衡言請了霍雲驍來審問她,八成要比紀衡言的手段更高明一些。
她在意的不是這個,這一路她總覺得不安,是那種死亡即將到來的不安。
入夜。
朝顏閉著眼睛,聽到窗外傳來微弱的動靜,似乎有人從窗口潛入了她的房間。
熟悉的女聲在房間里響起,帶著久違的暖意。
「烏鴉,你醒著,執行任務的前一晚,你去了哪裡?」
朝顏勉強從床上坐起來,看著戴面具的女孩,唇角溢出一絲笑意。
秦暮,她還活著。
「暮姐,我不是叛徒,我那晚……」
「砰——」
震耳欲聾的槍聲響起,子彈打進了朝顏的胸口,炸開絢麗的血花。
朝顏獃獃的看著胸口不斷湧出的鮮血,立刻推著秦暮離開。
「快走!快走啊!」
她已經是囚犯了,她的朋友不能也做囚犯。
她看著秦暮從窗戶跳出去,身體無力的倒下。
「朝顏!」
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她落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朝顏抬頭,再次看到了紀衡言驚慌失措的眼神。
她輕聲道:「紀先生,昨天晚上,我是去樓上救艾莉森小姐的。」
紀衡言一怔:「什麼?」
朝顏閉了閉眼,道:「我看到有人尾隨她上樓,如果她死了,你的結婚對象就沒了,所以我去救她。」
話畢,朝顏的手無力的垂下來,像是砸在了紀衡言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