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下面那個
工作室里配備好了辦公傢具和辦公用品,已經完全看不出丁以楠曾經在這裡生活過的痕迹。
當初丁以楠搬了新家,第一個來做客的人便是丁冬。
兩人從小由爺爺奶奶撫養長大,自從兩位老人去世之後,他們便很少回到老家,逢年過節也是在丁以楠的房子里相聚。
對於丁冬來說,丁以楠的房子就是她除學校以外的第二個落腳點。只是現在,這個落腳點變成了霍執瀟工作室的辦公室。
「這變化也太大了吧?」
丁冬背著雙肩包在屋子裡轉悠了一圈,那新奇的模樣就像是第一次來這裡一樣。
小半年不見,她的齊肩短髮已經可以在腦後紮成一個馬尾,簡單的T恤搭配牛仔褲,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個青春的女大學生。
「下周開始我們會在這裡辦公。」丁以楠倚在辦公桌上,雙手環抱在胸前,「我們還招了一個員工,你旁邊那個桌子就是他的辦公桌。」
丁冬在人體工學椅上坐下,裝模作樣地敲了敲鍵盤,問道:「那我明年畢業以後,可以直接走後門來這裡上班嗎?」
「你來這裡上班做什麼?」丁以楠覺得好笑,「你考個重點大學學金融,就是為了來給我當會計?」
「也不是不可以。」丁冬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為了自己親哥,我可以犧牲一下。」
「別了,我這不需要會計。」丁以楠道。
目前涉及到的稅務問題都很簡單,無非就是做工資表、理清發票等等,剩下的問題都可以交給代賬公司的會計解決。
丁冬沒再繼續皮,站起身道:「哥,那你現在住哪兒呢?」
丁以楠看了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了。早上丁冬出發得晚,從鄰市坐車過來又花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現在正好到了飯點。
「我帶你過去吧。」丁以楠道,「我的那個……合伙人,他應該在做飯了。」
之前演練了無數遍,但當丁以楠說出「合伙人」這個詞的時候,還是不由得心裡發虛。
「你的合伙人是哪兒找的?」丁冬跟著丁以楠往外走,好奇地問道,「怎麼突然想起來自己創業?」
「就是我以前的上司。」丁以楠道,「他出來單幹,我覺得他比較有發展潛力,所以就決定跟他一起辭職。」
「這樣。」丁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你之前的職位不是助理嗎?他單幹怎麼會把你拉上呢?」
丁以楠不是建築行業的專業人士,正常來說,自己出來單幹,那肯定是找同樣有核心競爭力的人來當合伙人,就算身邊需要助理,那也是招一個普通員工,而不會讓助理來當股東。
「我這不是……」丁以楠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拿我的房子入股了嗎?」
好好的一個名詞,被霍執瀟玩壞之後,光是說出口丁以楠都會覺得不好意思。
「明白了。」丁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這是固定資產入股。」
「是的。」丁以楠趕緊按下電梯按鈕,生怕丁冬繼續問下去。
然而天不遂人願,偏偏資產這方面的事情是丁冬的大學專業,她又問道:「那你這房子評估成多少錢?之後會隨著房價漲跌變化嗎?你拿到了多少股份呢?」
丁以楠被問得頭疼,適時電梯抵達樓層,他連忙推著丁冬往裡走,含糊道:「小孩子家家問那麼多幹什麼。」
「我哪裡是小孩子?」丁冬不滿地嘟囔道,「這方面我懂的東西比你多多了。」
十分鐘的路程很短,兩人很快便來到了霍執瀟的家門前。
丁以楠打開電子鎖上的密碼盤,開始輸入密碼。他沒有故意遮掩,六個「1」又正好在密碼盤上方,丁冬只是隨意地看了一眼,便皺起眉頭,問道:「他家的密碼是六個1?」
「嗯,怎麼了?」丁以楠按下#號鍵,大門應聲開啟。
「以前你家密碼不是你的生日嗎?」丁冬道,「剛才我看你家密碼改成了六個0,還以為是你房子拿去當辦公室了,所以改了個簡單的密碼。」
這話一說出口,兩兄妹都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丁以楠是覺得奇怪,為什麼丁冬一看到「1」就會聯想到「0」。
就如她剛才所說,她看到六個0,以為是給辦公室設置的簡單密碼,這是很正常的思維。
然而當她看到六個1時,她立馬想到了剛才的六個0,還對此發表了一番意見,這就有點詭異了。
而且她說出了「還以為」這個詞,這代表著她先前是某種思維,但現在她推翻了之前的想法。
也就是說,她現在認為剛才的六個0不是給辦公室設置的簡單密碼,而是為了和這六個1湊一對。
她怎麼會這麼想?
丁以楠一手扶在門把手上,腦子裡閃過了許多念頭。
再看另一邊的丁冬,她眨了眨眼睛,說道:「是不是他怕你記不住密碼,所以也給你設置了一個簡單的密碼?」
奇奇怪怪的思維重新回到了正常軌道。
丁以楠順著丁冬地話道:「對。」
這時,門裡傳來了霍執瀟的聲音:「回來了嗎?」
丁以楠推開房門,只見霍執瀟正穿著兔子圍裙,手裡拿著鍋鏟,站在廚房邊緣向玄關這邊張望。
他張了張嘴,正想給霍執瀟介紹身旁的丁冬,然而丁冬突然倒吸了一口氣,問道:「哥,這就是你的前上司?」
「嗯。」丁以楠點了點頭,道,「叫霍執瀟。」
「可以啊你。」丁冬猛地拍了一下丁以楠的肩膀,差點沒把丁以楠拍得一個趔趄,「怎麼都不告訴我一聲。」
丁以楠頓時覺得莫名其妙,他揉著被拍痛的肩膀問:「告訴你什麼?」
「咳,就是你的……那誰,前上司,這麼帥。」
說完這句,丁冬穿著拖鞋走到霍執瀟面前,落落大方地打招呼道:「你好,我是丁以楠的妹妹,丁冬。」
「你好。」霍執瀟點了點頭。
「你現在在跟我哥同居嗎?」丁冬問。
後面的丁以楠一聽這個詞,覺得不太對,正想糾正,卻聽霍執瀟道:「是的。」
「你負責做飯?」丁冬又問。
「倒也不是。」霍執瀟道,「他忙的時候我才做。」
「那買菜誰買呢?」
「一般是他。」霍執瀟道,「我的錢都在他那裡。」
「原來如此。」丁冬的臉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丁以楠總覺得這對話進展得很奇怪,但他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對勁。
丁冬身為他的親妹妹,關心他的工作和生活情況倒也正常,就是他明明交代了霍執瀟,跟丁冬聊天的時候盡量避嫌,但他聽了半天也沒見霍執瀟有意識地跟他撇清關係。
丁冬放下背包,去了衛生間。
丁以楠把碗筷擺在餐桌上,對霍執瀟道:「待會兒我妹問你問題,你別回答得那麼老實。」
霍執瀟取下圍裙,本性盡露地從背後抱住丁以楠,道:「她又聽不出來。」
「她雖然想不到那方面,但是肯定會覺得奇怪。」
「會奇怪嗎?」霍執瀟不正經道,「我的錢都放在老婆那裡,有什麼奇怪的?」
「你!」丁以楠掙開霍執瀟的懷抱,「你要是敢在她面前叫我老婆,今晚就別給我上床。」
這時拐角處傳來了拖鞋的聲音,丁以楠趕緊挪開兩步,和霍執瀟保持距離。
吃過午飯後,霍執瀟留在廚房收拾餐桌,而丁以楠則是帶著丁冬去陽台上喂三百歲。
三百歲性子烈,對陌生人很不友好,丁以楠怕它咬人,今天便沒有讓它從陽台出來。
不過相處了十多分鐘后,三百歲逐漸對丁冬放下了戒心,吃完狗糧還繞著丁冬搖尾巴轉圈。
「它好可愛啊。」丁冬摸了摸三百歲的腦袋,「它是不是知道我是它的小姨?」
小姨?
丁以楠的腦子突然有些轉不過彎來,小姨是什麼親戚來著?
「待會兒你想去哪兒玩?」丁以楠問。
「這兩天我都在外面玩,今天就不出去了吧。」丁冬道,「我下午四點的高鐵,晚上到學校。」
「行。」
丁以楠去廚房裡切了一些水果,接著來到客廳放下了投影儀幕布。
霍執瀟盤腿坐在沙發上,看著懷裡的筆記本電腦問丁冬道:「懸疑片你看嗎?」
「看!」
丁冬就坐在霍執瀟身旁,兩人挨得極近。她湊到霍執瀟的肩膀上,動了動鼻尖,道:「霍哥,你跟我哥用的是同一款沐浴露嗎?聞起來好特別。」
「是沉香。」霍執瀟道,「我喜歡這個味道,你哥專門從東南亞給我代購來的。」
「哇,他對你這麼好啊。」丁冬道。
「當然。」霍執瀟的眼神停留在電腦屏幕上,表情卻難掩得意的意味,「我每次出門他都會給我打領帶。」
「什麼?」丁冬一手握拳,貼在唇邊,眼裡似乎有小火苗在躍動,「還有呢還有呢?」
「我工作累了,他還會給我按摩。」霍執瀟壓低聲音道,「你絕對想象不到你哥的手法有多好。」
「聊什麼呢?」
丁以楠拉上陽台窗帘,回到客廳,把丁冬趕到沙發的另一個角落,不讓兩人再有更多交流。
丁冬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這時音箱里響起了電影的片頭,她便不再說話,專心看起了電影。
茶几上放著丁以楠切好的水果,分別裝在三個小盤子里。
由於茶几離沙發有一定距離,每次吃水果都要向前傾身,難免有些麻煩,霍執瀟便拿過一個小盤,端在了自己手裡。
隨著電影劇情逐漸進入第一個小高潮,驚悚的音樂完全抓住了丁以楠的注意力。
這時,旁邊突然伸過來一塊西瓜,伴隨著霍執瀟的一聲:「張嘴。」
丁以楠沒有多想,就著霍執瀟喂他的姿勢,咬了一口甜滋滋的西瓜。
口腔里頓時充滿了冰爽的甜味,丁以楠猛地回過神來,下意識地看了看另一邊的丁冬。
只見丁冬的姿勢沒有任何變化,腦袋還是對著投影儀幕布,但詭異的是,她黑黑的眼珠子滑到了眼角,正以一種極為不自然的方式斜視著丁以楠。
那表情好似在說:我的天吶,我看到了什麼。
丁以楠僵硬地拉回視線,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繼續看電影。
電影結束的時候是下午三點多,時間剛好。丁以楠拿了霍執瀟的車鑰匙,準備送丁冬去火車站。
兩人來到負一樓的地下停車場,一路上丁以楠都在給丁冬交代事情,比如以後不要隨便見網友、錢不夠用就告訴他等等。
直到丁以楠終於停下了念叨,丁冬突然沒由來地嘆了一口氣。
丁以楠踩下越野車的油門,莫名其妙地瞥了丁冬一眼,道:「你嘆什麼氣?」
「我只是沒想到,」丁冬頓了頓,老氣橫秋地開口道,「你竟然是下面的那個。」
越野車猛地往前沖了一下,差點沒撞上一旁的柱子。
丁以楠趕緊踩下剎車,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地問:「你說什麼?」
「還記得你大一的時候,我去參觀你的學校嗎?」丁冬問。
丁以楠還沒有跟上丁冬說話的節奏,姑且先點了點頭。
「你有個很娘的男同學,一直班長長,班長短地找你,我當時還以為……」丁冬感慨地搖了搖頭,「你應該是當小騷0老公的料。」
小騷0?
丁以楠聞言不由得瞳孔地震,這是從他妹妹嘴裡說出來的話?
「不過現在這樣也挺好。」丁冬道,「你這老公又高又帥,還有錢。」
丁以楠強忍住掐人中的衝動,艱難地擠出一句:「你怎麼知道……」
「這還不明顯嗎?」丁冬一副「你當我傻」的表情,「他一看就是大猛1啊。」
大猛1?
丁以楠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問道:「我是說,你怎麼知道會有男人喜歡男人?」
「哥。」丁冬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丁以楠的肩,「這都什麼年代了?」
丁以楠是真沒想到,他妹的思想會這麼open,一時間竟不知該怎麼接話才好。
「我覺得霍哥挺不錯的。」丁冬又道,「我之前一直覺得,像你這種喜歡照顧人的性格,在戀愛當中肯定是犧牲的一方,但是我發現他對你也很體貼,而且看你的眼神就好像在說,除了你以外就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是嗎?」丁以楠倒沒發現霍執瀟看他的眼神有這麼黏糊,他逐漸接受了丁冬思想前衛這個事實,索性跟她聊了起來,「你是不知道,他有時候幼稚得不行,簡直拿他沒辦法。」
「我沒覺得他幼稚啊。」丁冬道,「他只有在心愛的人面前才幼稚吧?」
確實是這樣。
丁以楠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翹了起來。
「嘖。」丁冬嫌棄地搖了搖頭,不過很快又換上一副老氣橫秋的語氣,道,「哥,你一定要幸福啊。」
剛才丁以楠對丁冬一通叮囑,還覺得自己像個老父親一樣。但現在反了過來,他也是沒想到有一天丁冬也會像個老母親似的跟他說話。
「你放心吧。」丁以楠重新踩下油門,看著前方道,「我現在很幸福。」
小劇場
丁冬上完衛生間出來,在拐角處聽到了霍執瀟的那聲「老婆」,以及丁以楠的那句「不準上床」,嘴角流下了激動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