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淚為珍珠
沒有去過峰頂,就不會知曉站在峰頂上俯瞰大地的感覺是如何的美妙,沒有到過海邊,就不會知道波瀾壯闊的大海是怎樣的撼人心肺,沒有飛躍天空,就不會明白掙脫束縛翱翔萬裏的自由感是怎樣的叫人激動。而沒有親眼見到藍月之境的美景,就不會知曉原來藍色也可以有這麽多種變化,每一種變化又是那麽的美。
身處其中,仿若神魂都輕鬆了,隻看得到最純粹的藍色,再不見半點雜質。
抬頭,天空是蔚藍的,懸掛著一輪彎月,一輪透著朦朧光芒的藍月,顏色的深淺,隨著月晴圓缺而變化,每一次變化,都會讓藍月之境的景物變得比之前更美。大地是深藍的,每一種植物都是深淺不一的藍色,交錯在一起,竟是意外的好看,就好像是大海一般,顏色單一卻不單調,沒有一種語言能形容這樣的美感。
天地都是藍色,而天空隻有月亮,沒有太陽,卻不意味著這裏沒有白天黑夜之分了。白天的話,月亮隻剩半邊,光芒卻是達到了鼎盛,整個藍月之境的景物,就像是蒙上了一層晶瑩的薄紗一般,朦朧透亮,處在其中,卻不會阻礙視野的開闊,因為這份透亮,沒有攻擊性,反而很柔和,撫慰著人們躁動不安的心。到了晚上,月亮最圓,光芒也最暗,天地都變成了深藍,蒙著一層陰影,懶洋洋的。
但最美的景色,卻是夜景,因為到了晚上,藏身在洞穴裏的生靈們就會冒出來,或是圍著篝火載歌載舞,或是在藍色的草叢中追逐,閃耀著身上的一點光芒。
千萬不要用手去觸碰那些安安靜靜的樹木或是草葉,因為你不知道驚擾了沉睡在其中的生靈後,會發生什麽事。有人好運的欣賞到了漫天藍星在眼前閃耀的美景,雖然隻是稍縱即逝的美麗,卻足可叫人一輩子銘記。有人則不幸的被模樣奇怪通體淺藍的生靈吞噬,隻剩下一副骨架,但這骨架也會很快變成藍色融化掉。
小心腳下,因為你隨時都有可能踩到剛剛化為屍水的屍骨,便是見多了屍體,也還是會受驚,隻因踩在屍水上的感覺,就像是踩在活人身上似的。任誰都沒辦法在這樣詭異的觸感中保持冷靜,畏懼,是人的本能情緒,無法控製的本能。
在閃耀著繁星光芒的紫藍色的小溪邊,姝憫和朱悅兒正圍著篝火取暖,晝夜溫差大,白天還好,晚上就有點陰冷了,若是一開始不注意的話,等到發現的時候,極有可能已經凍壞了骨頭。她們就在路上碰到過一個凍得全身僵硬的修者,還撐著一口氣,卻是活不成了,若他舍得,倒是可以舍棄肉身,轉為魂修。這樣雖然意味著從頭再來,但總好過進入輪回,白白的浪費了這難得的機會,不是?
火苗跳動了一下,驚醒了昏昏欲睡的姝憫,卻是火星爆開,沒別的異常了。
丫丫和凝姿抱著睡覺,睡得可熟了,一點都不擔心會有意外發生,別看倆小的醒著的時候對掐得厲害,睡著了,卻是跟親姐妹似的,黏糊得不行。軟軟小小的她們,一點都讓人聯係不到“妖”上麵,卻偏偏一個是花妖,一個是蛇妖。
隻修為頗高的倆妖,卻在朱悅兒和姝憫麵前聽話得不行,好像真是她們的妹妹一般,叫禦妖師見了,隻怕會瞪掉眼睛。摸了摸丫丫和凝姿,給她們拉了下小被子,姝憫就往火堆裏添柴了,朱悅兒半眯著眼,看著沒睡,實際上卻睡著了。
“呼……”姝憫輕歎了一聲,摩挲著猴兒石雕,想著自己或許該表露身份了,老這麽遮遮掩掩,到了危險的時候,再想衝破束縛,卻是遲了。但就在姝憫想要拿下猴兒石雕的時候,忽然聽得一聲異動,不由得繃緊了後背,正想通知朱悅兒,就眼前一花,暈了過去。隨後,有什麽東西拖走了姝憫,朱悅兒和丫丫凝姿,卻對此一無所覺,直到朱悅兒睡醒了,才發現姝憫已經沒了蹤影,不知道去了哪裏。
“嗯嗯……”姝憫正做著一個好夢,卻忽然覺得肚子一涼,好像有什麽冰涼涼的東西鑽到了她的衣服裏,心下一慌,就要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動不了了。
別說扭動身體避開那涼涼的玩意了,就是動下眼皮都不行,隻得忍受著那玩意在她的肚皮上遊動。就在姝憫被這奇怪的玩意弄得想吐的時候,那玩意就消失了,她也終於睜開了眼睛,迷茫的眨眨眼,瞬間清醒了過來,她這是在哪裏啊?
掙紮著扭動頭部,姝憫睜大眼睛,仔細觀察了一遍身處的環境,卻是徹底懵了。她被人埋在了一個坑裏,周圍堆滿了藍色的碎石,頭頂上方,是淺藍色河流。
依稀可見河流中遊動的魚兒,深淺不一的藍色,像是閃爍的星星,在河裏遊來遊去,卻是掉不下來。就好像這是在河下挖出來的另一個世界,河水侵襲不到,這個世界也妨礙不到河水的流動。這樣的奇景,看著詭異,卻又美麗,但姝憫顯然是沒心思欣賞這份美麗,隻驚疑自己是怎麽到這個地方來的,朱悅兒她們又在哪?難道又像蓮花秘境那次那樣,她和朱悅兒她們分開,自己一人麵對危險?
“她醒了……”耳邊傳來驚喜的笑聲,引得姝憫側頭去看,卻始終看不到發出聲音的玩意到底是個什麽模樣。但她很快就看清楚了,因為說話的人到了她麵前,卻是人身魚尾的鮫人。姝憫的嘴巴張大了,呃,這是死老頭說過的鮫人族?
還真的是鮫人族,因為有個小屁孩急著見她,左腳絆右腳的摔了,瞬間疼得哭了起來,流出來的卻是珍珠,藍色的珍珠。姝憫睜大了眼睛,她這是到了鮫人族的地盤,可是不對呀,鮫人族不是生活在神秘的西方海域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而且鮫人族是要生活在水裏的,到陸地上的話,魚尾也會發生變化,怎會……
姝憫的疑問暫時無人解答,而鮫人族接下來的舉動,卻更讓姝憫吃驚了。
他們竟然以她為中心,虔誠的跪在了地上,嘴裏念念有詞,像是在訴說著什麽,又像是在吟唱一段古老的歌謠。姝憫一動都不敢動,呼吸都減弱了,就怕驚擾了這些鮫人,別看他們長得美麗,老頭子可是說過,鮫人族是最危險的族群,他當年都差點死在鮫人的手上,若不是他耗盡了一半修為,又哪裏能和她糾纏?
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些鮫人才停止了吟唱,恭敬的退到一邊,為某人讓路。
姝憫小心翼翼的側過頭,既好奇來的會是什麽玩意,又擔心她的小命會因這後出現的玩意而玩完了。悉悉索索的聲音響起,似沙子摩擦的聲音,讓姝憫聽得很難受,卻是忍住了,而當她看清來的是什麽玩意後,嘴巴再次張大了起來。
卻是一條小魚,通體藍色,透明,看得清內裏的構造,依稀可見它身體的正中是一顆藍色的寶石。小魚一路爬行,是的,爬行,這是一條長了四肢的魚。
爬到姝憫麵前,小魚眨眨眼,有些迷茫的看了她一眼,慢慢的爬到了她的臉上。黏膩的觸感,讓姝憫繃緊了後背,她不會就這麽死了吧,還是被條魚吃了的?
但小魚沒有像姝憫想的那樣吃了她,而是爬到了她的肚子上,鑽進了她的衣服,按著先前那個冰涼涼的玩意遊動的軌跡遊動了一遍,這才在她的肚臍上停下。
然後,小魚越變越小,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就在姝憫的肚臍裏睡著了。
“……”姝憫嘴角一抽,這是什麽情況,難不成她給人參娃娃生完娃娃後,又得給鮫人生娃娃?這個倒沒有,小魚隻是在姝憫的肚臍裏睡覺罷了,沒有鑽進她肚子裏的意思。而那個冰涼涼的玩意,也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卻是一條造型奇特的淺藍色的魚,魚身很扁,趴在地上的時候,稍不注意,就會忽略了它,從而一腳踩上去。這淺藍色的魚卻是爬到了姝憫的胸口,在她心口上,躺了下來。
淺藍色的魚躺下後,那些虔誠的鮫人圍著姝憫又唱又跳起來,一邊唱,一邊用魚尾將那些藍色碎石弄到坑裏,似乎是打算活埋了姝憫。姝憫慌了,拚命的掙紮,卻是一動不動,好像她已經失去了身體的控製,隻能任人為所欲為。早知會落得這個下場,她就該在進入藍月之境的時候,恢複身份,那樣至少能掙紮一下。
但在最初的慌亂過後,姝憫忽然安心了,盡管鮫人還在往坑裏扔石頭,她也快被埋得不見影了,但她就是不慌了。這可不是一心等死的麻木,而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心口傳來的溫熱,撫平了她的慌亂,丹田也變得越來越暖,好像有一股溫和的力量,正源源不斷的傳遞到她的身體裏,讓她慢慢地衝破老頭的封印。
終於,姝憫被整個埋了起來,卻感受不到任何痛苦,隻舒服得想睡覺。姝憫睡過去的時候,鮫人停止了吟唱,虔誠的跪下來,摩挲著手掌,似在祈禱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