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一章 否極泰來
長生殿主殿,坐在地上的顧繁伊一雙丹鳳眼猛地睜開,其中紅光閃爍,血色欲滴。
“咳咳咳!”她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出聲,也沒見到咳出什麽但是麵上痛苦的表情卻不是假的。孟等等還以為她被什麽人攻擊了,一下子跳到她麵前擋住,防備著四周:“樓主,你怎麽了?”然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看著瞬間麵無人色的顧繁伊,她也察覺得事態的嚴重性,回頭喊過來大師兄,在一旁守候。
“大師兄,樓主這是怎麽回事?”身體是幼童,孟等等的心智一點都沒有一點幼稚,“樓主跟剛才情況有點相像,是不是舊病複發?”大師兄可不是會被什麽舊傷複發這句話就能糊弄的人,他仔細看了看顧繁伊全身的防備狀態,有一點明白:“等等,你別離她太近,她的眼睛可能看到什麽了,反正她現在心神不定,你靠近她會攻擊你的!”
話音剛落,顧繁伊深吸一口氣,又回了神。半邊身子都倒在一邊,秀發披散在裙角,好像一掛瀑布。無人來扶她,還好左手及時伸出支撐住了,微微平穩住心神,就微笑開口:“小道長倒是眼力毒辣,繁伊確實有點不適。我有一天賦,能千裏觀事,而人不知。剛剛就是承受了僭越等級的反噬,所以才如此狼狽。”
孟等等眼睛一縮,一下子就明白她的奇特反應了。同為眼睛帶有天賦之人,她也知道自己透支法力再開天眼的反噬有多麽痛苦。所以很是同情顧她現在的感受。“原來是這樣,如此……樓主的天賦到不知是好是壞了!”
看吧!謊話要說三分真,七分假,這樣就會越聽就像是真的!這不?就騙到一個小丫頭,獲得好感度一顆心。顧繁伊斂袖,站起來,渾然看不出剛才那種嬌弱無力。站到畫中乾坤的那麵牆前麵,微微仰頭,看了一眼孟長生和孟二兩所在的雲海日升,微微點頭,並沒有任何擔心。又看了一眼羽公子進去的雪滿天山,直到凝視雪滿天山一刻鍾後,她才笑了出來,又將視線移向地獄黃泉,隻是短短一看,就擰住眉頭,滿臉烏雲一下子就聚齊起來。
臉色變換如此不正常,後麵跟著的兩人一下子就明白了,樓主能看到畫中乾坤裏麵的景象!太牛叉了!
“小狐姐進去的就是這幅地獄黃泉,樓主,是否有什麽不對?”孟等等拉著還在一旁喝酒,邊欣賞畫技的大師兄小心翼翼地問。
顧繁伊很冷血,但是對著孩子很少冷漠,就算孟等等這麽一個小女孩也不例外。
“無事,小狐行為舉止有點怪異罷了,並無危險。”她還是不想和一個孩子討論有點詭異的事,給孟一瓶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就暗暗傳音:“小道長,莫要驚慌,此乃傳音入耳之術。我暫且和你說一說小狐的近況。她現在正在黃泉路上,剛剛回了頭。不過她的肉身卻神秘失蹤了!我和羽原本以為她的法寶護主,一定能護住肉身,保持生機不滅。當采到真正的七星彼岸就可以回到肉身。沒想到小狐被勾魂使看著,找不到一點機會能傳音提醒她。你們可知她法寶有什麽異常?”
大師兄捏了一個法訣,粗糙沙啞的漢子聲音就傳入顧繁伊之耳:“樓主莫要擔心,我師父精通占卜之術,曾算到小狐否極泰來之象,比我們幾個運氣都好!她這次估計也是會有驚無險。至於法寶,就不用擔心,她的法寶是師父無意得來,但也是被煉化收服的,無任何異常。”
顧繁伊一下子就懂了,怪不得那個胖老頭看起來對他們並不怎麽友好,依舊不願意得罪自己。原來身懷占卜天運之術!什麽否極泰來?應該是貴人相助吧!要不是因為這件事涉及到鬼市和小狐,自己也不會和這個道士合作!自己在這裏麵出了大力,而胖老頭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跟著她進長生殿最深處一探究竟,如此這般她先前還答應一定會保住他幾個徒弟的人身安全。這次合作,除了關於小狐的事,她虧大了!
還有這個孟一瓶,看起來頹廢沒有任何威脅,但是一身法力也是雄厚,要不然也不會休息了一會就立馬喝起小酒,氣色紅潤。不僅是強悍的劍修,還會傳音術這種耗費法力的中級法術,也是挺厲害的!
這人就像是一把藏在刀鞘裏的寶劍啊!
她有點明白看到的那些神秘景象了。也許世上並沒有意外或者巧合,天意如此,他們沒有辦法抗拒。未來的他們都是不可限量的,還有小狐她的身份……罷了……現在還是不要糾結那些沒有發生的事,最重要的是眼前!心思微轉,她捏緊袖子,眼睛再次看向雪滿天山,心裏苦澀難言。
羽!為何,為何單單你一個人?為何姐姐不在你身邊了?你到底經曆了什麽?
畫中乾坤之雪滿天山。
萬丈冰刃讓人寒顫地直直刺向天際,雪峰連綿轉眼雪崩傾覆大地。
羽公子艱難地在雪地裏飄行。他是一根羽毛,擁有世上最輕盈的步伐。也許他的速度在這寒風淩冽中施展不開,但是他怎麽也不會被雪掩埋。曾經風是送他上青山雲端的最有力的依托,現在它卻是擋住他前進的最大阻礙。
“這裏對本公子來說,可真是難得遇見的挑戰!禦空術修習的不好,估計就會被這裏的寒風撕裂,摔下山去,死無葬身之地。嗬嗬!這幾年都在江南中原轉悠,幾乎都沒機會去深山老林,這回居然在這裏能嚐試練一練控冰術,如此甚好!”刷的一下,羽公子右手凝出一把冰劍,挽出幾個劍花一下子就斬斷前方擋住道路的冰刃。
砰地一聲,所有冰塊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冰粒打在肌膚上,微涼。
立在雪地上的男子圓領銀袍,幻化出來的一身雪白貂皮,幾乎與天地一色。
緩緩將冰劍抬起,輕輕放開手,冰劍懸浮在胸前,不一會兒就一分二,二分四,四生十六,以此類推。短短幾個呼吸就變成了將近一百把冰劍,劍麵光可鑒人,寒亮鋒銳,甚至比這裏的冰刃還要嚇人。
麵前懸崖萬丈,冰刃千裏,但是天山冰蓮就在懸崖頂端,冰刃最上方。
上刀山,便是如此。
羽公子勾起嘴角:“冰,水之固也。水,冰之柔也。以其之固攻其之柔,不可行。以其之柔,使其更固!夫,以其之固,攻其之固,不可解乎?”百柄冰劍轉眼就飛向那些冰刃,咄咄的穿梭聲,刺破狂風暴雪,有秩序的釘在了冰刃之間的縫隙中。剛開始還不明顯,到最後三根冰劍釘進去,就看到這些冰劍居然被一一釘成一條傾斜的線。羽公子在雪上沒有一絲痕跡地走了幾步,就靠近了最底下那一柄冰劍下。借力於最寬大的冰刃根部,他飛身踩上那柄冰劍,冰劍安安穩穩,沒有一絲偏移。羽公子的禦空術真不是蓋的,這一點點距離對他來說就是跨出一步而已。
寒風夾裹著風霜雪雨,打在羽公子的貂裘衣擺上,沾濕了一點毛發。
短短一刻鍾,羽公子就站到了冰劍的最高處,頭頂上就是那株天山雪蓮。雪蓮本來就晶瑩剔透,與雪峰融為一體,如果不仔細觀察幾乎就看不見。羽公子仔細看了看周圍,沒有看見任何威脅,難道是自己感覺錯了?總感覺被什麽東西窺視,很危險!
嘶嘶!忽然一片黑色在雪蓮上閃過,羽公子以為自己眼花,但是聲音應該不會錯。這是怎麽回事?雪蓮成精了?嘶!原來是雪蓮葉子被風吹動,打到了冰麵上的聲音。看來並沒有什麽詭異!他繼續把軟劍伸向雪蓮,準備把它斬下。
遽然一變臉色,他又快速收回軟劍。又是一片黑色在眼前晃過,那是什麽?
羽公子抽出腰帶中的軟劍,寒光一閃,晃得他眼睛一陣眩暈,有一瞬間的黑暗向他襲來。到底在哪裏?他怒砍前方,隻聽到冰塊和軟劍交錯的金屬交鳴聲。
“什麽東西?”羽公子不太清楚是到底他中毒了,還是這個東西能隱形,故意在他眼前晃過而不被發現。他很生氣!雪蓮在寒冷的空氣中無色無味,讓人難以察覺,羽公子知道自己不能胡亂砍,萬一砍落雪蓮,那麽所有的努力就功虧一簣了!再次看到黑點在眼角閃過,他又斬向那個方向,完美避開雪蓮的根葉。當的一聲,軟劍又砍在了堅韌的冰刃上,那個地方除了一道白痕,連裂紋都不曾有。
“可惡!”羽公子總算知道了,剛才都是他的幻覺,那不是神秘古怪的事物,可能隻是他幻想出來的黑點!平心靜氣,執劍負手,他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自己來到這裏的一切觀察,希望找出導致自己出現這種真實的幻覺的原因。
不過一刻鍾,他站在冰劍之上已經是滿身風雪。眉梢眼睫之上,都被凍上了冰花。就算如此,他也沒有打一個抖,沒有突然吸氣呼氣,更沒有被那個奇怪的黑影幹擾。我自巋然不動,心靜則周圍皆是風景!
他睜開眼睛,墨色眼眸煦煦生輝。他明白了!他知道為什麽自己會看到黑色影子了!
“雪盲症!可笑!本公子居然差點栽在這個小小眼疾之上!嗬!”曾經在書上讀到過,他居然全都忘記了!在這樣冰天雪地,如果長時間站在這裏,看到的滿眼白色世界,他就會短暫性失明。這時候,最好能有一塊黑布來遮住眼睛。可他全身都是白衣,不能用。想了想,他隻好並起劍指,刷的一下劃開左手手掌。
滑落的血液全都被接到一塊白帕上。控火術和回春術同時施展,羽公子將左手回春術對準傷口,右手控火術讓血液暫時別被低溫凍結。羽公子的血漸漸浸染開來,瞬間這白帕就變成了紅色帕子,他的回春術也把左手醫治得差不多了。握緊手指,他看到了血色帕子,微撇嘴唇:“沒想到,出此下策也能解決問題!”
展開帕子,敷在眼前,係緊在腦後。羽公子終於解決了雪盲症的困擾,果然一點也看不見那黑色影子了!叮的一聲,軟劍斬下雪蓮,雪蓮葉子上隱隱閃過七顆星光。
“果然這就是七星雪蓮!”羽公子劃開畫中乾坤,一下子跳出雪滿天山,再次回到了長生殿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