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章臉皮厚
我無奈，隻能一一為他解答。正想著要找什麽理由讓他盡快離開才好，便又聽他道：“你這院中怎麽如此冷清？”
“回殿下，傾城喜靜，故此隻留下小桃作伴。”我一個宮中女官，能獨居一院，已是天大的恩寵，哪還敢期盼有十個八個婢女伺候啊！
“原來如此。”他點頭。見我不語，又道：“你好像很不歡迎本皇子。”
既然知道，怎麽還要問？當然，我是不敢這樣說的。“回殿下，傾城不敢。隻是這是後宮女子的居所，傾城不敢久留殿下。”我不卑不亢道。
他抿嘴一笑，帶有幾分戲謔道：“如此說來，你是本想留我下來的咯！”
我一怔，若說臉皮厚。除了那日邀我飲酒的男子，恐怕也隻有眼前這位八皇子了……
“傾城不敢！傾城不過一介民女，實在……”
“你很喜歡冬菊？”他打斷我的話，走近我栽種的那片茂盛的菊花叢中，怡然自得的問。
這是趕都趕不走的樣子了.……
“是！”我恭敬道。
他抬眸看我，有幾分意味深長。“我本以為，女子大都愛富貴的牡丹，鮮豔的芍藥，淡雅荷花，亦或者是傲骨的梅花。卻不想，你竟喜愛這種平常的花色。”
小桃本想說，並不是她家小姐獨愛冬菊，而是好的花苗，根本就輪不到她們來栽種。為了讓冬季的院子顯得不那麽蕭條，小姐特意找來了宮裏人最看不上的冬菊來栽種。我刻意碰了碰小桃，她才閉嘴不言。
“殿下也說了是大多數，並不是所有人都愛。傾城愚鈍，不懂賞花，自然隻能尋些普通的來種。再者，冬菊雖然平凡，卻也有它平凡的好處。”
“哦！那你倒是說說，它有何好處？”他問。
我真是後悔多說了一句。“回殿下，冬菊.……”其實我哪裏知道它平凡的好處。剛剛那句話隻不過想要告訴他，人各有異，各有所愛而已。
東籬夜玉好笑的望著眼前騎虎難下的女子。他倒要看看，我能解釋出什麽來。
“回殿下。冬菊雖然顏色偏淡，氣味偏淡，花朵偏小。但用它泡茶，卻有利血氣，散風清熱，明目解毒，對口幹，火旺，寒濕，肢體酸痛麻木等疾病有一定的療效和預防。因此我喜歡它，不單單隻為了欣賞，更是因為它有著寶貴的藥用價值。”
“哦，是嗎？”他有所懷疑的樣子，但見我一本正經，毫不慌張的樣子，又有幾分信了。
“殿下若是不信，大可回去問問禦醫。”我理直氣壯道。
這些可是我在一本記錄疑難雜症的植物醫療手錄上看到的。應該是不會有錯的。
那時候母親身體不好，經常頭痛咳嗽，看過許多大夫都不見好。我心中急切，便讓小桃偷偷從府外找來了一大堆的醫書放在房間內偷偷翻看，希望能找到治愈母親的辦法。久而久之，倒是對一些草本植物對病症的作用，有了一定的了解。
“沒想到顧小姐還會醫術。”他有些驚訝，眼中對我又多了幾分讚賞。
我斂眉道：“讓殿下笑話了。傾城並不懂什麽醫術，隻是在顧府時，母親久病，便看了一些草本筆錄而已。”
在東籬，女子是禁止學醫的。因為民間許多人大多疾苦，曾有不少醫婆因為不懂對藥物的篩選和控製，所以治死了很多人。因此皇上下了命令，禁止女子學醫，翻看醫書更是大大的罪過。特別是小姐身份，若是被傳了出去，定會名譽掃地，受到大家唾罵。所以，我也不好公開說自己看過醫書，甚至會點醫術。
東籬夜玉自然看到了我眼中的閃躲之色，隻是不忍拆穿而已。他的眼裏可沒有那些輕視女子的看法。反倒是這個發現，令他對我又高看了幾分。
“沒想到顧小姐還懂得如此之多嗎，這到令本皇子在你麵前羞愧了。”他隨和道。
我有些驚訝於他的謙虛，不得不承認，他與別的皇子不一樣。
“殿下過獎了。”
“既然你說冬菊的妙處如此多，若顧小姐不棄，可否替本皇子沏上一杯？”他又問。
我萬分無奈，難道以他殿下的身份都如此說了，我還能拒絕麽？隻希望不要被有心之人看到才好，否則又要說我勾引皇子了……
“承蒙殿下不棄。”
小桃將準備好的茶具放在石桌上，便退到一旁。而我則端起茶盞向菊花叢中走去……
每朵細小的花瓣上，還殘留清晨的露珠，映著太陽的光輝，猶如寶石般閃閃發亮。我揚手，摘下枝頭初開的幾朵菊花，放入茶盞之中.……
看著緩緩遠去的花間女子，秀發微揚，青衫飄逸。東籬夜玉忍不住道：“足下躡絲履，頭上玳瑁光，腰著流紈素，耳垂明月當。指若削蔥根，口如含朱丹，纖纖作細步，精妙世無雙。”
小桃站在一旁，不解的望著東籬夜玉。雖然她習字認字，卻對於深奧的詩句，不甚理解。她自然是不敢前去問東籬夜玉的。隻好默默的記下來，想著，等過後再去問她家小姐。
我采花回來，見東籬夜玉一直看著我。心頭一緊，竟差點將手中的茶盞打碎。不過還好他反應快，隻需一隻手便穩穩的將茶盞接住了。更令我不可思議的是，茶盞裏麵的花，一朵都沒有飄落。
他將茶盞遞給我，微微一笑道：“以後不可能這般大意了。”
我被他這一笑弄得徹底慌亂了。他是我見過最愛笑的人，也是每次都會在關鍵時刻搭救我的人。
“讓殿下笑話了，還請殿下恕罪。”我試著隱藏自己的思緒，斂眉行禮道。
“其實在本皇子麵前，你不必如此虛禮的。”他見我驚愕，又道：“本皇子是說，我不太喜歡那些繁瑣的宮規。所以在我麵前，你不用如此拘謹。”
我確實驚愕，他在我麵前，竟然自稱‘我’！
“是！”我回以微笑。
他也直爽，毫不客氣的坐下。見我將茶盞放在石桌上，然後將茶壺內緩緩沏入沸水，然後搖晃幾下倒掉，再沏入沸水，再倒掉，再沏入沸水，才剛剛所摘的冬菊放入，沏入茶盞，這才端到了他的麵前。
我見他疑問，便道：“要想茶的味道濃鬱清香，首先要做的第一步，便是燙壺。目的是為了祛除茶壺內的異味，使茶香純正。第二次燙壺，是為了溫壺，溫杯，這樣才能讓茶香迅速擴散。而這第三次，才是真正的飲茶。”
他又笑。“沒想到顧小姐對茶，還有如此深奧的見解。看來我之前十幾年的茶都白喝了。”
我笑而不語。原本我為了趕他走，是不打算替他做整套流程的。隻因他那句部分尊卑的‘我’！
多少年後想起，我是後悔的。
也許當時，我不應該那般細心的告知他。這樣，他也許就不會有所留戀，從而使我們的生命產生交集……
“殿下說笑了。傾城隻不過愛看書，從書中得知，算不得見解深奧。”我謙虛道。
“嗯！”他抿了一口茶，頗為讚賞。又突兀道：“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我心中一跳，這意思不難猜懂！
他足足品了兩壺茶水才走的。我與小桃收拾完，已是晌午。小桃從廚房端來一碟青菜，一碟小炒肉，一碟饅頭，便算是我們的午餐了。
記得剛進宮那日，光是給我一人就準備了六菜一湯一份米飯。小桃從之前的一臉憤然，到現在的波瀾不驚，也算是熬過了最難接受的時光。懂得了什麽叫狗仗人勢，也懂得了沒有地位權勢，就必須能忍則忍。
“小姐，你先別忙了，快用膳吧！”她將碗筷擺好，朝我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