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越陷越深
太陽高照,明媚四方,卻照不進人心,擊不散心底的陰霾,無論是太子還是三皇子,此刻的情緒都有些不好。因為他們的大軍遭到了流民的攻擊,為了守住糧草,也為了穩住軍心,魏老將軍當機立斷的下令,以這些流民是草原蠻子假扮而成為由,命令士兵發動攻擊,一個不留。手無寸鐵的流民哪裏是這些士兵的對手,三兩下就倒在了血泊中,還沒倒在血泊中的流民使出最後的力氣沒命的跑了。
其實誰都知道這些餓極了的流民不是草原蠻子假扮成的,而是真實存在的,但為著大局,為了一千個一萬個看似合理實則冰冷殘酷的理由,他們手中的刀仍是不客氣的收割了這些流民的性命。但這樣很有效,起碼再次啟程的時候無人敢再來打擾,直到現在也不見半個流民跑到他們麵前乞討,行軍的速度終不受阻滯。
隻情緒的低落是在所難免了,魏老將軍倒是輕鬆悠閑,躲在馬車裏喝茶,也不去管士氣低落的問題。他這次是來為太子三皇子及慕將軍保駕護航的,可不是來當大頭的,最為難的事他已經做了,剩下的事自然該由這三個年輕人來完成。
太子和三皇子領的是監軍的差事,這一戰,說白了就是來充個門麵,以一國儲君和皇子的身份振奮士氣的,實際上並沒有太多的實權。且因為朝堂利益爭鬥,太子又清楚的認識到了自己未來的命運會是怎樣後,便不想多爭功勞,再多的功勞對於一個已經注定要被廢棄的人來說,都是無效的,還會帶來殺機。太子不想管,三皇子也不願管,和其他人不一樣,他的情緒低落卻是為了那一套藍色錦袍。
流民攻擊軍隊,意圖搶奪糧草的時候,三皇子正特意換上太子曾經穿過的一套藍色錦袍,準備去尋太子,邀他晚上飲酒,結果叫這些流民一鬧,興致沒了不說,那套藍色錦袍也弄髒了,還破了一個口子,是不能再穿了。真是一群該死的賤民,弄壞了他的衣裳,他還肯給他們留個全屍就已是十分不易了,怎麽,還妄想他給他們收屍?隻三皇子自己也不知道這麽生氣錦袍被毀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被流民弄得毫無興致的三皇子卻沒忘了自己這次出來的目的是什麽,就尋了個機會去找慕將軍,作為監軍,他有必要提醒慕將軍一二。三皇子去尋慕將軍的時候,太子正抬眼看著前方的景象,已經能看到明陽城了,但看得到,卻不表示距離近了,要在不驚動稗克裏的前提下進入明陽城,大軍得繞一個圈子才能到達。
而這個過程是最危險的,不單是指被稗克裏發現的危險,也有這一段地勢本身的危險。慕將軍早前已經拿出了解決方案,那就是將大軍分成十批,依次入城。
這樣安排,固然也有風險,但已經是眼下最好的辦法了,已經有一批士兵繞道去往明陽城了,先探探底細,看看明陽城的情況如何,稗克裏的大軍又滲透到了哪個地步。待消息傳回來,大戰也要開始了,不是第一次隨軍出征的太子的心情卻依然是沉重的,每逢戰事,累及的都是無辜百姓,卻又不得不這麽循環下去。
戰亂,最是令人煩躁,但煩躁中又透著一絲渴望,渴望踏著這血肉鋪成的道路,一步一步的走上頂峰。若他這次出來,並不知道自己注定會被廢棄的命運,怕是此刻也不會這般的多愁善感,為百姓的苦而煎熬,為稚子的哭泣而心海難平。
畢竟作為太子,他需要顧及的事有很多,而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隻需要顧及一件事,那就是——大局。可他就快不是太子了,又為何不能放肆一把呢?
三皇子來尋太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撐著下巴,不知道睡著了還是假寐的俊美男子,心神不由得一動。都說三皇子美得禍國殃民,卻不知太子才是真絕色。
隻太子身上有著和老皇帝同出一撤的龍威,等閑人不敢視之,而有幸得見太子一麵的人,卻又會被太子眉眼間的方正之氣震住,心中的遐想尚未來得及展開便被掐掉了。也隻有三皇子能看透太子,並抓住他足可撼動天地的風姿,這樣的人,的確不該為太子,應為一件珍寶,被人收藏在暗無天日的地牢裏,日日獨賞。
“你這麽好,真是叫我越來越不能放手了呢,孟煊,該說是你蠱惑了我嗎?”孟燁輕手輕腳的走到太子麵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臉,心道。太子睜開了眼,見來者是孟燁,便不自覺的露出一個微笑,輕聲道:“燁弟,可是與慕將軍談好了?”
孟燁點點頭,一屁股坐到了孟煊的身邊,道:“他和老四一樣謹慎得像是全天下都要與他為敵似的,但到底不是木頭,接受了我的好意,現在已經在整頓軍紀了。大概今夜過後就能見到成效,隻希望通過這件事,慕將軍能拋下所有的顧慮,擔起身為此次帶兵將軍的責任。別學老四那樣,猶猶豫豫,叫人看著膈應。”
孟煊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孟燁的臉,道:“你好歹是他兄長,這般說他,還有個兄長的樣子嗎?再說了,他即將成為太子,你也該守一份君臣之禮了。”
“大哥!”孟燁不滿的看了孟煊一眼,卻在下一刻壓到了他身上,道:“阿煊,這次若你我僥幸不死,回到皇城的時候,你就帶我走吧,別留下我一個人煎熬!”
“好!”孟煊看著孟燁,眼神似有掙紮,但終是下定了決心,橫豎他都要被廢了太子之位,更會被趕到貧瘠的封地度過一生,與其推開這唯一真心愛他的人,倒不如自私的拉著孟燁的手,永不離棄。畢竟等孟炎登基,他們這兩個早被放棄的皇室血脈也就成了孟炎手中可死可活的棋子,未來凶險難測,何不多享今夕歡愉?想著,孟煊翻身壓住了孟燁,用一夜索求來告訴孟燁他已經心甘情願的沉淪。
孟燁貪婪的享受著孟煊帶給他的極致愉悅,卻在想世間怎會有孟煊這麽愚蠢的人?但既然孟煊選擇了他,對他也算是真心付出,他日問鼎高位的時候,他自不會虧待了孟煊。雖然不能給孟煊該有的體麵,但在為孟煊打造的地牢裏,孟煊就是他的唯一,這是他給孟煊最大的承諾了,也是他彌補小公主之失的最大歉意。
接下來的日子變得緊張了,因為按著慕將軍的安排,分為十批的大軍,現在已經去了一半,中途所遇凶險就不提了,險些被稗克裏的人發現也不提了,結果是好的,一切便是值得的。現在也到了孟煊隨軍入城的時候,聽聞現在負責守城的是兩個武功高強的民間高手,某隱世門派的弟子,孟煊很是起了幾分興趣,因為他自小就對這樣的高手抱有好感,便有些迫不及待了,急著入城會一會對方。
孟燁卻很是不屑,民間來的高手再厲害也終究是賤民,說不得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才阻斷了稗克裏攻城的腳步,偏孟煊愚蠢,未見人麵,就動了心思。孟煊走後,孟燁的夜晚變得無趣了些,但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便也沒心思思念誰。
孟煊隨著所屬軍隊繞了一個大圈子才到了明陽城北麵的大山,從這裏,走前麵幾批軍隊開拓的道路,便可到達明陽城的北門,鑽舊時明陽城挖掘的地道,進入城內。一路小心謹慎,孟煊所在的軍隊總算是有驚無險的進入了明陽城,見到了負責守城的姝憫和朱悅兒,兩人似乎是很久都沒休息了,形容狼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但依稀能感受到她們身上不凡的氣質,叫人不敢輕忽,也不敢輕視。
“草民拜見太子!”姝憫和朱悅兒彎腰就要行禮,卻被孟煊先一步的攔住,這麽一接觸,孟煊相信兩人的確是名符其實了,因為自幼習武,武功底子還算不錯的他,竟然差點接不住她們。姝憫和朱悅兒心裏卻鬆了口氣,不用跪拜真好,姝憫嫌麻煩,朱悅兒卻是自尊心作祟,畢竟身為朱家的嫡小姐,她從未跪過人。
孟煊仔細打量了一下姝憫和朱悅兒,莫名的對姝憫生了幾分好感,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就好像是他們本就該是親密之人。心生好感之餘,孟煊又覺得困惑,為什麽他會對一個陌生人毫不設防,連一絲絲戒心都不想起?見孟煊一直盯著姝憫看,而姝憫笑得都快僵硬了,朱悅兒便適時地開口,請孟煊先沐浴更衣,休息一會。孟煊也察覺到自己失態了,便順著朱悅兒的話,決定先調整一會。
“太子似乎很喜歡你。”孟煊走後,姝憫和朱悅兒也得到了喘息的時間,因為援軍陸陸續續的到來,她們兩個和李將軍名下的士兵也就不用再強撐下去了,而很快的,她們就無需擔任這份守城之責了。若不是李將軍的幾個副將在守城時死的死殘的殘,姝憫和朱悅兒也不會越陷越深,最後竟是被一個副將的遺言所逼,擔起了守城的重任。姝憫不善謀略,朱悅兒卻還算天資聰穎,這才勉強撐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