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七
交頭接耳，由近及遠。
當，滿屋子響起低沉嗡鳴，一身雪白的外貿女還徒自張大著嘴巴。
樣子很滑稽！
“咳咳咳……”同行的司機師傅，咳嗽著給她提醒。
“呃……，重新認識一下，我是雪。”
人如其名是視覺形態，顯然她並不是個冰冷性格。順子能夠感覺到她的熱情，有別於所接觸的女人，她屬於外向型，敢說話敢做事那樣的做派。
“叫我順子就行，您看，是不是到辦公室坐坐。”
在工人麵前談論這些事情，順子自覺得很尷尬。
“行！”雪，很爽快地答應，從上到下仔細看了順子一眼，欣賞的神情溢於言表。
“你們聊，我到裝箱車間看看。”強子最怯場跟陌生人打交道，溜得比兔子都快。
順子將目光投向生產廠長，那家夥愣是裝作沒看懂，轉身忙活去了。順子一陣頭大，雖說在這一行業也算是摸爬滾打多年，對於工廠經營的道道，完全就是瞎子摸著石頭過河，心裏很是沒有底。
茶是本地紅茶，濃鬱的紅在陽光下流光溢彩。
雪，喝茶很優雅，拈花指輕輕捏起茶盅，緩緩送到唇邊抿上一口，再慢慢放回原處。
還能這樣喝茶？就那麽局促不安地看著，順子都不好意思伸手斟茶了。太粗俗、太隨意顯得與她格格不入。就好比，一個摳腳大漢偶遇天外神女，茫然不知所措。
“你也喝呀。”說著，雪“咯咯”笑出了聲。
“呃……嗬嗬嗬……”順子想要表現的文雅一點，無奈，笨拙的手怎麽也不聽使喚。隻得放棄，和酒桌上豪飲一樣的氣派，攥起茶盅微微仰脖一飲而盡。
還是這樣子舒坦！
果然，做派需要修養。暗自尋思著，順子仍然能感覺到臉上的火熱，遲疑著斟滿茶。把目前貨物的前因後果講述了一遍，這才稍覺擺脫窘迫。
當，雪說是回去看看給他一個小訂單之後，順子又開始手足無措了。幸福來得太突然，完完全全就是意料之外的驚喜。擠破腦袋，跑了無數家上遊公司，使出吃奶的本事才討來兩個訂單，這在家裏坐著，竟然自動送上了門。
努力穩下心神，看她神情也不是開玩笑。
“很意外，得謝謝您！”順子癡癡笑著說。
“算是給你一點補償吧！你做的這一批貨，也是我的訂單。下遊公司那裏我不好說話，但我相信你的能力，相信你們工廠所表現出來的精氣神。”雪，喝了一口茶，又說：“到車間之後，先是到前道工序看了一圈，很整齊很規範。隻是有一點，人員少了，遇到比較大的訂單，恐怕招架不住。”
“在發展，慢慢會好起來，我有信心。”
對於規劃將來，順子心中有個比較宏偉的藍圖，苦於資金緊張，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嗯！好好幹，跟你這麽說吧，我作為外貿出口公司的負責人，有能力把你扶持起來。”
粗俗不堪的“握草”倆字，噎的順子直翻白眼，好在沒有出口成髒。原以為，她隻是外貿公司的跟單員，誰能料想到，她是外貿公司的負責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存在。在她手裏拿到訂單，那利潤可是非同一般，就說上遊公司每年下放到各個小工廠的訂單，都有比較可觀的利潤。
順子，很是受寵若驚，“中午，我請你。請您賞光。”
激動之餘，他腦子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感覺應該表達謝意，而“賞光”這詞也是匆忙之中僅能想到的了。
“有約，改天吧！”雪，抬起手腕看看時間，“時候也不早了，還有點事情……”
“您看，真心邀請您……”
雪，微微一頓。抬手把披散的頭發抄起一挽，簡單的發髻就盤到了腦後。霎時間，氣質就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穩重、越發成熟的感覺。
站起身，笑道：“真不是時機，下次吧。”
看她起身要走，順子有些慌神！這算得上是真財神，你就是天天上香都未必肯降臨到凡間，現在連個聯係方式都沒有留，空自說是給個訂單試試生產，可別是針紮豬尿泡！
順子很想抓緊機會聯絡一下感情，以至於都想好了，吃飯的空檔安排人給她買一個比較拿得出手的禮物。
“你還怕我說話不算數不成？”她看透了順子的心思，笑吟吟地取笑道。
“是……啊不是……”
“是，還是不是？”
“不是不是……”順子搖著兩隻手，像是電風扇。
“這是我的名片，嗯……”她微微沉吟著，對順子笑笑說：“後天，我就回公司了，你可以給我打電話。”
陡然之間覺得，冬日的暖陽能暖到骨子裏。
一直送出工廠大門，車開出去老遠了，順子還在揮著手。強子猛地拍了他肩膀一下，嚇了他一哆嗦。
“你心裏有鬼！”強子，手指點動著，莫測高深地說。
“別特麽胡說八道！知道不？她是大客戶，是外貿公司的負責人……”
始料未及，強子兩眼冒星星，“握草握草……，能下訂單給我們不？”
這倆貨，滿嘴的髒話脫口而出，很難掩飾內心的激動。特別是強子，那叫一個不堪，滿懷期待地張著嘴巴，就怕順子張口來上一句：不能！
人生，就是這樣。
有時間，讓你猝不及防受到傷害。也有時間，又突如其來給人一個驚喜。對此，順子是感觸頗深，驚喜和傷害都不會給人以時間準備，更不給人以多費口舌，就好似本該如此一樣。雖然，隱隱覺得吸引到雪的主要原因，是這次對待生產的態度，還是沒有抓得住最最關鍵的所在。
有心讓強子著急出醜，順子默不作聲地轉身向辦公室走去。
“我的親哥哥哎！你是打算急死我是不？”強子在他身後，抓耳撓腮。
看強子的模樣，讓順子想起剛才和雪喝茶的情景，是不是自己也跟他一眼，在她眼中一副猴不守舍呢？想著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嗬嗬”笑出來聲。
“後天，她回公司，讓我給他電話。”
“就這麽簡單？”強子很失望，這和預期的結果有些不一樣。
“你以為呢？”
強子搖搖頭沒好意思說。按照多數習慣上的邏輯，應該是有一個不錯的飯局增進彼此感情，然後索要訂單，暢想一下未來發展。或者，劇情發展再狗血一點，郎有情女有意……
人和人，就是這般奇妙。就像是化學反應，或者更貼切地說是一桌火鍋，你喜歡吃肉他喜歡吃菜另一個人喜歡吃海鮮，就那麽攪和在一個鍋裏，總有那麽一絲不同於單獨烹飪出來的味道。填飽肚子的同時，味覺神經感受總是能夠讓人心情愉悅起來。
當然，在一定條件下，吃飽肚子和賺到錢都是需要得到的結果，很正常。
“你說，她能給我們多大量的訂單？”
強子很關心能否滿足生產量，這類似於能不能吃飽，卻沒有考慮到會不會吃撐。畢竟，人的欲望往往沒有止境，比如訂單直接產生的經濟效益。
即便是沒有把握，依舊製止不了順子的暢想，“嗬嗬”笑著，“招呼廠長來一下，他有經驗。估算一下我們大約的生產量，一旦真的下來訂單，心裏也好有個數。”
“好嘞！”
強子嗷嗷叫著，跑向車間。
……
不可置信，就這麽三言兩語就談下來訂單。廠長並不樂觀，倘若是那娘們心血來潮，拿人尋開心呢？
“像這樣，一麵之緣博得好感都是給人益處來說話，下個謊蛋再也不肯照麵的人，太多了。我覺得，不必當真。”廠長自有他的真知灼見。
順子，不為所動，依舊堅信。
哪裏來的信心，他也說不清楚。打心底就是相信，自始至終都未曾懷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