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感化
洪應輕聲道,“那王爺,現在要押過來嗎?”
林逸點了點頭。
打著哈欠,忘了一眼吊在半空中越來越高的太陽。
估計又是一個火辣天。
葛老山縱橫江湖三十餘年,從來沒有感覺像昨夜那樣的憋屈。
兩名七品高手帶著五六十號人,突然不期而至,奶奶個熊,這是哪裏來的狠人啊!
見麵起碼報個名號吧?
他這個南州綠林總瓢把子,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一腳揣倒,然後用繩子綁了。
簡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想他這些年,雖然是土匪,可是也是懂規矩的。
一是隻求財,不害命,甚至人家漂亮小媳婦的手都沒摸過,怕壞人名節。
二是不搶書生,甚至還會特意給告知那些窮的一塌糊塗的書生,哪裏有避雨的破廟,哪裏有專門等書生贈金銀的小姐。
隻要書生腿腳勤快點,多轉點地,這樣的小姐遇上幾十個,別說進都城趕考的盤纏,就是回家置地,娶美嬌娘都夠了!
他這樣樂於助人的人,可算是盜匪中“俠盜”了。
不求好人有好報吧,可也不能這麽倒黴吧!
捆手捆腳,蒙著眼睛,被斜放在馬背上,一路顛簸,自己的肚子受不了,都吐了好幾回了。
好不容易從馬上下來,又突然沒人管他們,火辣辣的太陽底下烤著,渾身上下全是汗,手腳全被捆著,連擦汗的機會都沒有。
他什麽時候受過這種罪。
正彷徨不安之時,他被人給提走了。
揭開眼罩之後,已經被汗水蒙迷糊的眼睛緩緩睜開,麵前坐著一個麵帶微笑的年輕人。
“請問閣下是何人,可曾認識?”
他努力回想,腦子裏沒有一點兒印象,自己肯定是未曾見過的。
林逸抿了一口茶,笑著道,“不曾見過。”
葛老山繼續問道,“在下與你可曾有仇?”
林逸搖頭道,“並無。”
“你們是官府的人?”
葛老山顫聲問道。
林逸道,“不是。”
他是皇室的人。
葛老山道,“在下與閣下無冤無仇,為何要綁我!”
語氣裏幾乎帶著憤怒了!
林逸淡淡地道,“那麽多過路人,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搶劫他們呢?”
“這”
葛老山猶豫半晌後,咬牙道,“在下這些年身處綠林,不曾謀害過人性命!”
林逸問,“一個都沒有?”
葛老山道,“綠林中總會有些過節,別的山頭的人,在下總是殺過的,可他們手上也有不少冤魂。
在下算是替天行道了。”
林逸道,“你算是老實。”
如果不是單獨審問過葛老山的手底下人,他還真不信葛老山說的話。
葛老山道,“那閣下到底是何人,非要為難於在下。”
林逸笑著道,“沒事,就是久聞你大名,特意請你來聊聊天。”
又不能直接說,老子看中了你的錢了?
還別說,這家夥,還真是有錢啊!
宋城隨便搜刮一下,居然就有五萬兩銀子!
而且,私底下還不知道藏了多少呢。
葛老山聽見這話後,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
有你這樣請人的嗎?
但是,形勢比人強,糾結這些沒有意義,隻能堆笑道,“多謝閣下看得起,不知閣下是何方神聖!”
洪應大聲道,“這位乃是梁國第九皇子,三和之主,和王爺!”
在他們王爺的強烈要求下,這台詞他早就背的滾瓜爛熟,說起來陰陽頓挫。
“啊閣下就是傳聞中的”
奇葩!
這個詞,他終究沒膽量說出來。
“草民久聞和王爺大名,請王爺恕罪,草民實在無法叩拜。”
他還被綁著,正躺在地上,仰著頭說話呢。
林逸笑道,“快給鬆綁。”
沈初抽刀,刀光一閃,葛老山身上的繩子便斷了。
脫了束縛之後,葛老山急忙跪下道,“給和王爺請安。”
林逸擺擺手道,“快快請起,人本王也見了,果然是不凡人物啊。
也沒什麽事了,回去吧,以後啊,好好做個人吧。”
自從站起身後,葛老山的眼光一直放在屋子裏的五個大箱子上。
自己的東西自己能不認識嗎?
那可是自己攢了半輩子的家底啊!
此刻見林逸在朝自己擺手,也隻能含淚告別了。
拱手道,“王爺,草民告退。”
破財算什麽?
總比丟命強吧!
看著含淚告別的葛老山,林逸感慨道,“果然是重情重義之人啊。”
宋城拱手道,“王爺龍虎雄姿,這土匪見了王爺,大概也是受了感化。”
羅漢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
難怪人家能做大掌櫃,而自己隻能做個鏢局當家人!
吃好中飯,大好的太陽突然沒了,下起來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道路泥濘,行路不便,眾人隻得又在鎮上繼續盤桓。
林逸在客棧裏待的無聊了,戴了個鬥笠,在鋪滿石板的小鎮裏漫步。
方皮陪在他左右,一邊小跑,一邊回頭喊道,“王少爺,有賣糖人的!”
林逸大收一揮道,“多買點,別一個人吃獨食,給其他人也帶一點。”
隊伍裏還有二十幾個孩子,各個都是孤兒,他要是不對他們好點,這些孩子就算真的無依無靠了。
“曉得了。”
方皮買了後,用油紙包了,揣進了懷裏。
林逸對著邊上的洪安道,“有你想吃的嘛,看上什麽就買,少爺我請客。”
洪安搖搖頭,隻是偶爾回過頭看一眼在不遠處跟著的師父。
林逸無奈,這孩子還是有心結啊,萬一要是出現自閉症,那就是不好了。
回頭自己還是得和洪應好好說一說,雖然是自己徒弟,也不能太拘著。
對麵一個坐著輪椅過來的中年人,引起了林逸的注意。
麵容消瘦,兩隻手推著車軲轆,離著他越來越近。
林逸認得這輪椅,乃是他“發明”,他的家具店出產的。
輪椅在一座茶樓的台階下停下,身後跟著的兩個家仆,一人扶著一個把手,緩緩地抬著輪椅。
林逸走上前去,毫不猶豫的幫著抬起了輪椅的後靠。
三人合力把輪椅抬進了酒樓裏。
“多謝援手。”
中年人衝著林逸道。
“舉手之勞。”
隻有林逸才能深切體會到坐在輪椅上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齊員外,”茶樓的小二迎出來道,“雅間給你留著呢。”
齊員外對著小二點點頭後,然後看了一眼林逸道,“閣下要是不嫌棄,可以一起進去喝個茶。”
林逸笑著道,“那自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大概是下雨很多人沒去處,都在茶樓裏麵消遣,很是熱鬧。
隨著中年人進了大廳,穿過一道小門,再走過一處長長的回廊之後,到了一處精致的小院子。
窗戶外麵是緩緩流淌的河流,遙看青山被蒙蒙細雨所環繞。
林逸突然沒有那麽討厭這雨了。
“閣下請喝茶。”齊員外親自給林逸斟茶,“在下齊鵬,不知閣下如何稱呼。”
“我啊,林三,”林逸用了個化名,畢竟他太出名了,雖然不是好名聲,“喊我林三就行,粗人,沒字號。
這茶不錯。”
“閣下要是喜歡,回頭帶上一點就是了。”
齊鵬笑著道。
“那就不客氣了。”
林逸倒是不客氣,“好景,美不勝收,齊員外也是會享受之人。”
齊鵬笑著道,“在下曾經倒是想著清晨騎牛唱歌出,日暮騎牛唱歌還。
唯一沒想到的是會被困在這輪椅之上,喝茶賞景也是迫於無奈罷了。”
林逸笑笑,他相信他說的是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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