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暫時和解
天剛剛擦黑,泠落正坐在軟榻上做衣服,遇到什麽問題有勝春在一旁耐心指導著。
這是給宮離殤做的衣服,已經完成了大半,即便泠落的女紅並不出色,可這件衣服連邊邊角角都是精心而製的。
這是第一件,也是最後一件。作為妻子,她連一件能讓丈夫穿的出去的像樣衣服都沒做過,在離開前做好,給他留作念想也好。
宮離殤本想讓葬將他留在璃王宮小書房裏的案牘文書都帶過去,順便取了王印。
可東西過於繁雜,考慮到葬可能會有所遺漏,且他也不願意讓別人亂翻自己的東西。
親自回來取東西的宮離殤才踏進門,剛一進院便通過大開的殿門看見軟榻上的泠落正在燈火下縫衣服。
若是沒有昨晚的事,此時這溫馨的一幕看上去隻會讓他心暖的滿足,可理智回籠,宮離殤在片刻的滿足之後隻剩無盡的辛酸。
沒有他打擾的泠落似乎一直很好,是不是但凡他一出現就會惹她不高興?或許他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宮離殤躑躅著不敢上前,還是縫累了的泠落放下針線揉眼睛的時候抬眸看到的他。
四目相對,無言片刻。
還是宮離殤率先垂下目光,快步進門。
泠落看著他匆匆的身影,心裏有些難過。
勝春先是聽到了腳步聲,抬頭隻見自家王爺低著頭沉默地匆匆直奔右側的書房,別說看一眼王妃了,連理都沒有理。
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勝春無聲行了禮,安安靜靜地當個鵪鶉,昨夜鬧得有多不愉快,她是親眼所見,隻盼著今天這倆主子能消停點,這樣她也少受點罪。
泠落平靜的目光一直落在宮離殤身上,就在他轉身即將踏進書房的時候,突然叫住了他。
“宮離殤。”
宮離殤的身體瞬間僵直,停在了屏風之前,並未回頭。
“用過晚膳了嗎?”
“用過了。”
其實沒有用過的宮離殤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撒謊,或許是怕泠落留他用膳,畢竟兩人相處時才鬧的矛盾。
鬱鬱而終,如果她不看到他能心情好一點,那他願意藏在暗處偷偷看她一輩子。
泠落看著他的背影眼眶一濕。
她知道他在躲她,她本就不想見到他,難道這不是她想要的嗎?可為什麽還是不高興呢?
宮離殤袖中的拳頭緊握著,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腳就是抬不起來,即便不能看她,這樣同處一室背對著她站著也好,你看她現在沒有任何反抗情緒不是嗎?
就在兩人僵持間,泠落再次開口,這次的聲音有些輕,但足以讓殿內的人聽清。
“對不起……”
片刻後,宮離殤突然轉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軟榻上的泠落,泠落垂下眸。
“……我昨日身體不太舒服,情緒有些失控。”
宮離殤眼眶一紅,他從未想過泠落會道歉,隻要她不再抗拒他,讓他做什麽都可以。
可他知道,他越靠近,她越抗拒。
“沒關係,是我一直哄不好你。”
宮離殤垂下眸,遮掩自己濕潤的雙眼,泠落沒有錯,把她逼成那個樣子是他這個丈夫的失職。
曾經那個快樂活潑的小泠落變成如今這個樣子,是因為他。
從在一起到現在,她所有的好與壞都是因為他,是他沒有守護好她的天真與活潑,讓這些永遠消失在婚姻的墳墓中。
六月十四
離開前一夜,泠落終於將縫製的衣服做好,並親手為宮離殤穿上。
這是一件黑色的長袍,上麵的繡紋雖比不上宮廷禦用繡娘的手藝,但穿出去至少不會醜的丟人。
泠落喜歡宮離殤穿黑色,雖然他平時更多穿的還是紫色。
紫色的確顯尊貴,向來不羈的宮離殤都能穿出幾分優雅,可黑色卻將他的冷漠與禁欲完全放大,讓人隻敢遠觀,不敢褻瀆多看。
宮離殤也很喜歡這一身衣服,泠落做的無論是什麽他都喜歡,不過他舍不得穿。
泠落的雙手被他握著,粗礪帶有薄繭的指腹不斷摩挲著纖細的指尖,多日的穿針引線讓這雙玉手難免受了傷。
“這一件夠我穿一輩子了,以後別拿針線了,眼睛本來就不好了,再看看這手,你不心疼我心疼。”
縫的時候宮離殤不敢多說,怕泠落不高興,隻能縫完嘮叨幾句,捧起她的手慢慢俯首吻著指尖。
泠落並沒有抗拒,這些日子她平靜了不少,明天就是十五了,她沒有必要和宮離殤再鬧什麽矛盾了。
一是為了留一段美好的回憶,二是為了放鬆宮離殤的警惕。
幸而自那天和好後宮離殤也學會了自持與克製,很少再對泠落動手動腳,即便情難自禁也是一點點地試探著親吻和擁抱。
看著泠落紮了不少針眼的指尖,宮離殤眼裏的疼惜都快溢了出來。
泠落突然伸出手臂抱住他,一反常態的親近中帶著無法言說的不舍。
宮離殤被突然鑽進懷裏的溫軟香玉嚇得一愣,她抱他了,是不是就代表不再抗拒他了?
宮離殤試著要去吻她,卻還是被泠落躲開了。
她忘不掉也放不下,可以虛以委蛇,可以有一瞬的心軟,但絕不會選擇原諒。
宮離殤眸裏的光瞬間黯淡了幾分,不能親親,抱抱也成吧。
是夜,兩人相擁而眠,親密如初。
六月十五,晌午
用完膳的泠落在殿內轉了好幾圈,並非閑來消食,似乎在四處打量什麽,流連著殿中的一切。
這一刻,時間似乎停了下來,有些回憶一幀一幀地放映著,平靜的內心漸漸攀上了幾分不舍,不能否認,她的喜與悲、愛與恨都在這裏。
這短短的十五個月的時間足以磋磨了她的半生,心死了也血冷了。
她以為她這一生的不幸隻有這些,也隻在這個地方,還是太天真了。
最後,泠落停在了梳妝台前,視線落在鏡中那羅帳輕垂的大床上,不知道想起了什麽。
半晌,紅著眼睛輕輕褪著左腕上的玉鐲,這是宮墨韻交給她的百裏千璃的遺物,她再也不要做宮家的兒媳婦了。
自從戴上泠落還是第一次摘下,可戴的時候好戴,摘的時候卻比登天還難,刺痛傳來,她的手腕都磨紅了。
不摘的話就不會痛了,可連它都取不下還談什麽斷舍離呢?即便泠落用了平時保養的花油以潤滑,還是足足摘了半個小時,纖細的手腕早已血肉模糊了。
這正如這世間所有的初見,會時容易別時難,可再難也要離開的,不然血肉模糊的,便是她的心了。
小劇場:
泠落:(即興煽情)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來;我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宮離殤:(磨刀霍霍)誰給你的膽子?
蛋蛋:(偷偷捂臉)傻狗,刀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