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鯪歌的回憶
當真正看見非明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時候鯪歌才真正相信了非明受了重傷，在他的印象中非明一直都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小公子，即使是自己被欺負他也會晚上冷著臉給自己丟來一小瓶藥膏，現在居然安靜的躺在床上，身上還包著潔白的繃帶，看起來像是睡著了一般祥和。“他的毒素已經清了，隻是他的身體可能抵擋不住饕餮之毒，拔毒的時候又是極為痛苦，所以現在還在昏迷之中，離霄昨日已經得到了露瑩草，和雪瑩草一同配合一定會好起來的，你放心吧。”玉紫嵐拍拍鯪歌的後背柔聲安慰。
“那鯪歌需要做什麽？”
“你的眼淚。”玉紫嵐也不掩飾的提出來“我需要你的眼淚還製藥，大約一個酒杯那麽多。”
“鯪歌定然盡力。”鯪歌拿著一個酒杯回到廂房中關上門就開始不停的擠眼淚，他一個大男人多少年都沒有哭過，即使是曾經在人間受苦，剛剛到楚矢的時候被欺負，這麽多年以來他也是摸爬滾打一路過來的，但是他從不敢在夜裏一個人的時候哭泣，因為眼淚隻能說明他懦弱的讓他自己都看不起。現在拿著酒杯一時半會的還真是哭不出來。
醞釀了半天之後鯪歌發現越是刻意越是沒辦法擠出眼淚，更何況是一個大酒杯，鯪歌漸漸的不再去刻意，他十分少見的開始回憶起曾經的事情，以前他從來不敢想起他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從小時候模模糊糊的家人，阿娘抱著自己在海邊玩，自己撲著海水笑的開心，到後來爹娘去世自己被賣入管子。
他印象中的阿娘長得是非常年輕漂亮，一雙寶石一般的眼睛溫柔的就像海水一般，深邃的五官讓人過目不忘，一雙手就算是幹了家務還是白白的，但是阿娘似乎總是躺在床上。有一日他剛剛跑回來阿娘拉著他的手出了門，阿爹不知道從哪裏找來了兩匹駿馬和一個漂亮的馬車帶著阿娘和自己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到了海邊，那是他第一次來到大海邊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簡直美的讓他震驚，阿娘拉著他的手溫柔的摸摸他的頭溫柔的說“滿滿，這裏是你的家鄉，阿娘想帶著你過來看看。”
小鯪歌一臉單純的看著阿娘“明明是家鄉為什麽阿娘還不願意回來？這裏這麽漂亮，滿滿喜歡在這裏住。”
阿娘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搖搖頭“確實很漂亮。”又頓了頓“但是阿娘更喜歡和滿滿還有你爹爹在一起，我們的那個家滿滿難道不喜歡？”
小鯪歌點點頭“也很喜歡。”
“這不就是了，阿娘也更喜歡咱們的家。”阿娘拉著小鯪歌在海邊跑了很久，原本身體不大好的阿娘似乎也精神了許多，原本就漂亮的容顏變得更是似水美人。阿娘看著遠海露出的懷念的眼神“這裏是阿娘和爹爹相見的地方。”
“阿娘為什麽要遠離家鄉呢？”
“為了和爹得走得更近啊。”阿娘的話小鯪歌並沒有聽懂，但是現在的鯪歌已經明白了。“滿滿，答應阿娘，以後千萬不要來到這裏，即使是湖邊河邊也要遠離。”
小鯪歌一頭霧水“這裏明明這麽漂亮，為什麽要遠離？”
阿娘笑了笑“因為阿娘和滿滿身上都有一樣的病症，如果靠近水源的話就回生病，如果滿滿不想跟阿娘一樣常常在床上躺著的話就要遠離水邊，知道麽？”
小鯪歌雖然不大明白但還是點點頭同意了，一直到後來也是小心翼翼的不敢在水邊徘徊。阿娘去世的那一天，小鯪歌似乎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娘親去世之後爹爹看起來老了許多，結果自己的家在一夜之間就被燒了個精光，自己也被直接賣入管子裏。一直到現在鯪歌才明白，阿娘是十成十的鮫人，離開大海之後原本生存不易，卻在這個時候懷了一個人類的孩子生下來，自然是身體虛弱以至於後來早早的就去世了。
他娘是為了愛情遠離自己的家跟自己的爹爹在一起，爹爹也是因為太過愛阿娘，自從阿娘去世之後日日酗酒，最後才會不慎燒了房子隻留下了小鯪歌一個人。他剛剛被賣到館子的時候日日練琵琶臉的手上起了薄繭，但是卻為了保證手指手滑生生的用磨石把自己的手皮都磨掉了，練不好的時候還常常挨餓，那個時候確實日日都躲在被窩裏哭，後來哭累了眼睛腫了還要用冰塊敷下去以保自己的容顏受損。好在鯪歌集成了自己娘親的好皮囊，在館子的日子還算是漸漸的過得去了。
後來終於他見到了青琬，青琬的樣貌讓自己見了都忍不住震驚原來世上還有這等美貌之人，當初的人還有落玄和非明兩個人，那個時候他見到非明心中忍不住的羨慕。看著非明穿的衣料，帶的配飾，還有照顧他的青琬都讓他心中羨慕的不得了。青琬舞技了得，彈琵琶也是出神入化的，聲音溫婉又不失風度，鯪歌並沒有見過皇族是什麽樣子，但他知道估計皇族也就是這般了。那個時候鯪歌唯一的願望就是可以為自己爭得一個機會，即使隻是當一個小跟班粗使小廝他也心甘情願。
他很感謝青琬帶著自己走，也很感謝青琬讓他知道自己原來有鮫人血脈，在楚矢的日子並不好過，不僅僅是宮女們的冷嘲熱諷，還有可能看不到天際的明日。鯪歌很早以前就懂得人情世故，所以這一切的一切都無所謂了，而青琬還似一張白紙不諳世事，看到自己受委屈之後就把自己留在身邊學東西。後來青琬走了，自己有顰兒照顧，又被調到了青拂身邊學到了更多的東西。曾經的那個從凡間帶回來的半鮫人搖身一變居然成了楚矢太子身邊哄人雲祺公子。
鯪歌肯學又事事變通圓滑做人，漸漸的也不再那麽苦但還是一樣要步步為營，但那個時候他心中已經十分滿足，這種生活是他曾經連想都不敢想的生活。再到後來鯪歌也和落玄一起打雜學藝，和非明的關係也沒有那麽遠。
又想起非明那個時候微醺，鯪歌過來看看現場順帶把纓琉和非明一起帶回去，纓琉已經喝的不省人事，但非明還是顫顫巍巍地站起來緊緊的抱住自己“你知不知道其實我還挺喜歡你的。”
鯪歌被嚇了一跳“公子醉了，鯪歌帶公子回去。”
“我是說真的，鯪歌。”非明紅著臉抱得更加緊“鯪歌。”
這份突然的告白讓鯪歌渾身一顫，他不敢否定自己對非明的好感，從第一次見麵開始的那種羨慕到後來的崇拜感，但他也忘不了非明看著青琬的樣子，那種眼神讓他心裏有震驚又難過，“公子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麽？”
“我沒醉。”非明澄澈的眼睛深情的看著他“我喜歡你。”
鯪歌心跳不斷“鯪歌，鯪歌也喜歡公子。”
非明嘻嘻一笑“我真的沒醉，如果你要糊弄我的話我也會當真的。”
“鯪歌真的喜歡公子。”
想到這裏的時候鯪歌才猛然發現自己的眼淚已經止也止不住，他害怕自己的幸福真的這麽快就沒有了，他們才剛剛得到了青琬的祝福，告訴全天下人他們的關係，他不想就這樣讓一切都消失成了泡沫。
鯪歌哭著哭著就倒在了床上，他都忘了自己身上還有傷沒有養好，等他醒過來的時候自己的雙眼腫的像兩個桃子似的，這個時候的他已經不再害怕這會影響他的容貌。鯪歌大概的把臉洗了洗之後拿著一個酒杯的眼淚用靈力冰凍住之後拿到玉紫嵐麵前，玉紫嵐看著強大著精神的鯪歌心中又有了一些安心，非明找的果然是一個聰明又乖巧的好孩子。
離霄就站在玉紫嵐身邊，果真如傳說那樣風流倜儻，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和琀璣那張招搖的臉截然不同，但是看著玉紫嵐的眼神卻是一場深情款款。玉紫嵐拍拍鯪歌的肩膀“好孩子，放心吧，非明肯定沒關係的。”
“是。”鯪歌點點頭。
“你還有傷沒有養好，快回去吧。”玉紫嵐看著鯪歌走回去之後看看離霄內疚的低下頭“我真的欠了非明許多許多，果真這個娘當的不稱職。”
離霄攔著玉紫嵐“如果玉非明連這種事都無法理解的話也著實丟了青拂和青琬的麵，放心吧。”又回頭看看非明“這麽多年你在暗處為他也沒少操心，別總跟自己過不去。”
玉紫嵐微微歎口氣“還好你還在，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唉，還好有玉奴在，她把非明養的這麽聰明這麽優秀。”
“同是一脈血親，若是換做是你也會這麽做。”離霄淡淡的說“你就別擔心了，現在的楚矢，玉氏還有青琬都已經越來越好，你也應該放心了。”
玉紫嵐眷戀的靠在離霄的懷中“現在楚矢也在風口浪尖上，看起來我也沒時間繼續躲躲掩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