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

  九


  到了N市,下車時已經晌了天。


  雪,親自到車站接順子,這很讓他感動!


  是的,總有一些人會淡出視線,留下一些回憶。也會有一些人闖進生活裏,演繹一段不同以往的經曆。


  都不應該遺忘!因為情感,更因為那是我們人生路上不可或缺的調味劑!

  “我請你吧!”順子說。


  “來到n市,我應該請你。”雪,沒有同意順子的請求,嫣然一笑,“說說看,喜歡吃點什麽?西餐還是中餐?”


  左手拿刀右手持叉,那樣的場景在電視上見識過無數次,現實生活裏,順子一次也沒有嚐試過。他擔心在她麵前出醜,也可憐錢夾裏實實在在的鈔票,“吃火鍋怎麽樣?”


  雪,一怔,應該是想起了什麽。


  側目看了順子好久,點點頭,拉開了車門,說“好久沒有吃火鍋了,你這個建議真的不錯!”


  順子想到的是生活層次的問題,老百姓的低端生活,或許人家不屑於踏足,僅限於滿足自己所提出的建議而不好意思拒絕。


  被她注視著就很窘!聽她這樣說,不由得有些難為情。


  “雪總,您其實沒必要因為我難為您自己,您習慣於吃什麽,我樂意奉陪。”


  “擔心別人不高興就改變自己,不是男子漢應有的風範!”雪,說著,絲毫不影響利索地換檔、加油。


  車子很穩當地行駛在柏油路上。是台白色路虎攬勝,她坐在駕駛位置,顯得越發嬌小,孤伶伶地宛若置身在鳥籠的白文鳥兒,一身雪白,唇上一點紅。


  順子很詫異,雪很熟撚他的神情,還有一絲無法道明的感覺。


  搜尋在腦海深處良久,也沒能找到對她的一點記憶。


  一定是想多了!順子在‘班得瑞’的‘春野’音樂聲中,漸漸平息了這一奇怪的念頭。


  是一家連鎖火鍋店。


  問著這家可以吧,雪,卻是不容反對,一把方向打到了停車區。


  順子不知道雪為什麽在路過幾家店之後,轉了老大一個圈,選擇了這一家。


  沒有什麽不同,跟自己所在城市的火鍋店一樣,統一招牌,統一服飾,就連碗碟器具都一樣。類似的店麵裝飾裏,唯一不同的是人臉,卻都掛滿同樣的微笑。


  我能表示反對嗎?腹誹著,順子對於服務員端上來的鴛鴦鍋還是比較滿意。喜歡吃辣,喜歡滿頭大汗熱火朝天那樣的感受。


  被人不時瞄上一眼,讓順子越發麵紅耳赤……


  “今明兒兩天雙休,我忘記了,害你要多待兩天。”


  掩著嘴輕笑出聲的雪,給順子的感覺就是故意的。雖然,匆忙中他也沒有注意到這一細節。還是笑了笑,表示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可以跟你透漏一下,自備料貨款需要八十萬左右。”


  這麽多!順子自覺得又冒出一額頭汗,慌亂地從紙抽裏拽出兩片紙,貼到額頭就被濕透。


  “有問題嗎?”


  順子沒敢看她的眼睛,“我想想辦法。”


  “沒有切實辦法之前,是不能簽署合同的。我勸你慎重一些,畢竟我公司結算得等到你出貨三個月之後結款。”雪,說完,從辣鍋裏撈出兩片肉,蘸上蒜蓉送到口中,含混地說:“真辣!”


  “蘸花生醬會好很多。”順子輕聲說。


  輕“哦”一聲,試了試。雪又連續撈過去幾片肉,不聲不響地吃著,也不知在想些什麽,臉色卻是紅潤起來。


  煩躁躁,心不在焉地掏出一顆煙送到嘴邊,順子後知後覺地左右掃視一眼,整個大廳竟然沒有一個人吸煙。


  “吸吧!等服務員發覺,你也過足了癮。”


  雪,用手擋在嘴邊悄聲慫恿著,像是給賊放風的同夥。


  本來把香煙已經拿到了手中的順子,突然之間有種做賊的衝動。好似是老頭老太太在樓底種了兩株黃瓜,一直沒有舍得摘下來吃一根,而順子就是那個左右環顧無人,興衝衝第一個嚐鮮的小子。


  服務員沒有像老頭老太太那樣氣急敗壞。


  訕訕地掐滅煙頭時,雪調皮地眨了眨眼,捂著嘴竊笑不已。


  心突然很近,是業務之外的心相近。


  那是一種,愉悅與愁悶相糾結的複雜情緒。


  沒有酒友吆五喝六,心裏又裝滿心事,兩瓶啤酒下肚就撐的難受。顯然,雪的飯量也不大。


  雪說是家裏有點事情,給順子安排完住宿,又關心地讓他好好休息,就下樓走了。


  這家酒店,應該是外貿公司指定接待場所,雪跟前台打招呼時,表現的很熟絡。甚至,前台有問過她,是不是也要在這裏休息。


  房間很寬敞,也很整潔安靜,順子的心依然靜不下來,都是被錢給鬧騰的。


  “光總,得需要您的幫助了。”一邊給打電話,順子從窗邊能夠看得到,雪在上車之前向樓上看了一眼。


  光子就是他最後的保障,更是能夠想到幫助自己的,唯一一個人。一門心思隻記得,光子當初答應過,一定會給予幫助,雖然說是要付出一定的報酬,順子也能夠理解。也就是,有錢一起賺,怎麽可以吃獨食呢?更何況,沒有光子的資助,一切都將成為泡影。


  “很急用嗎?”光子問。


  盡量保持輕鬆的語調,順子都沒有想到自己會笑出聲,“我在N市,在外貿公司新接了一個訂單……”


  光子不時“嗯”一聲,表示他在聽,直到順子囉囉嗦嗦講完。


  “兄弟……,最近這段時間恐怕不行,你看能不能想想其它辦法,別綁在我這顆小樹上,耽誤賺錢,哥哥我擔待不起,真的很抱歉。”


  “這段時間不行,需要多久?”順子發覺嗓子在發抖。


  “說不準!所以你盡量不要寄托太大的期望,抱歉!回頭聊。”


  就那麽不等有作何表示就掛斷了電話。順子一屁股跌到了窗邊的藤椅裏,好久都無法回神。


  光子這個王八蛋!一準是小肚雞腸,還在記恨老子低看他!對,一準是還在記恨。默默地想著,順子口幹舌燥卻懶得起身喝上一口水。


  一個能掏出三十萬眼睛都不眨一下,順子相信,這點錢對於光子來說絕對是小菜一點,或者可以更誇張地說是九牛一毛!特麽的!當初信誓旦旦地說是給予幫助,轉眼之間又是這樣一種說法,並且並非一口否定就是不能給予幫助,一定是心裏有怨氣!


  如是想著,順子很生氣。恨光子乘人之危,就不知道人在期望幫助時的那份急迫,看著熱鍋上的螞蟻就那麽開懷?光子這個王八蛋心性有問題!


  讓強子再跟他說說看。大聲念叨著,很快撥通了電話。


  強子沒有過多的話,聽說是需要八十萬還是驚得“啊”了一聲,說是聯係光子說說看。


  算是支持的態度,讓順子心裏舒心不少,苦苦等著強子的回話,又把心給懸到了半空。忒折磨人!恍然間認為,這特麽就是做夢!不然,天馬行空一般,怎麽就沒有一時腳踏實地感?


  而強子打來電話,說是一直沒接電話,又讓順子的懸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特麽的!光子這個王八蛋搞什麽鬼?大罵著,順子開始神不守舍,在房間來來回回踱著步子,像是突然被關進了屋子裏的狗。


  ……


  實際上,雪家裏並沒有什麽事情要處理,隻是借口而已。


  自從在工廠裏第一眼見到順子,她就有一種熟稔感。不僅僅是相貌,更多的是他骨子裏的那份壓抑,以及相對真誠的內心。


  就像,大學時期的戀人,一個抓住機會飛到國外,在談婚論嫁之際扔下她一個人的爛人。


  想起這個爛人,雪心裏就揪心般被撕扯的難受,就是他毀壞了自己的整個人生。


  雪抱緊頭,苦惱不已。


  他的影子,陰魂不散,怎麽就是揮之不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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