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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奧迪A4一身炫目紅，閃耀著青春張揚氣息。
順子感覺很紮眼，即便徜徉在車載音樂裏，依然化不了紮到骨子裏的刺——芳芳也不是和他一樣的“窮人”！
“停一下。”
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汽車滑出去老遠。
沒問為什麽，芳芳臉上寫滿問號。
“是一個熟人，路邊那個水果攤。”扭頭向後張望著，順子說：“幫我買十斤桔子……看樣子有香煙賣……再拿一條大運香煙。”
芳芳沒有反對，下車時，順子又喊：“剩下的錢不用找了，也不要說起我。”
可以看得到，沒有成條大運香煙，算上擺放的樣品，還差三盒。
二百都花不上，再多出來一百，水果攤主不由得伸長脖子望向汽車方向。明知道他看不清車裏，順子還是慌忙轉過身子低下頭，完全就是下意識動作。
“那是誰？”芳芳把安全帶係好，輕聲問。
“他叫磊子，我租賃廠房之前的人。”突然感覺心情很沉重，順子的麵色黯然，“以前，對我算是很照顧，年前夏天出了意外……”
有多意外能把一個人從私營企業主變成水果攤主？芳芳很好奇，更好奇的是順子這樣念舊。就那麽歪著頭，仔細端詳著順子，期望從他眼裏流露出哪怕是一絲虛假。
“咳咳……”咳嗽兩聲，順子誤解為她是在看怪胎，扭頭見到反光鏡上，磊子住著拐杖走來，大急，“快走，磊子過來了。”
虛假的善良和爾虞我詐，總是狼狽為奸。芳芳堅信！
這之前，在自己身上不惜餘力，現在又是一副菩薩心腸。這很讓她懷疑，是不是順子故意做作。
“我想聽聽磊子的故事。”
看了她一眼，是些許冰冷的麵容，順子說，“改天吧！時間不夠用。”
說不出個一二三，就有理由相信他是以虛假的善良含沙射影！有些慍怒，一把方向拐到路邊，芳芳笑道：“這樣，時間就夠用了。”
有意思嗎？這樣！順子發覺她比想象當中要難纏，不由得更加後悔惹上了這樣棘手的人物，更是後悔在那一瞬間決定小小幫助一下磊子。第一次遇到，未經深思的善良帶給自己的麻煩，令順子不知應該責備自己還是責備芳芳的好奇心重。
再者說來，告訴她，磊子被一個壞女人拖累，一步錯百步歪混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芳芳，會不會認為意有所指，一記大耳刮子扇在他臉上？
拿不準！順子兩眼一閉裝死。
良久，汽車緩緩啟動。
一睜眼，順子嚇了一跳！芳芳已經調轉過了車頭。
“你……上哪？”
“看你這麽困，我改變主意了。”芳芳勾起的嘴角，在順子看來不是調皮模樣，而接下來的話，更是讓他一個腦袋兩個大。芳芳說：“回酒店，順便找水果攤主聊聊。”
我的個娘哎！上了賊船，從此就別想金盆洗手了？！嘴上姑奶奶地叫著，順子隻得求饒。
……
“回來啦。”
“嗯”了一聲，順子一頭就紮進臥室。
坐在炕沿上，蹬掉一隻鞋，用力甩一下另一隻腳，鞋就翻著跟頭滾出去老遠，麵朝下趴在了地板磚上。
順子看了一眼，心中咕唸著：去他娘文雅，去他娘的品味，老子是裝不出來！
扯過被子枕頭，和衣躺下。
“身體不舒服？”
沒吱一聲，順子向上拉一下被子蓋到耳朵上，表示不想聽，或者是還活著。
進屋時，見老婆在揉麵，不是要包餃子就是要發饅頭。這時問著，雙手端著的麵盆“咚”一聲放在了炕頭，這是要醒麵。
北方的女人很能幹，大多不喜歡去買即食主食。
相夫持家時，她是北方的女人。挽起衣袖就跟土匪下山了似的龍馬精神之際，她就是北方。
不是江南小女子那樣，嬌滴滴梨花帶雨的樣子人見尤憐。
或許，順子的老丈人就是這樣想，就給閨女起了“小北”這個名字，用一個“小”表現出了些許女兒嬌媚。
知道，結婚前後這幾年，小北確實是居功甚偉。
往往是，順子跑回貨物之後，就成了甩手掌櫃。而她就沒日沒夜操勞在車間，和工人們混在一起，倘若貨期緊張也會到機器上忙活幾天時間。當然，都是等工人下班倒出機器的時候，而大多那時候，順子要不是跟狐朋狗友喝酒就是吹牛皮，頂多是回家嗬欠連天地陪在她身邊說上幾句。
可以說，這個能幹的女人，比順子辛苦很多倍。
芳芳肯定是別有用心，在算計著某樣事情。
雪跟她不同，表現出來的，是能深入到骨子令人感動的真誠。
腦子裏，三個女人輪番登場，攪得順子昏昏沉沉。實在是被折騰的疲乏至極，在芳芳麵前怎麽也不肯服軟，如今，在小北不著調的唱功下，終於是死機了。
順子醒過來，是被強子打來的電話吵醒的。
說是，明天光子就要回來，好似是對於借款的事耿耿於懷。又問，光子會不會要求還錢？畢竟，當初借錢那時候，也沒說有個時限……
不由得一頭大汗！這他娘的如何是好？
兩人借來的三十萬，可是唯一的經濟基礎！並不排除，光子那貨就是表示一下有錢，目的達到了，很難說他追著討回。
小北在廚房煮餃子，聽到動靜也聽不真切，扯著嗓門問怎麽了。
“沒事！”順子悶聲悶氣回了一聲。
“那就收拾收拾，來廚房端餃子。”
沒有好心情，胡亂地把被子卷在一起，扔到了炕尾。
廚房裏蒸汽騰騰，小北好似置身在雲海仙境。這時撈完了餃子，嘴上嘮叨著：“把餃子端過去，我看看給你燉的雞湯好了沒有。開廠子開廠子…，就這麽幾天的工夫人整整瘦下去一圈，也不知道多賺了幾個錢。”
是的！小北雖說沒有拽著順子的胳膊不願意，心裏實在不看好沒根沒底去創業。每年，像是這樣的小工廠，猶如雨後春筍。可惜，往往堅持不了幾天，拖下一屁股債務灰溜溜關門大吉。
事業，要穩步發展！這道理小北懂。
自己家底薄。這幾年賺的錢，置辦結婚和添置設備花去了絕大部分，總得來說，夫妻倆整個就是鈔票搬運工，拿到家發給工人付出部分賒欠經營費用，剩下的那幾個子兒被老隋的死帶走一部分，哪還有剩餘？
如是，小北不用太費神就能猜想得到，將要麵臨的經濟拮據。
順子心裏同樣明鏡一樣清楚。
有時間，他想，說是有人視金錢如糞土，怎麽長這麽大一個也沒遇到呢？
遇到一個也好啊！什麽活也不用幹了，整天跟在他丫身後，有吃有喝有錢花，何必這樣每天害愁錢的事？就連光子說是要回來都怕的要命，就怕人家兩眼一瞪——還錢！
你說？
這特麽過的什麽日子？
如是，好好地蝦仁餃子，愣是吃的沒滋沒味！
不由得，把一肚子怨氣撒到了強子身上，心中大罵：你特麽就不能等老子吃完飯打來電話？
罵歸罵，防患於未然，始終是得考慮！
向誰借，又怎麽張得開口吆！
“真特娘的愁人！”想著，不自覺就脫口而出。
“又怎麽啦？”小北一緊張，夾住的餃子掉到了碗裏。
“……是……是訂單的事。”順子發現，跟老婆撒謊越來越得心應手張口既來，並且是臉不紅心不跳！兩口子還能不能赤誠相見了？
略微局促的樣子，還是沒能逃過小北的雙眼。問了一聲真的，眼見得順子裝模作樣點了點頭，小北便低頭默不作聲吃餃子，心裏卻在打算著，明天打個電話問問強子套套話再說。
順子有個毛病，她是知道的，他最反感有人囉囉嗦嗦。
開業第一批貨做完之後，有個在家安胎的理由，雖說不能否認他舍不得，煩她囉嗦也在情理之中。沒辦法，生就的骨頭養就的肉，沒辦法改變，隻能相互體諒相互將就。
或許，這就是兩口之家，在完美磨合之前必經的曆程。
可磨合的過程，總是有一些不和諧，更是會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讓人措手不及。
強子心事忡忡，在家怎麽也待不住，興匆匆地跑來找安慰來了。
進門一句，順子哥，光子要是回來要錢怎麽辦？
推開門脫口而出，沒有一絲停頓，可見這小子是心急如焚！順子差點把端在手裏的雞湯，整個扣到他頭上，恨恨地敦到桌子上，雞湯四濺！
小北說：“吃碗餃子吧！我給你取筷子去。”
誤以為，兩口子談過這個話題，強子一屁股坐下，“吃不下……，順子哥，你倒是拿個主意啊！”
順子，這時都有掐死他的心！
甕聲甕氣地說：“是不是你想多了？”
“想多了嗎？”強子眨著眼。
怎麽會是想多了呢？光子說是，順子這家夥很不厚道！是不是能說明這個問題？為了避免兄弟間出現隔閡，沒有告訴順子有這一句罷了。但是不代表強子不了解，不是？想當初，兩個人就像是賭氣一般，順子要人家光子出醜，光子就非得給他個顏色瞧瞧。
不堅實的友情，別有用心的做作……